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談個價錢

    秋姨見她拿著空托盤下來，喜不自勝，如見救世主降臨一般。又聽她說要些冰塊，立刻準備好了遞給她。

    溫亦寒被秋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好像她身上偷偷藏著什么秘密法術一樣，在樓上三兩下就降服了江同允這個麻煩的祖宗。

    溫小姐，你來了真好！秋姨道。

    是啊是啊，你來了真好！建中也跟著起哄。

    好，好。她心虛地敷衍著往樓上走。

    溫亦寒很愧疚，她實在是擔不起秋姨這樣的厚望。

    畢竟她來這里的首要目的是為了錢，而不是為了和江同允相親相愛。

    不過說起來，談錢這件事確實該提上日程了。

    本來她裝不認識的時候，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向金主要零花錢?？涩F在，小時候的情分擺在眼前，再開口就有些難為情了。

    但話說回來，如果不談錢，難道要談戀愛嗎？

    再說了，她要的也不多。

    反正文枝已經幫她總結過了，最差不過是落得個又當又立的名聲。

    她決定最遲在回劇組之前，一定要和小金主談談錢的事。

    江同允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頭，乖巧地看著她進來。

    這么聽話，談個工資應該不會太難吧？溫亦寒忽然有了些自信。

    她拿了塊毛巾包住冰塊，然后撩開他額前的碎發。

    閉上眼睛，有點涼哦。江同允依言照做，上半身還往前傾了傾，讓她的手不至于懸空著太難受。

    毛巾輕輕壓在他的眼眶上，大概是太涼了，他發出一聲小小的吸氣聲。

    溫亦寒趕緊拿開，卻被他按著手腕又壓回去。

    沒事的，你繼續。

    江同允松開她的手腕，雙手很自然地又摟住了她的腰。溫亦寒沒有拒絕，畢竟她有求于人，得從現在開始好好鋪墊一下。

    冰塊被體溫融化了些，把毛巾洇了一小塊。

    溫亦寒把它換了個方向，輕輕壓到另一邊的眼眶上。

    江同允趁著這個間隙睜開眼睛看她，卻看到她一臉糾結的樣子。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她被問得回過神來。

    擇日不如撞日，挑選時機不如就趁現在，反正早晚都要開口的。

    有件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什么事？江同允從她手上接過毛巾，換成自己壓著。

    就是，溫亦寒像是怕自己下不了決心似的，飛快地說完了后半句，那天你說，要給我開雙倍的。

    江同允的手頓住了。

    歌里唱的很對，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溫亦寒懊悔萬分。

    還是沖動了些，他剛剛才生過氣，自己現在就要提錢，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她趕緊又解釋：不是說一定要雙倍，我要的不多，只要說到后面聲如蚊蚋，只要夠我媽和筱筱用就行了。

    江同允放下手里的毛巾，掀起眼皮看她。

    完了，脾氣又上來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也沒關系，我可以去拍戲，但在這之前，你可以不可以先借我一點？

    越說越沒有底氣，她這哪是來當金絲雀了，是找地主借錢來了。

    江同允蹭一下站起來，繞過她就離開了房間。

    溫亦寒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嘆了一口氣，把自己扔進沙發里。

    在鄒牧身邊的溫順日子過得太久了，她全然忘了，自己從來沒有進修過談判的本領。

    萬事開頭難，她摔在第一個門檻前。

    搞砸了。

    她就知道江同允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

    江同允跑出去，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終于找全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是他大意了，只顧自己生氣，卻忘了兩人為何會相遇。

    若不是因為缺錢，她怎么會出現在那天的聚會上？這點事即使她不開口，自己也早該想到的。

    做金主就是這點好，她有需要的時候，肯定會找上自己。

    誰能否認，需要錢也是一種需要呢？

    他需要她的關心，她需要他的錢，他們注定互相需要彼此糾纏。

    不過江同允也確實有點生氣。

    如果不是他從齊焱手里截胡，難道她就要為了這點錢去找別人嗎？還是說之前那個鄒牧那么摳門，連這點小事都不幫她解決？

    他一邊想著一邊抱著東西又回來了。

    溫亦寒聽見去而復返的腳步聲，一抬頭，就看到江同允懷里抱著一摞東西走過來，然后一股腦兒塞進她懷里。

    她仔細一看。房產證、銀行卡、珠寶

    換言之，他把自己的家當搬出來了。

    溫亦寒被他這一出搞得一頭霧水。

    這堆東西放在她懷里，接也不是，放也不是。仿佛有兩根線把自己和它們連起來，一根紅線，一根藍線，倒計時器在耳邊滴滴響，催促她趕緊選一根剪掉。

    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個考驗她的陷阱。

    見她不說話，江同允問：還有些不在家里，我明天去拿給你。

    他不會是想把這些都給她當工資吧？

    不不不，溫亦寒實在是嚇到了，把這堆東西小心地放下來，我不用這么多，真的不用。

    那你挑吧，喜歡什么直接拿就好了。

    她的金主大方得嚇人。

    溫亦寒不知道別的金絲雀是怎么和金主談錢的，但是她可以確定，肯定不是像現在這樣。

    江同允不按常理出牌，她從前積累的那點工作經驗完全用不上了。

    快挑呀。他又在催促了，見溫亦寒還是不動手，大有自己幫她挑的意思。

    溫亦寒實在是怕他又把這些都塞給自己，于是隨手抽了一張銀行卡：就它吧。

    就這個夠嗎？江同允翻翻這堆家當，想繼續給她拿些。

    她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雙臂：不要！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又趕緊補了句：放我這里萬一丟了怎么辦？還是先放你那里吧。

    江同允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于是便同意了。

    行吧，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那張卡捏在手里汗涔涔的。

    溫亦寒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江同允瘋了。

    一個敢給，一個敢拿。

    談錢談成這樣，說句詭異也不過分。

    她忽然后悔了，如果時間倒回到昨天下午，她一定毫不猶豫地聽英姐的話，拒絕這個二世祖，重新找個正常的金主。

    對了，你有喜歡的劇本嗎？我給你投資吧。江同允東西收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來這件事。

    人在某些特定情況下，大腦會變得特別靈光，會脫口而出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

    比如溫亦寒說：我拍戲其實就是為了消遣，打發時間而已。

    這樣啊，那確實不用太辛苦，隨便拍拍就好了。

    溫亦寒點頭如搗蒜。

    她現在只希望江同允趕緊把這堆東西收了，她實在害怕他又出整出什么奇葩的路數。

    但怕什么來什么，江同允把這堆東西撥到一邊，然后在她身邊坐下，一開口就是平地驚雷。

    我其實有個小小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