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悲?。?)
孩子們的悲?。?)
*寫這一章之前稍微查了查,法律不允許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結婚。 但是管他的呢! - 女人挽著張澤的胳膊,胸脯有意無意蹭著他的小臂。 冷不冷?張澤低頭問:穿這么少。 女人緊了緊胳膊,低聲說:你總是給人一種錯覺。 張澤莞爾,語氣更親切了:什么? 女人心里悄悄倒吸一口冷氣,說:給人一種你是好人的錯覺。 于叔叔早就端著酒杯朝別處受人簇擁去了,張文生微紅著眼慢慢走來,張澤過去扶一扶:爸,外面都有人看照。 張文生緊緊握他的手,他教了半輩子書,當世習俗澆薄,但文人常感懷。送走的學生一茬又一茬,最早教過的學生早已成家!可到自家孩子身上呢? 他躲過張澤去攙他的手,低聲地、自言自語道:不知這么做是好是壞,不知這么做是好是壞他面容本來就消瘦,現在更顯老態。 張霈從來沒想過爸老去的樣子。爸似乎就該是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文縐縐地、滿身儒氣地笑著。但視野里的張文生,好像老去了許多歲,眼鏡幾乎滑到鼻尖,眼皮耷拉著,眼角不知是哭紅還是被酒精熏紅,嘴角很悲哀地沉下去,又囁嚅一聲:霈霈呀,你說霈霈這是好是壞 女人眼神閃了閃,胳膊松開張澤,張澤仍然垂著手微笑:爸,霈霈結婚了,是好事。 這時候新郎新娘已經在臺下敬了一圈酒,樂隊換曲中途稍作歇息,金發碧眼的侍者走過來走過去,于程飛牽著張霈的手走過來了。 于是三個人都看向新人。 于程飛微笑著,低頭跟張霈說著什么,那神態不像是對妻子,更像是對孩子哄話。等他們走近,安靜看到身著禮服的張霈歡快地說:爸爸,我和于哥結婚啦。 說著伸手去抱,張文生忙伸出雙臂來。 抱了一下又松開,張霈看向張澤,語氣更歡快了:哥,我今天穿的裙子好漂亮! 嗯,很漂亮。張澤也伸出雙臂來:霈霈最漂亮。 張霈撲到他懷里,這次不肯撒開手了:下次想和哥哥結婚。 張澤拍拍她的背,失笑道:我們不能結婚。 張教授有人請張文生去說話,于是他點一點頭走遠了;于程飛拍拍張霈的頭:我們也走吧,下次再跟哥哥玩兒? 我們去哪兒呀? 去看巧克力噴泉! 好??! 張霈又重新挽住于程飛的手臂,有點怯怯地看向張澤:哥,我不會吃太多的。 嗯,去吧。 霈霈,跟哥哥說再見。 哥拜拜。 拜拜。 和安靜jiejie說再見。 安靜jiejie再見 安靜說不出話來,只輕輕點一點頭。 于程飛帶著張霈走出好一段距離,安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輕輕一哆嗦,壓低聲音問:她這樣多久了? 張澤將酒杯放到路過侍者端著的托盤上:有段時間了。 直到婚禮結束,安靜都沒再說一句話。 張霈真實的張霈看著自己的婚禮結束,然后視線隨張澤和安靜離開。 他們回了一處別墅不知是誰的房產。 但安靜鐵青著臉,進門甩掉高跟鞋,坐在沙發上抖著手摸出煙來。張澤松一松領帶,去書房拿了文件又出來,遞給安靜:甄氏倒了。東京負責人畏罪自殺,x省政界高層地震,你這邊十分干凈,不會受牽連。 安靜偏過臉看他,沒接文件,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翹在眼睛上,像一排瘦長的吊死鬼伶伶掛在那里。她的臉粉砌得很精致,嘴唇刷得很紅,女人往往靠妝容獲取勇氣但現在,濃重的妝容再掩不住她的恐懼,掩不住她眼神里的荒誕,她說:你這個禽獸。 張澤將文件扔在茶幾上,坐到她對面,身子往后靠在沙發背上。 安靜未想到他波瀾不驚,索性將煙摁熄,忽地立起來,指著他,手指直哆嗦:我要去報警我要去報警!你這個瘋子你她忽然尖叫起來,捂著頭蹲下去:你這個禽獸!我先前不敢相信,你竟然真敢!你敢把親生meimei糟蹋成那個樣子! 張澤靜靜地看著她,歪了歪頭:女士,請冷靜,這是我的家事。 安靜猛地站起來,滿臉都已經是眼淚鼻涕,前幾分鐘妥帖精致的卷發此刻亂糟糟糊在臉上,她抖著嗓子控訴道:你的心是冷的嗎?今天張教授那個樣子,我看了都難受!他要是知道、要是知道你meimei是因為你才天哪于程飛是不是也參與其中?于程飛,他為什么要幫你?這對他有什么好處?他無欲無求的,為什么要幫你做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 安靜撲過去揪著他的領子:你是不是威脅他?嗯?于哥好端端的,怎么會聽你的話,跟一個心智幾歲的女人結婚? 張澤甚至好心抽了紙巾幫她擦一擦淚:你想太多了,于程飛不幫任何人。 安靜幾乎咬碎了牙:胡說!他肯幫我!是他說,你能幫我整理家業,是他 張澤不動聲色任她揪著衣領,眼瞧著她慢慢更加崩潰了:難道,還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 誰說安家的嬌氣公主只會靠男人?眼下他一句話沒說,這女人不也慢慢把事兒捋清楚了。 張澤等著她慢慢松開手、離開身,這才立起來,重新整一整衣服。 - 張澤對外人說是工作出差,實際是飛去杜塞爾多夫一家住戶。 住戶就在萊茵河邊,臨街。張澤拖著行李箱走過來的時候,一路碰見附近藝術學院的學生。這地方亞洲人多,他并不過于引人注目。 他將行李箱立在門口,一陣風粼粼吹過來,吹得張霈心里發涼。張澤忽然頓住身,回頭看了看,可除了燈光和人群,再沒別的了。 他掏出鑰匙開門,進門一個廳,于程飛正跟張霈玩塔羅牌。 哥! 張霈很興奮地跑過來抱住他,他摸摸張霈的頭。 于程飛無奈地一笑:我們度蜜月呢。 哥。 張霈又叫一聲:我跟于哥在度蜜月。 嗯,霈霈乖。張澤握著她的手重新坐回桌邊,于程飛說:這兩天她有點感冒,可能夜里踹被子。 張澤再點一點頭,于程飛說: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還得去看看我養在山谷的小馬駒 張霈一眨巴眼,困了。 于程飛胳膊上掛著外套,對張霈說:霈霈乖,聽你哥的話,下次有空再來找你玩哦。 張霈興奮地擺擺手:于哥拜拜,下次我們再玩結婚游戲! 好啊。于程飛不多留,張澤說:我送送你。 于程飛攔他:你剛到,奔波一路,還是陪霈霈吧。 張澤卻一路將他送到街上,這時候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 月亮這個東西,在很久之前是并不存在的。 于程飛說:大隱隱于市,你們在這里生活也不錯。 張澤點點頭,又苦笑一聲:我算是把世上錯事做絕了。 于程飛也是一笑,并不答話。 張澤又問:這么多年,你看著我跟我們一步一步走到這個田地,走到這個錯處,你怎么想的。 于程飛背著手慢慢走:世事哪分什么對錯。 他們要穿過一條沒什么燈光的石子路,張澤說:分,不然怎么有人叫囂:殺人償命。 哦。于程飛說:償命也不分對錯。殺人償命,償命即再殺人,什么時候能償清? 張澤的臉經過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我幾乎把她身邊的人清理干凈了。張澤突兀冒出這么一句,像在懺悔。 最后一個是她帶的學生,才比她小六七歲。 哦叫李思誠?我記得她還向我介紹過,那個學生還參加過援非項目。 張澤一點頭:我最恨這些理想主義者。 于程飛嘆了口氣,隨后愣怔半秒,似乎在詫異自己竟然嘆氣,隨即又說:你好像總是怕霈霈不順,從小就是。有點兒反應過度了,你不覺得? 張澤說:不覺得,現在的狀態是最好。 于程飛點一點頭,說:行,別送了,霈霈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冰箱里有rou有菜,省得大晚上再出門買。 好。 于程飛拜拜手,張澤在后面叫了一聲:于程飛。 于程飛沒停步,張澤用很平靜的聲音說:別坐私人,改民航吧。 于程飛不知什么時候從口袋里扯出張機票,在半空晃了晃,又收回去了。 于程飛當晚一個人乘飛機回了芬蘭,翌日,新聞報道一架私人飛機在丹麥境內墜毀,機內人員無一幸存。 - 張澤回到住處,張霈還在擺弄牌。 見他回來,張霈懨懨地抬頭,說:哥,我困了。 那我們去洗澡睡覺吧。張澤拉起她的手,進了浴室。 兩個人洗完澡,張霈倒精神了,趴在床上不肯睡,掰著張澤的手指玩。 床頭燈光柔和地照亮床頭一角,張霈著三不著兩地碎碎念:他們說人都是有前世的,我就夢到過前世。 你前世?張澤問:是什么樣兒? 張霈想了想:好像在打仗。 屋里一時安靜,過了幾秒,張澤才嗯一聲。 打仗啊,我在夢里好怕,大家都死光了。然后我的身體也碎了,像布娃娃一樣被拼起來,你還很生氣,還打我。 我這么兇??? 就是很兇的嘛。張霈說:再后來,我夢見我躺在一個很大的盒子里,里面全是水。等蓋子合上,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哥,你怎么不說話呀? 霈霈,張澤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好啊。 張澤將她的手掌貼上自己的,掌心對在一起,十個手指對應貼在一起。 大拇指是國王,食指是王后,中指是騎士,無名指是王子,小拇指是公主。 然后呢,你心里想一個對應的角色,但是不要告訴我。 再然后,你說四句關于這個角色的提示,每說一句我就排除一個手指,看最后猜得對不對。 張霈呆住了一樣,沒有動作。 霈霈? 張霈看到自己的眼神在那一瞬間似乎恢復了清明,她猛地甩開張澤的手:別碰我! 她驚恐地縮到床尾去,張澤拉住她的腳腕:去哪兒? 放手!張霈全身劇烈顫抖,她惶惶地、語調凄慘地說:我死得其所! 張澤手上加重力氣把她扯回來,動作不再輕柔,摁著她亂動的胳膊傾身吻下去。 張霈很快沒了動作,手臂漸漸安靜,最后反抱住他。 張澤垂下睫毛輕輕離開她的唇,張霈摸了摸嘴,委屈地說:你咬我。 對不起,哥錯了。 我剛剛是不是又不聽話了? 嗯。 對不起哦。 張澤將她摟得更緊:沒事的,沒事的。 哥,剛才的游戲還玩嗎? 很累了,睡覺吧。 可是我覺得很熟悉,我們之前是不是玩過? 是啊。 什么時候? 很久以前。 有多久? 睡吧。 你說嘛。 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 小時候嗎? 對,小時候。 那時候于哥也在嗎? 不在。 為什么? 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