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所致
人為所致
過了數日,清漪再訪國師觀,要去借別的書。 守門的仆從說國師交代過的,若嘉寧縣主來,盡可放她進去。又與她指路,叫她往藏書樓的方向去。 清漪謝過。 藏書樓極大,內中藏書豐富,甚至她一眼望不到邊。 書架很高,最高的一層她踩著凳子都夠不到。 令人窘迫的是,她忘記上次齊沐白帶她去的是哪一處書架了。 幸而這里有旁人,是她前番所見的,疑似國師同門的數位少年之一。 他自稱叫玄晨,告訴清漪,此處書籍編有目錄,她可從目錄上先找到書籍的所在,再去尋書籍。倘若不好取,可找他幫忙。 清漪道過謝。興許是因為她的容貌很美,玄晨竟臉紅了,甚至羞澀得不敢看她。 小事罷了,姑娘是我們少主的貴客。 清漪一邊翻閱目錄,一邊捕捉到玄晨的一個不同尋常的稱呼。 少主?是國師大人嗎? 他的神色憧憬,是,他是仙門少主。同輩之中,無人能出其右。 原來齊沐白身份并不簡單,難怪初見時他那么傲氣。 你們是同門? 自然,只是我入門晚些。 她常常到藏書樓盤桓。偶爾遇見齊沐白,他總是行色匆匆,與她打個招呼就離開了。反倒是玄晨,他好似很愛讀些閑書。清漪來十次,約有七八次能碰見他。 混得熟些了,清漪問道:你不是仙門中人嗎?為何愛看這些閑書?應該無益于修仙吧? 姑娘對我們誤會頗深。 清漪興致濃厚,哦?此話怎講? 玄晨與她對坐在桌旁,解釋道:我們雖然將修仙當做正事,并非只有那一件事情做。像我們這種,更是想先入世再出世。豐富閱歷畢竟有利于往后的修煉 清漪聽懂了,修仙是他們的人生目標和職業,其余事情為修仙而服務,可以是愛好或是兼職? 他們不貪財帛,不圖凡人的香火。 來得多了,清漪竟產生一種感覺:這些修仙的人,與他們并無多少差別。甚至比之常人,他們更單純些。 或許正因握有力量,才能夠維持單純的性子。 總是來此,并非只為借書,她有其他目的。關于她的穿越,齊沐白恐怕有線索,卻不肯對她多言。清漪只得另尋他法打聽一二。 有一日,她問:玄晨,我看話本中有借尸還魂的橋段,覺得十分神奇。我我很好奇,你們能不能做到? 她問得很籠統,玄晨不知她在試探,毫無防備地答道:應當能做到。只是,魂魄之類的術法是禁術,我入門的時候已不能修習。 看來有戲? 清漪還欲追問,甚至考慮視情況透露自身的經歷。 正在此時,有一人自書架之間轉出。 這人雙手背于身后,昂首闊步而來。他身披鶴氅,氣度出眾,以玉簪束發,腰間懸掛代表國師身份的令牌。 玄晨行禮,見過少主。 齊沐白點點頭,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玄晨,昨日的課業我批改過了,放在老地方。你可有時間代我分發給他們? 玄晨自無不從,一陣小跑就去做事了。 此處唯他們二人。 齊沐白轉向清漪,微微頷首。 葉姑娘,你好奇魂魄的事情,何不來問我? 他格外熱情,清漪不由得心生警惕。 她看了看齊沐白,拿捏著語調,輕飄飄地試探道:我見玄晨對國師大人十分推崇。國師大人神通廣大,通曉命理推算之術,何不替我算一算呢? 齊沐白手指輕叩桌面,沉吟半晌,道:姑娘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清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自然,許多人都知道的,我長到七八歲才來京城投奔姑姑。 齊沐白的那雙眼睛,瞳孔是棕色的,似琥珀般溫潤,呈現出一種琉璃般澄澈的光澤,好似能看透人心。 非也,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的魂魄,本不在此處,是被人為招回來的。 他竟如此直言不諱。 清漪最大的秘密被他輕描淡寫地揭破,有一種不寒而栗、無所遁形的感覺,如畫的眉目籠上一層迷茫,白皙美麗的手卻在輕顫。 察覺了她的恐慌,齊沐白遞給她一杯熱茶。 他溫聲安撫道:我知曉你的憂慮,招魂是何等神異的事情,你擔心旁人會另眼看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 清漪猶豫著,決定與他談一談自身的離奇經歷。 這一樁事情,壓在我心頭許久了。我夙夜難寐,難以釋懷。國師大人能否幫我? 齊沐白嘆道:我為你解惑,卻幫不了你。你來此間,非是邪道作祟,而是命數所致。更何況,我上次看不出來,是因你的魂魄與軀體結合緊密,說明這確實是你的身體。 他說得太過于篤定了。 清漪面色慘白,茶杯都捧不穩,茶水潑灑出來一些。 不可能,我分明記得我本活在其他的世界 魂魄之事十分玄妙,沐白的修為僅止于此了。他感到抱歉。 清漪還想爭取一二。 可是,你們分明就有相關的術法。既然您說,我的魂魄被人為招來,可不可以原路回去? 齊沐白的口吻相當決絕,姑娘,這類法術是禁術。我雖有修為在身,卻不能施展,否則仙途斷絕。 他只是有些修為的凡人,倘若任意cao縱人的魂魄,必將遭到重罰。 興許她的神色太絕望,令齊沐白心有不忍。 他勸道:既然不能改變,何不接受命運安排?你在此間過得不算差,衣食無憂,比起世間許多人已算得上很好了。況且,容辭是可以托付的人。 是嗎?她看上去快要哭了。 希望乍現,她以為擁有一線可能,卻迎來更深的絕望。 多謝您為我解惑,告辭了。 她的背影有些踉蹌,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齊沐白目送著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