呼一聲，在許多人側目之中飛奔出殿。

    宣哲失笑道：“薛總管真是很寵她們?！?/br>
    薛牧笑得咧咧的：“很可愛的，不是嗎？”

    宣哲笑道：“不錯?！?/br>
    走出聚劍堂，路上見到不少往來弟子，其中也有陸劍一等熟面孔。聚劍堂內的狀況顯然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轟傳全宗，這會兒問劍門下基本都知道了，也心知薛牧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這會兒再看薛牧時，陸劍一等人神情很是復雜，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行了一個面對別家高層的禮節，也不知道是沖著宣哲還是沖著薛牧。

    薛牧笑笑，也不理會，與宣哲岳小嬋三人并肩，慢慢走向一處側峰。

    小雪慢慢變大了，大朵大朵地飄在空中，覆在山間，一片銀裝素裹，四處皚皚。放眼望去，遠方都是灰蒙蒙白茫茫，并沒有想象中蒼茫遼闊的視野，反而更顯問劍宗諸峰孤冷挺峭。

    薛牧駐足看了看，低聲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問劍門下冷峻孤高，性情清冷，胸懷不寬，何其相似?！?/br>
    宣哲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倒也未必。金殿之巔，放眼河山萬里，亦有心胸如豆者。陰森地宮，舉頭星月難覓，亦有大氣磅礴者?！?/br>
    薛牧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山腰有凸巖橫空，巖上有亭，在雪中有些蕭瑟微渺之感。四人漫步其中，從這里看出去，倒是有了些俯瞰的遼闊感，千山層疊，連綿白雪，遠處有江，居然沒有結冰，有孤身人影獨坐江邊悠然垂釣，怡然自得。

    薛牧嘆道：“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真可入畫?！?/br>
    宣哲和倆妹子都不是太理解薛牧這種突如其來的文藝范兒，妹子們相對于宣哲來說是文青小資了不少，好歹也是玩“音樂藝術”的人了，但總覺得有時候和薛牧比起來還真不夠他文藝的。

    羅千雪便撓頭道：“人家是釣魚，雪怎么釣？”

    薛牧啞然，沒好氣地指著她：“釣你這個雪?！?/br>
    “呸呸，來釣??！就會動嘴皮子?！?/br>
    說時無心，說完才忽然想到，他們的嘴皮子還真動過了……首演之后激動的親吻，抹得他一嘴的唇紅……雖然那時候不是什么男女感覺，但那……好像初吻沒了？

    羅千雪懵了一下，繼續嘴硬道：“我看公子想釣的是七玄谷的雪?！?/br>
    別人看不出她豐富的內心，岳小嬋立刻道：“哎呀你也看出來了??？我覺得有些人眼神兒不好，盡盯著老太婆?！?/br>
    當著宣哲的面，薛牧氣得牙癢也不好揍她，只得道：“你在影射自家師父嗎？”

    岳小嬋笑嘻嘻道：“你知道我說誰?！?/br>
    宣哲笑道：“莫谷主的話……和岳姑娘并列本期絕色譜呢?！?/br>
    岳小嬋笑容僵了，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和那老太婆？并列？”

    宣哲看她那模樣實在忍不住笑：“是?！?/br>
    岳小嬋炸了：“夏侯荻在想什么??？”

    羅千雪悠悠道：“她自己也和你并列還不行嗎。話說絕色譜還沒傳到這來嗎？”

    言語間頗有點提前知道內情的優越感，看得岳小嬋咬牙切齒很想扁她。

    “應該傳來了，只是近期這兒沒人有閑工夫去看吧?！毙苄Φ溃骸拔业故呛芟胫滥戎骺匆娮约荷狭税駮鞘裁捶磻?，勃然大怒找我麻煩呢，還是心中竊喜？”

    薛牧興致勃勃猜道：“表面勃然大怒，實則心中竊喜?！?/br>
    宣哲撫掌而笑：“既是薛總管這么判定，那便九成是了?！?/br>
    四人扯淡一陣，繞亭中小圓桌坐了下來。薛牧取了酒，笑道：“往日是青青常備，這回帶來的小親衛不曉事，我自己帶了幾瓶，已經快沒了?！?/br>
    岳小嬋怒道：“去找你家劍璃拿啊，在問劍宗還怕沒酒！”

    剛剛聯想到和薛牧親吻的事情，這會兒羅千雪看薛牧有點心里打鼓如坐針氈，聞言便道：“我去找劍璃拿酒?！闭f完也不等薛牧發話，自個兒一溜煙跑了。

    岳小嬋奇道：“這傻丫頭在干嘛??？”

    薛牧也沒看出來，搖頭道：“千雪一直有點二……真不知道這樣放她巡回走江湖會不會出岔子?！?/br>
    宣哲道：“千山暮雪團，在京師演出了一回，反響非常熱烈，比琴仙子還熱烈。宣某倒是希望將來浮華之下，千雪姑娘還能有此純真?！?/br>
    這話倒和薛牧當初鷺州送別羅千雪之前說的不謀而合，薛牧訝然看了宣哲一陣，總覺得這是個豪勇大將型的人物，曾經自己鄙視過他洞虛沒點毛用?？刹涣辖裉爝@么看來，也要重新評估才是。

    心中這么想著，口頭便道：“看來宣侯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br>
    岳小嬋乖巧地給兩人添酒，她看得出來扯淡開始到了正題。

    宣哲也不客氣地任她添了酒，舉杯致意：“既然薛總管出了酒，宣某自然應該出故事?！?/br>
    薛牧笑道：“不勝榮幸?！?/br>
    兩人一飲而盡，宣哲掂著空杯悠悠轉著圈兒，出神地說著：“人人都說，凡事大不過求道。但真正為了問道而習武者有幾個人？薛宗主不是，她背負宗門。岳少宗主也不是，你背負期待。連二位世之英杰都不是，那碌碌世人又有幾個是？”

    岳小嬋有些不服氣，但想要反駁卻沒話可駁，只得噘著嘴喝酒。薛牧便道：“宣侯這么說，藺無涯倒是的?！?/br>
    “藺無涯還真是?！毙艿溃骸半m然他的一些作為，多半不太妥當，但他確實是真正堅定的問道者。而有些人說是為了問道，卻把道變成任由解釋的玩具，怎么對自己有利怎么來，所謂排斥異道，實則是權爭的遮羞布，可謂問道么？”

    薛牧瞇起了眼睛。當年自然門之變，似乎即將要徹底展現在面前。

    第三百九十三章夾縫

    “生靈百態，草木靈長，百獸各異，致使自然門分支極廣，各人道不相同?！毙苊蛑?，出神道：“在很早以前，自然門是天下最包容的宗門，互相印證互相參照，各支互助，強盛無比?！?/br>
    薛牧道：“宣侯之意，現在自然門也極端了？”

    宣哲搖搖頭：“各家想法分歧，從來都有，只是早年分歧雖有，但大道相近，求同存異便是了。但是慢慢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有人會斥別家分支為異端，經年累月的內斗不休，烏煙瘴氣。早在數百年前，便有鉆研生靈毒素的分支被斥為魔道，屠戮驅逐，便是現在魔門里也很衰弱的萬毒宗?！?/br>
    “呃……”薛牧聽過這個沒有存在感的毒宗，當初還有人懷疑過鷺州瘟疫是他們搞的，后來證實和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沒想到這個魔宗居然是出自自然門分支。話說回來，正道里面研究毒，古板些的人不能忍也可以理解。

    “覺得可以理解嗎？”宣哲笑笑：“曾經我也覺得理所當然，可后來才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能有開端的。今日你覺得研究毒物不對就要驅逐，明日我覺得蛇行鼠突不上臺面是不是也要驅逐？后天是不是該有動植物之爭了？到了最后，究竟是真的道爭呢，還是為了權爭拉扯一個理由？”

    薛牧沉吟道：“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不錯?！毙苜澋溃骸把偣芄煌ㄍ??！?/br>
    “所以宣侯當年是被人找借口排擠？”

    宣哲哈哈一笑：“倒也不是，當年我也是和蒙傲那幫人互相看不慣，互相攻擊，而我自認為只是道爭?，F在我會這么說，也是對當年自己一些事的反思。若是重來一次，多半我會忍忍?！?/br>
    薛牧奇道：“按理說，宣侯當年就算沒洞虛，你們這一支也比蒙傲強很多吧，怎么反而是你們出了戶？”

    宣哲抿著酒，嘆道：“原因比較復雜。我這一支講風虎云龍，百獸橫行，堂皇威嚴，聽起來好像很正大，可在宗門看來，我們的理念和朝廷更親近，這才要命。當初就有門下經常和六扇門合作，甚至有人拿了牌子，我也包庇著，宗門不能忍?！?/br>
    薛牧和岳小嬋對視一眼，果然道無對錯，還是個立場問題，聽起來再不錯的道又有什么用，道爭終究會演變成其他。所以排斥宣哲這一支的人，絕不僅僅是蒙傲，蒙傲在其中不過是個先鋒小卒罷了。

    宣哲又道：“而且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