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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泉客在線閱讀 - 九十六 地動

九十六 地動

    隱仙三人離了徐家別宅,收拾好細軟又帶上進宮的腰牌便朝禁宮方向奔去了。這三人打小雖也跟著教中長輩外出做事,頗有些見識,然而此番見得皇宮巍峨矗立,法度森嚴,心中亦不免有些惴惴。幸而他們進宮之事早已安排妥當,是以他們進得宮門,按規矩報上名號﹑出示腰牌,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

宋淵三人方隨著領路的內宦入了內廷東路(1),那內宦便低聲叮囑道:“入得禁官內廷,興許會碰著各路貴人,三位小道長可得多留神?!?/br>
三人聽罷應了聲,又走了好一段路,經過仁祥門,始抵達齋宮門。

“此門后便是齋宮,這時日張真人便是在此歇息?!眱然抡Z畢便領了宋淵等人進內。

宋淵雖未進過深宮禁苑,卻曾聽聞這齋宮是皇帝于祭拜天地前齋戒沐浴的留宿之處。三人入了齋宮,朝宮內正殿而去,遠遠便見得高冠道袍的張了性正端坐于大廳上座。旁邊跟著的尚有幾個然字輩的隱仙道人,其中一個名喚陸然機的便是樊見純師父。幾人進得大廳,便依次朝張了性以及其他師叔伯施了禮。

因三人離了蓬萊觀在外已是多時,幾個師叔伯自是慰問了一番。眾人如此寒暄了一會,張了性便單獨領了宋淵以及徐見山入內間。張了性坐穩后便示意宋徐二人落座。

“師父,弟子有要事稟明?!?/br>
張了性聞言頷首,“是關于龍門教申靈都的?”

“正是?!?/br>
“我讓你送予王掌教的信可送到了?”

“送了?!?/br>
張了性聽得嗯了一聲,“你說吧?!?/br>
宋淵應罷,便把途中如何碰得申靈都尋四陰女﹑又如何識得葉婉蘿以至后來助葉婉蘿刺殺悟真教主,識破申靈都與伊王勾結等事細細同張了性說了。雖則宋淵離了蓬萊觀不過幾個月光景,然而這當中碰著的事卻比在山上一年都要多。待他把話說完,已是口干舌燥。他轉眼見桌上放著茶盞,便順手添上茶水盡了。

“你助那葉女郎行刺呂玄池雖是古道熱腸,卻也太魯莽了些?!?/br>
宋淵聽得,忙把手上茶盞擱了,起身拱手道:“弟子知罪?!?/br>
張了性見狀卻是一笑,“雖是有錯,也算不上罪過,”他說著擺了擺手道,“坐著吧?!?/br>
“師父,那申靈都……”

“王掌教素性機敏,我們又已給他報了信,想來申靈都與宋連城之事也瞞不了多久?!?/br>
宋徐二人聽罷,卻見張了性兀自眉頭深鎖,徐見山見此不禁問道:“師父因何愁眉不展?”他語聲剛落,想了想又接著說,“師父是否為那伊王憂心?”

張了性聞言嗯了一聲,與徐見山道:“徐家朝中有人……你自然曉得近年大周天災不斷,國庫空虛,圣人早便有意削藩?!?/br>
“是,只是……此事牽連甚廣,許多人聞得風聲早已向伊王靠攏意圖阻撓朝廷削藩之策?!?/br>
宋淵聽至此,也有幾分明了張了性心思,遂問道:“師父是怕伊王欲以削藩一事為借口,要大動干戈?”

張了性聽得這話,難得在兩個年輕弟子跟前嘆了口氣,“宋連城一直不甘失了帝位,在伊州多年從未安分過。這些年來便是靠靈州趙都督把他壓著?!?/br>
此番宋淵驟然聽得伊王宋連城與趙從炎原來竟是多年相斗不止,心中不禁暗忖:也不知這個中恩怨與沈舟又有幾多關系?

宋淵如是想著,抬眼卻見張了性仍是憂心忡忡,遂轉眼看向徐見山卻見他也是一臉狐疑——原來張了性素性豁達且頗有道行,又早已過了耳順之年,這些年來宋徐二人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是以當下兩人心中均是甚奇。

宋淵見狀,心中盤算了一番,斟酌著勸道:“師父心懷天下教弟子好生敬佩,然而這朝廷之事卻不好叫我等道門中人插手?!?/br>
“是……原是不該叫我們插手的?!?/br>
此際宋淵聽得張了性話里有話,正要開口相詢,然而張了性卻先說道:“明日一早圣人便會駕臨齋宮,你們二人先下去歇息,再跟你們師叔伯學些宮中規矩免得御前失儀?!?/br>
因張了性已如此發話,宋徐便只得應下,二人各自向張了性施禮后便從里間退了出去。

待兩人腳步離得漸遠,徐見山便說道:“適才師父如此模樣,怕是遇上甚么為難之事?!?/br>
宋淵聽得,沉吟半晌方應道:“你說,這世上還有甚么人能教師父為難?”

宋淵說罷,二人隨即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低聲道:“皇帝?!?/br>
“只怕圣人此次命師父進京,并非真為了聽道?!?/br>
“嗯,”宋淵聞言附和點頭,“然而天心難測……師父這趟既讓我們一同入宮見駕,想來早晚也會同我們說個明白?!?/br>
宋徐二人如此說著,未幾便到了西配殿歇息。因明日一早隱仙眾人便要在齋宮接駕,是以宋徐二人便按張了性所言趕緊學了些宮中禮儀后便早早歇下。

到得翌日,齋宮眾人一早便起來準備見駕。辰時方過半,宋淵等人便聽得外間有內宦唱道:“圣人駕到?!?/br>
屋中眾人聞聲,立時屈膝于地,稽首跪拜。直等得有人喊道免禮,宋淵才隱約見到有一赤黃衣袍的男子走到張了性跟前伸手把他扶起。

“張真人多禮了?!?/br>
宋淵聞聲,偷眼看去,只見那扶起張了性的男子頂戴幞頭,身著赤黃圓領長袍,腳踏六合靴,而衣袍上還繡有五爪龍紋,一看便知來人正是當今圣人宋連庭。宋淵難得見著皇帝,悄然細看一番,只見他生得面目俊秀,雖與伊王有幾分相似,卻無伊王臉上戾氣。

宋連庭待張了性十分溫和親厚,他在廳中落座后也便請張了性入座。接著二人等得內侍奉上茶水,便一邊用荼一邊談起道法。宋淵在閣皂山上已足足聽了七年道法,此時二人講的又是些入門之道,是以不過聽得一陣,宋淵便分了心。如此過了一會,宋淵忽地感到立在他身旁的徐見山竟是一陣搖晃,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宋淵見狀,正回首看他,卻見徐見山竟是一聲不哼地直直往前倒去。幸而宋淵手快,立時把徐見山抱住,才不至叫他人前失儀。然而此番屋里除卻宋張二人語聲,正是一片靜謐,屋中眾人自然察覺得徐見山動靜。

宋連庭聞聲看去,見宋淵抱著徐見山,奇道:“這是怎么了?”

宋淵聽了,只得應道:“稟圣人,小道的師弟身上不適暈了過去?!?/br>
宋連庭聞言,哦了一聲,說道:“既是不適便下去歇著吧?!?/br>
“是?!彼螠Y應罷,又謝過圣人方帶了徐見山往后頭的內間。

待安頓好徐見山后,宋淵便請內宦帶御醫來察看。只徐見山幼年體弱,宋淵放不下心,便伸手探了探他脈息。然而如此一探,宋淵始覺著徐見山脈息平穩有力,分明不似作病,倒像是睡了過去。

宋淵如此在徐見山身旁守了一會,尚未等著御醫前來,已見徐見山悠悠轉醒。

“見山?”宋淵見他醒后氣色尚可,然而雙目無神,似是還未回過神來,便又搖了搖他肩膀道:“見山﹑見山?!?/br>
此時徐見山聽了,身子卻驟然一震,似是回了魂。他兀自愣了一會,才轉過臉看著宋淵,緩緩問了句,“見源師兄?”然而那聲音卻似猶在夢中。

“是。你可記得我們眼下是在皇城內的齋宮里頭?”

“皇宮?”徐見山喃喃地重復了一回,爾后又道:“是了,我們在皇宮?!?/br>
“見山,你剛剛在御前暈了過去?!?/br>
然而徐見山聽了,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是暈了?!?/br>
那廂宋淵見他神色大異,心中也不禁緊張起來,“那是怎么了?”

“我﹑我是去走了一趟無?!毙煲娚秸f著,忽地緊緊抓住了宋淵手臂,“見源,大事不好了!”

“到底生了何事?無常要你領的是誰的亡魂?”

徐見山聽罷,啞了聲道:“我方才被鬼差勾了生魂……原來靈州地動,死傷枕藉,它們要我帶走的是靈州都督趙從炎的亡魂?!薄?/br>
(1)建筑參考故宮。

九十七千金

大周是年靈州地動,生靈涂炭。圣人感召于天,擬于禁宮天壇頒下罪己詔以息天怒,詔書上云:“朕御極以來,孜孜以求,期于上合天心,下安黎庶,然是時也,地忽大震,皆因朕功不德,政治未協……朕心惶恐,于此立言。(1)”

朝廷因徐見山走無常一事竟是早一步得了靈州地動消息。圣人知曉后,首先便留了張了性于宮中助他開壇祭天,后又立時派人遠赴靈州賑災。自圣人駕臨齋宮后已匆匆過了兩日,這時日里不只大周朝廷上下,便是這齋宮中的隱仙道人個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而這日張了性難得尋了個空,便召了宋淵與徐見山相會。

二人方入內,徐見山便先施禮道:“師父,弟子有一事相求?!?/br>
張了性見狀,擺了手讓二人落座,說道:“你說?!?/br>
“弟子此次進京前回了代州一趟……且入京之時帶同了一位世妹,”徐見山說著抬首看了張了性一眼方又道,“這位世妹也是靈州人士,弟子估摸著外頭尚未有靈州地動消息,是以……”

張了性聽至此,微微頷首道:“你想出宮,親自告知她這個消息,是不是?”

“是,求師父允準?!?/br>
然而張了性聞言,卻忽地嘆了口氣,“不必求我,我原來便打算放你們出宮?!?/br>
“師父?”

“因祭天之事,我同你們幾個師叔伯一時均脫不開身。眼下我有件要緊的事要你們去辦?!?/br>
宋徐二人不防張了性有此一說,二人相看一眼均是面面相覷。

此時宋淵先反應過來,便說道:“師父請說?!?/br>
“你們興許已約莫知曉圣人召我入京并非為著求道……”

宋徐驀地聽得此話,便知張了性接下來所說恐怕牽扯了朝中之事,遂各自緩緩地點了點頭,未有多言。

“圣人召我入京為的是隱仙教中經典(2)?!?/br>
宋淵聽罷,立時便想起伊王制紅丸,求長生一事,“難道……圣人也想求長生不死的仙丹?”

張了性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早些時候我已說過,圣人為了削藩之事一直與宋連城僵持不下。只宋連城坐擁十萬兵馬,伊州又是易守難攻之地,圣人惟恐戰事延長要把整個北地拖垮,是以一直按兵不發。然而年前有人向圣人獻計,說道我教中經典上載有一硫磺伏火法。此藥雖有奇效,然而也十分危險。從前便有道人按此法制藥,卻落得鼎滅人亡的下場?!?/br>
“這丹藥也委實霸道了些,”徐見山如此說著,卻忽地啊了一聲道,“圣人莫非是想要把此丹藥用在行軍對陣之時?”

“嗯,”張了性皺著眉捏了頷下長須道:“雖說宋連城無道,然而他手底下十萬兵士總歸是我大周子民。倘真把交出去,只怕……”

宋徐二人聽至此,自是明了張了性不欲朝廷以隱仙經典上的秘法做成殺戮之器,如此也難怪他入京以來便愁眉不展,似是未曾有半刻開懷。

“既如此,莫非師父要我們辦的事便跟那有關?”

張了性聽罷,點了點頭,“宋連城早已在京中廣布線眼,因而也得知經書之事。如今趙都督身死,北地更是無人壓得住他。圣人見靈州驟然失勢,便以祭天之名留我于宮中。他如此作為,不過是想勸我早日把經書交出來?!?/br>
那廂宋淵聽了這話,心中一急,忙道:“這經書若落在圣人手上倒還好,若是落入伊王手中……”

“若如此,恐怕北地又要有一番亂事?,F下圣人已打定主意把我同你們幾個師叔伯留在宮中。只你們尚年少,且見山背后又有徐家庇護,我便想藉詞讓你們回代州籌措脤災米糧……”

“實際自然是回密州閣皂山上,把經書護好了?!?/br>
張了性聽得,朝宋淵點了點頭,“正是。今日我會想法子送你們出宮。你們幾個出得宮門,趕緊離了西京趕回密州?!?/br>
徐見山聽罷圣人強留張了性在宮中,心中憂慮,不禁問道:“師父,我們幾個走了……那你同師叔伯們可會有危險?”

此時張了性卻輕輕扯了嘴角笑道:“我于圣人尚有用處,你們大可不必擔心?!?/br>
張了性如此說罷,又向二人細細說明了藏在蓬萊觀中何處。待吩咐罷了,便道:“你們現下便去收拾收拾,等下我便會安排人來把你們送出皇宮?!?/br>
宋徐二人既得了令,也便起身告退。只要轉身離開之時,兩人腳下都頗為躊躇。

此番徐見山先按捺不住道:“師父千萬保重?!?/br>
張了性聞言一笑,說道:“我早年曾算過八字,彼時算命之人說道我的命數乃壽比彭祖。我不擔心,你們也不必擔心,”張了性語畢,又吁了口氣,“然而你們此行去密州卻怕是波折重重。見源,見山,你們也要千萬保重?!薄?/br>
(1)康熙于平谷地震時頒布的罪己詔。

(2):唐代著名道士孫思邈所著,孫世稱“藥王”亦是火藥發明者,不過火藥配方是出自他另一本著作。

九十八伯父

且說自宋淵等人離了徐家別宅,府中又無拘束,沈魚與趙星鎮日便于西京大街小巷耍樂。沈趙二人一個入世未深,一個在靈州養在深閨,此番真正得了些自由便有幾分樂極忘形了。

此間正是晌午時分,沈趙二女方用了午膳,各自打扮妥當便打算出門去昨日的戲園子看新戲目。只二人才出了二門便見得遠處有幾條人影匆匆而至。

沈魚眼尖,那人影尚且遠著,她卻已瞧得分明,“阿淵,”她如此喊了一聲便朝來人迎了上去,“不是說要在宮中待個七八日么?怎地現下便回來了?”

宋淵聞言,見得跟在她身后的趙星,一時語塞,須臾方道:“教中有事,師父便讓我們提前出宮?!?/br>
沈魚聽得,打量眾人一眼,見個個臉色沉重,不禁問:“你們教里生了何事?”

沈魚語聲剛落,趙星已是走至眾人跟前。她性子向來伶俐,方見著徐見山便覺有異。

“趙星?!毙煲娚秸f著,走向了她。

那廂趙星聽得他如此叫喚,也不知為何心頭竟是驀地一震,瞬時只覺慌得瘆人。

“怎么了……玉山哥哥?”

“我有一要緊事告訴你,”徐見山說罷竟上前拉了她的手,“我們去屋子里說?!?/br>
若是尋常時候,徐見山主動來牽趙星的手,她不知該有多歡喜。只眼下她卻微微掙開了徐見山的手道:“你不過進宮幾日,怎地話也說得故弄玄虛的?你有話……在此說了便是?!?/br>
徐見山聽罷,定定看了她一會方道:“趙星,我們在宮中得著消息……三日前靈州地動,死傷枕藉……趙都督也﹑也遇難了?!?/br>
徐見山此話一出,沈趙二人霎時便愣住了。

沈魚倒是先回過神來,立時轉臉問宋淵:“靈州趙都督……莫不成是趙從炎?”

宋淵聞言,看著沈魚點了點頭。

沈魚見狀,不禁啊了一聲道:“怎﹑怎么會……?”

而此時趙星也反應過來,卻忽地大聲問徐見山道:“你騙人!靈州離西京千里之遙,三日前的事你怎地現下便知?徐玉山,你騙人!”趙星說罷,緊緊盯著徐見山,卻見他眼中竟有些悲憫之意,半點不似作偽。

“我沒騙你……我們得知靈州之事皆因鬼差勾了我的生魂去走無常,它們要我領的亡魂正是趙都督?!?/br>
徐見山說罷又要去拉趙星的手。然而他才碰著趙星的衣袖,她已用力把他甩開。

“誰說你的鬼話?甚么走無?!也恍?,”趙星說著倏然哦了一聲,“我知曉了,你是厭煩我跟著你,想騙我回靈州,是不是?”

徐見山聽罷,原來要拉她的手已是垂下,只低聲道:“你別怕……我們陪你回靈州?!?/br>
然而趙星那廂卻仿若未聞,忽地朝宋淵問道:“宋大哥,玉山哥哥是騙我來著的,是不是……?”

宋淵見趙星嘴上不認,然而雙目已是通紅,嘆了一息道:“是真的……過不了幾日圣人便會在宮中祭天,下詔罪己?!?/br>
此番趙星聽了宋淵的話,才似是明白過來,“是真的﹑是真的,”她如此喃喃著,豆大的淚珠已從眼眶滾下,“阿爹阿娘……我﹑我……”

沈魚見著趙星傷心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喊了一聲“星星”便要上前。誰知沈魚尚未走近,趙星卻驀地臉色一白,雙目朝上一翻,人便往前栽倒。此時徐見山正立在趙星跟前,伸手一撈便把她抱了在懷里,順手又捏住她手腕。

“星星怎樣了?”

徐見山探了趙星脈息,把她衣袖扯好,應道:“無礙,這是氣急攻心方暈了過去?!毙煲娚秸f罷便要把趙星抱到屋子里歇著。

沈魚見此正要同樊見純一同跟上去,然而人方轉身,宋淵卻喊住了她。

“怎么了?”

宋淵聽得,走上去牽了沈魚的手說:“jiejie,趙從炎的事……”

沈魚聞言自是曉得宋淵心思,因不愿他憂心便笑了笑道:“這事也太過巧合……當日若非見山替了我去走無常,眼下豈非要我去領他的魂?”

那廂宋淵聽罷沈魚所言,握住她的手卻又緊了幾分,“你若心里難過,定要予我知曉,千萬別忍著?!?/br>
沈魚此時卻是微微垂了頭,“我﹑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從未見過他的……可如今忽地聽得他去了,心里卻是﹑卻是……”

“我知道,”宋淵說著,手一伸便把沈魚抱住了,“jiejie總歸有我陪著?!?/br>
沈魚聽了,側首埋在宋淵胸前,只覺聞得那沉沉心跳,原來自個飄忽的心緒似是定了幾分,“那么,我們往后如何了?去靈州?”

宋淵聽罷,又抱了她一會方松了手,爾后便把宮中之事一一告知沈魚。

“密州離西京近些,我們先回密州,再想法子送趙星回去。眼下形勢緊急,你先回屋里收拾,待趙星醒來我們便出京?!?/br>
因眾人來到京城時日尚短,沈魚按宋淵所言匆匆把細軟收好便到趙星屋子里陪著她。趙星畢竟身子好,如此躺了一會也便醒了過來。

塌上的趙星方轉醒,便見著守在她身邊的沈魚。她睜著眼,靜靜地看了沈魚一會,又回想適才種種,霎時間只覺又害怕又委屈。

趙星如此想著,忽爾嗚了一聲,低低地哭了起來,“魚jiejie……”

沈魚見狀,便彎腰抱住了她,柔聲勸道:“你別怕﹑別怕?!?/br>
然而趙星得了她安撫,哭聲卻是更大,“我阿爹阿娘還在靈州呢。阿娘﹑阿娘……”

“你別總想壞的,興許你家里人沒事?!?/br>
趙星聽了卻是抽泣著道:“可是我伯父去了啊,是玉山哥哥說的,他﹑他……”

沈魚聞言一怔,過了會方問道:“……那趙都督是你伯伯?”

趙星聽罷點了點頭,“他是我伯父,他武功可厲害了,可是他也……我阿爹可是個文弱書生,我娘尋常連殺雞的力氣也沒有……他們……嗚嗚……”

此番沈魚聽至此,心中不禁忖道:倘趙從炎真是我生父,那星星便是我堂妹了。

她如是想著,又撫了撫趙星頭頂道:“我們說好了要陪你回靈州的,你若真掛心家里人便振作些,他們都在家里等著你的?!?/br>
因沈魚這話,趙星便似是尋著了主心骨。她默了會,始抬首與沈魚道:“嗯,是好是壞我總要回靈州見他們的?!彼绱苏f罷,便翻身從塌上而下,準備與眾人一道出發離開西京。

九十九贈別

因靈州一事,自離了西京以后,趙星幾乎未見歡顏。幸而這時日有眾人陪伴在側,趙星才不致太惶惑無助,但與從前相比總歸是寡言少語了。

由于隱仙三人趕赴密州系有任務在身,故而他們離開之前便在京中買了幾匹馬。這一行人中只有沈魚一人未曾騎過馬,然而她素來好武,得宋淵點撥了幾下,很快也便上手了??伤螠Y念及沈魚上馬不過兩日,行走之時便驅馬在側好護著她。

此時趙星見徐見山騎的馬也不遠不近地在自己身旁走著,她眉頭一皺,扯了韁繩便往沈魚身邊靠去。

然而一旁的宋淵見著,立時朝她喊道:“莫挨太近,仔細碰著了?!?/br>
趙星聽得,默了會始垂著眼道:“……那邊有些擠?!?/br>
這時樊見純在前頭領路,她左側的便是宋淵沈魚,言下之意自然是徐見山擠著她了。

若換了從前,宋淵少不得要調侃趙星幾句,只眼下見她神色郁郁,便嘆了一聲道:“這偌大的官道……怎地會擠?”

沈魚聽至此正要說話,卻忽地聞得趙星哼了一聲策馬而去,走了在樊見純后頭。沈魚見狀也便夾了馬肚,從后跟上。然而沈魚那廂前腳剛走,徐見山的馬立時便填了她的位置。

宋淵側首瞧了瞧徐見山面色,猜得他心中所想,便勸道:“趙星年紀尚小,驟然遭逢巨變,不知該如何自處……因而鬧些別扭也是有的。師弟不必放在心上?!?/br>
徐見山聽了這番話,卻是皺了眉道:“我﹑我就是怕她想岔了……才特意對她關照些,”他如此說著,忽爾苦笑了一下,“未曾想反倒是惹人厭了?!?/br>
論起妙齡女郎,宋淵只年少時作為郡王世子與一些高門貴女有過來往,若說交往多些的卻得沈魚一人。然而沈魚性子通透,素來沒有那些彎彎繞繞,是以宋淵此番也沒想明白趙星因何如此作為。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之際,沈魚忽地扭過頭來朝宋徐二人喚道:“有人來了!”

沈魚如此叫喚,原來是因她聽著不遠處有幾人騎了快馬正朝他們目下所在奔來。由于此間已是傍晚,官道上來往人馬漸漸地便少了許多,故而沈魚甫聞得遠方傳來動靜,立時便覺著這群人定是沖著他們而來。又因前頭經了呂玄池與伊王一事,沈魚如今待人處事便多了幾分警戒。

而其余眾人聽了此話,均伸手取了兵刃。

那廂樊見純見狀,不禁朝為首之人喊道:“來者何人?”

卻說那為首之人,身上穿著玄色勁裝,半張臉拿了面紗擋住,然而單看身段也能看出是個女子。那為首的女子聽得樊見純所言,轉臉囑咐了旁人幾句,便拉了韁繩往前走??赡桥硬抛吡藥撞?,原來在趙星身旁的沈魚竟是策了馬上前迎她。

女子見狀,莞然一笑,扯落了面紗道:“沈女郎?!眳s原來這勁裝女子便是葉婉蘿身旁的青鸝。

“你怎地來了?可是阿蘿她……?”

青鸝聽得,朝沈魚笑著道:“非也,大使無礙,沈女郎不必掛心?!彼绱苏f著,又垂首從掛在馬背上的行囊里掏出一物,末了才雙手奉予沈魚。

沈魚見青鸝交付之物是一木制長盒,想了想便問道:“這是阿蘿予我的?”

青鸝聞言點了點頭,“大使說道沈女郎于她有授劍之恩,恩同再造,又說當日撃掌之約,不敢或忘。是以日前大使忽爾得了消息,說道女郎已離了西京,便心急火燎地把此物尋來??上Т笫寡巯陆虅绽p身,只得使我來完約?!?/br>
那廂沈魚聽罷青鸝所言,心中已約莫得知置在木盒中的乃系何物。沈魚如此想著,便伸了手輕輕推開盒蓋,果不其然,那盒中霎時便有“妙經”二字映入眼簾,沈魚見此連忙把盒蓋關上。

“你﹑你替我同阿蘿道聲謝?!?/br>
“好,”青鸝應著,又朝沈魚拱了拱手,“大使讓我祝沈女郎一路順風,無災無難?!?/br>
沈魚聽罷正要應青鸝一句,然而此時青鸝已是轉了身,策馬而去。

沈魚如此怔怔地看了一會,直聽得宋淵喚她才回過神來。

“jiejie?”宋淵問著,與此同時已是垂了眼打量著那盒子,“里頭的可是?

沈魚聽罷使勁地點了點頭。

宋淵見此立時笑了,“得了這半部經書,我們也不算白來西京一趟?!?/br>
一零零地縛

自于西京官道上與青鸝作別后,眾人便騎了快馬朝北而去,此番一路無事,算來再過幾日便能到得密州。只眾人愈近北地,所得靈州音訊便愈多。雖說因徐見山走無常一事,朝延早便得了靈州地動的消息。然而西京距靈州不啻千里之遙,遠水難救近火,目下靈州便只得靠鄰州支持。

這日里一行人又趕了一天路,因此間已是入黑,眾人進得城鎮便匆匆尋了一間客店歇息。待各人安頓妥當了,便又聚在一處準備用膳。

卻說這時日里趙星茶飯不思,已是消瘦不少。席間各人正勸趙星用飯,她卻忽地擱了碗筷道:“之前聽著你們幾人回蓬萊觀是有事要辦的……再過兩日我們便分道而行吧?!?/br>
隱仙三人原來領了張了性密令回觀去護住。雖說此事事關重大,然而幾人心中均覺此時容趙星一人回靈州,甚是不妥。原來眾人之中徐見山與趙星本應親厚些,只一路上趙星待徐見山卻是忽冷忽熱。徐見山那廂只道她心中不安方如此反復無常,便只得容讓她幾分。

此時徐見山聽了趙星所言,暗自斟酌了一番方說道:“雖說靈州離密州不遠,然而讓你單身一人回去總難教人安心,”他說著便轉了臉朝樊見純道:“見純師兄……不若你與見源師兄先上蓬萊觀。待我把趙星送返靈州便回隱仙同你們會合?!?/br>
樊見純聽罷,點了點頭正要應好,然而趙星卻搶先道:“我不過返家而已,不必你送!”

一路上徐見山對趙星已是容讓多時,此番聽得她如此說道,心中積怒已是遏止不住,“靈州地動,北地一帶已不甚太平……趙星,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妄為!”

席上各人知徐見山所言有理,一時也并未相勸。

然而趙星那廂聽了卻是微微垂首,低聲地道:“我知你教中有事,不想扯你后腿才不要你相送……我﹑我怎地又錯了?”

徐見山聽得趙星語帶哽咽,側頭朝她一看便見她眼眶已然通紅,他心中一軟,喚道:“趙星……”

然而趙星覺察徐見山視線,頭一扭便把臉轉了過去。

此時沈魚正要勸趙星幾句,卻見她猛地起了身,未發一言便往樓上廂房去了。

“星星?!鄙螋~見狀,立時便想要起身去追趙星。

然而宋淵見此卻是扯了她袖子道:“表姐,見山師弟說的不錯。我們也實在放不下心讓她單身一人回靈州,你待她好好想一會自會想通的?!?/br>
沈魚聽宋淵說得在理,點了點頭也便回了座。

“兩位師兄,我方才想道,倘趙星真的不愿意我送她回靈州……”徐見山說著頓了頓,“可否請兩位師兄代勞?”

樊見純聽罷微微頷首,“我原來也有這個意思,”他說著伸手撓了撓頭,“只是不知趙女郎是不愿有人送她回去抑或單單不愿見山去送?”

樊見純語出無心,然而徐見山聽了已是臉色沉沉。

一旁的宋淵見狀便打圓場道:“這一路上趙星總是喜怒無?!巯滦那檎龎闹?,待明日我們再來與她商量也是不遲?!?/br>
眾人聽聞此話也便應了。待膳畢,尚在席上的幾人也各自回屋里歇下了。

雖說席間幾人都允了宋淵所言,然而沈魚思前想后總是不放心。是以入夜后,她便尋了個空去見趙星。然而沈魚方披了外衣推門而出,便見徐見山手上棒著一只托盤立在轉角之處。

那廂徐見山自然也見著了沈魚,他喚了一聲,“小魚?!比艘咽窍蛏螋~走去。

“見山,你是來找星星的?”

徐見山聽得,默了默才點頭道:“是,她方才也沒吃甚么……我剛剛去下廚尋了些吃食與她,”他說著似是想了想方問道:“小魚,我瞧你這一路以來也有些心神恍惚……你﹑你可是有煩心事?”

沈魚那廂不防徐見山有此一問,可同時又覺著此番正是良機,便問道:“我﹑我確然有一事想問你?!?/br>
“你說?!?/br>
“之前聽說你替我走無常時要勾的魂是那靈州都督趙從炎的,卻不知﹑不知你勾著他的魂了沒?”

“原來你要問的是這事,”徐見山說著似是松了口氣,又似有幾分失落,“沒勾著。其實這一路上我也被鬼差勾了一回生魂,只是恰好在晚上,你們便并未知曉?!?/br>
沈魚聽罷啊了一聲又道:“你前后見了那趙都督兩回,那你可曾看清他相貌了?”

原來沈魚想知趙從炎相貌如何,問趙星便最是妥當。只她不欲惹趙星傷心,多日來便把此事壓在心上。且她心中又惦記著走無常一事,此番方峮一并問了徐見山。

徐見山不知就里,忽地聽得沈魚有此一問,心中雖有幾分詫異,仍是應道:“我每回走無常都如墮夢景……我只隱約記得他長了一雙丹鳳眼,”徐見山說著,彷佛回想起甚么,“那雙眼倒是與你十分相似?!?/br>
沈魚聞言,急急地垂了眼又道:“竟是如此……我還想問你,怎地總是領不著他的魂?”

“我只知他不情愿卻不知他為何不情愿?!?/br>
“若他的亡魂一直不愿意隨鬼差去酆都……又會如何?”

“亡魂不愿離了陽世去陰間,一般都是心愿未了或是怨氣太盛……只不管如何,亡魂若于一地徘徊不散,只怕最終便會成了地縛靈,不得超生?!?/br>
一零一包子

沈魚雖然從未見過趙從炎,但此際聽得他竟是落得如此境地,心中頓時便生了股說不出的滋味。

而徐見山見她對趙從炎似是十分上心,遂問道:“小魚,難道你認識那趙都督?”

這事說起來千頭萬緒,沈魚霎時間也不知如何解釋,是以想了想才搖頭道:“……未曾見過?!?/br>
此番沈魚語聲剛落,二人卻忽地聞得一陣吱啞聲響。他們循聲看去只見是趙星半推了門探頭而出,然而幾人視線相觸,她又匆匆把門闔上了。

徐見山見狀嘆了一息,與沈魚道:“眼下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你早些安歇吧。我去跟她說會話?!?/br>
沈魚聽得,心中忖道:見山是星星心上人,他來照看她,她心里總歸是歡喜的。思及此,沈魚便應了徐見山所言,回屋子里去了。

待沈魚走后,徐見山便到趙星門外喊了幾句。只他等了一會,房中人卻是渾然不應。徐見山見兩扇門并未合緊,顯然里頭沒有落閂,遂也不待趙星相迎,說了句“我進來了”便推門而入。

此際已是月上中天,然而趙星屋子里只點了一盞油燈,似盡未盡,勉強得半角昏黃。徐見山把屋里掃視一圈,又把手中食盤置在案上,才向床塌走去。

“趙星?!毙煲娚胶傲T,只見塌上那團被子似是動了動,但是被子里的人卻沒有應聲。

“你餓了嗎?我給你帶了幾個rou包子?!?/br>
徐見山語畢,只見那團被子再無動靜,便索性去把食盤上的rou包子拿到床邊,又擦了擦手,方把包子扒開兩半。這包子還是熱呼呼的,一扒開,里頭亮晶晶的rou汁便滲了出來。趙星隔著被子也嗅著了rou包子的香氣,心中暗怒,肚子卻是不爭氣地咕嚕了兩聲。

徐見山聽著,忍了笑意道:“何必和肚子過不去?”

他這話才說完,趙星猛地便掀了被子起來。因適才悶得久了,趙星一張圓臉竟是潮紅。

徐見山見她兩頰生暈,拿袖子給她搧了兩下,又把包子遞過去說:“吃吧?!?/br>
此番趙星也不推卻,接過包子便吃了起來。

徐見山見此,心中稍寬,直等她吃完了半個包子才說道:“你若真不愿意我送你……我拜托見純﹑見源師兄送你可好?”

趙星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后又從徐見山手中把余下的半個包子拿走,放到嘴邊啃了起來。

徐見山雖然自恃有幾分聰慧,卻也料不著趙星心思。他想了想,終是直接問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然而趙星聽了依舊默默地吃著包子。須臾,徐見山才聞得隱隱的抽泣聲,他心中一驚,湊前去看,方見得趙星雙目暗中生亮,竟是眼眶中含滿了淚水。

“你﹑你是怎么了?”徐見山說著便想要把她嘴邊的包子拿走。

然而趙星一轉臉卻是閃開了他的手,哽咽道:“你走!我不要你留下來看我笑話!”

“我知道你是家里生了意外,心中難過才會如此……我又怎么會取笑你?”

“是!你就是因為我家里有事你才理睬我的,若不然你早把我趕走了?!?/br>
徐見山聽至此,才真正明白趙星心思,然而當真明白了反倒不知如何勸說。

趙星見他當下并不言語,分明便是默認了,霎時間只覺心中苦澀難言,遂一手把那半個包子擲在床鋪上,氣道:“你不喜歡我便不必待我好,我用不著你施舍同情!”她說罷雙手掩面哭了好一會,再睜眼過來,見眼前空無一人,徐見山竟當真走了,心中氣結,哭得更是厲害了。

趙星由著性子哭了好一會,須臾竟又聽得徐見山喚她。她哭得頭昏腦脹,還道是自個聽岔了。然而抬首一看,真見著徐見山手捧一物立于床前,遂顫聲問道:“你﹑你怎地又回來了?”

徐見山聞言,拍了拍手中被褥,“你床鋪都臟了,怎么睡人?”

趙星聽得一時愣了神,忽爾只覺適才心中苦澀又夾了一絲絲甜蜜。她想了想,終是按捺不住往前抱緊徐見山手中的被子哭道:“我﹑我方才說的是氣話……你別走……”

徐見山見了她如此情狀,心中一軟,便拍了拍她的背道:“別哭了……”

剛剛趙星已是哭了好一會,此時得了徐見山安慰,便當真收了淚,然而人仍是抱著徐見山手里的被子不放,“玉山哥哥我有話問你?!?/br>
徐見山就怕她哭,眼下見她心緒平靜了些,便順著她道:“你說?!?/br>
趙星聽得,看著他的雙眼忽閃忽暗似是躊躇許久方道:“你……你是不是喜歡魚jiejie?”她說罷,抬眼看了看徐見山神色,也不等他答話又道:“你可知她和宋大哥——”

趙星嘴中那“兩情相悅”四字還未出口,徐見山已搶先道:“我知道?!?/br>
“那你……”

“我喜歡她是我的事,與她喜歡誰沒關系?!?/br>
趙星聽罷,也不知是怨是惱,只咬了咬牙道:“你怎么就這般死心眼!”

徐見山那廂聽了也不生氣,只笑了笑道:“嗯,你就不死心眼?!?/br>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的滋味趙星最是清楚不過,是以此時見得徐見山臉色淡淡,一時間也不知該心疼他還是該心疼自己。

爾后趙星便待在一旁,直等得徐見山幫她鋪好新被褥才說道:“玉山哥哥,你送我回靈州吧?!?/br>
徐見山聽了,手上動作一頓,應道:“好……時候不早了,你睡吧?!?/br>
趙星聞言,點了點頭,重新爬回塌上。只她見得徐見山仍守在她塌邊不走,心中驀然生了些勇氣,又喚了他一聲。

“嗯?”

“我還有件事想同你說,”趙星說著,從被子里探出手來扯了扯徐見山衣袖道:“你雖然教我心中難過,但我還是最喜歡你……若有日你忘了魚jiejie,便同我成親可好?”

徐見山聽得此話先是怔了怔,良久方低聲應道:“……好?!?/br>
他應罷,見趙星一雙杏眼又是水光盈盈,不禁嘆了一聲道:“怎地又落淚了?”

塌上的趙星聽了,忙伸手拿袖子抿了抿眼角道:“……我這是高興的?!?/br>
徐見山見此,一時也未走開,待見得趙星合上眼,氣息漸緩,才離了趙星屋子。

一零二慢慢(H)

且說沈魚與徐見山說過話便要回到屋子里,然而她尚未推門便聽得屋內似是有人。

果不其然,她一腳才踏了進去便聽得宋淵的聲音道:“jiejie哪里去了?”

這屋子本就不大,沈魚一眼看去,便見脫了鞋襪的宋淵,以手支額,側著身子看她。

“方才想去看星星來著?!?/br>
那廂宋淵聞言,哦了一聲,挑著眉問:“可是碰見師弟了?”此話方畢,他便起了身,爾后又從備好的熱水中撈起條帕子,扭干了才遞給沈魚擦臉洗手。

沈魚邊接了帕子擦臉邊道:“是,你怎會知曉?”

“我方才見著師弟朝后廚那邊走去……他小時候身子不好,飲食有度,斷不會吃夜宵的。這吃食自然是要給旁人的?!?/br>
沈魚聽罷點頭應是,又將適才與徐見山說的話告知了宋淵。

宋淵聽得趙從炎亡魂不愿歸落陰曹地府,興許還會成了怨靈,便知沈魚定有幾分不忍,遂勸她道:“既如此……待教中事了,我便陪jiejie去一趟靈州吧?”

“好,”沈魚邊說邊洗了手,又推了推宋淵道,“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歇著吧?!?/br>
然而宋淵此時卻是順勢握了沈魚推開自己的手說:“我不走?!?/br>
沈魚聽得,抬眼看了看他便知他心中所想,“你回去?!彼f罷也不理宋淵,兀自解了外衣,翻身便上了床塌??缮螋~方拉好被子,便覺宋淵也隨她上了塌,還鉆了進被窩,就躺在她身后。

“jiejie?!?/br>
沈魚聽了卻是不應,宋淵不死心又喚了一聲。

“……嗯?”

那廂宋淵見她總算應了,便自顧自勸道:“難得從葉婉蘿那處得了半部真經,我們不抓緊時間練功豈不可惜?”

原來這一路上宋淵都沒尋著機會親近沈魚。直到了此處,因能挑的廂房不多,這幾人的屋子便隔得有些遠。宋淵趁此機會,便偷偷摸進了沈魚屋里。

“練功……須得看時辰?!?/br>
宋淵聽著沈魚語氣有些松動,立時便抱了她道:“眼下才亥時中,時辰還沒過!”

此時沈魚卻忽地轉了身,捂住他嘴巴道:“你聲音小些!”

宋淵聞言,知她這是允了,便笑了笑道:“嗯,我慢慢的﹑不弄出聲響?!?/br>
只沈魚那廂聽得他說要“慢慢的”,也不知想到哪了,臉上竟是悄然一片暈紅。宋淵見此,情不自禁便朝她粉腮親去,那嘴唇甫碰著她臉上肌膚,只覺既暖且軟,教人愛不釋手。

沈魚合著眼,由他親了一會。未幾便聞得一陣窸窣聲。她聽著動靜便知宋淵已解了衣裳,又等了一會卻是隱約聽得皮rou磨擦的聲響。她心中一動,睜眼看向宋淵,只見他雙目熠熠,看著自己一瞬不瞬,然而手里卻是握了胯下陽物輕輕捋動。

“阿淵,你怎么……”

宋淵聽了,原來盯著沈魚的眼珠已是悄悄溜開,須臾才道:“我們許久不曾……我怕我等會太快……”

宋淵這話尚未說完,對面的沈魚卻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只她甫見得宋淵臉色不虞,立時又斂了笑容,拿出幾分體貼道:“可要我幫你?”

然而宋淵見沈魚雖是抿住了唇,但那眉眼彎彎,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一時便負氣道:“不要?!?/br>
那廂沈魚難得見他如此模樣,倒是想逗他一逗,便偎到他身旁問:“真不要?”

宋淵此時正起了情欲,又有溫香軟玉貼在身上,哪還有原則可言?

“……jiejie脫了衣裳予我看看吧?!?/br>
沈魚聞言,抬眼見宋淵氣鼓鼓的樣子,心中一軟便遂了他的意,把身上衣衫都褪去了。沈魚衣衫盡解又躺回宋淵身旁。因她此時正與宋淵側身相對,是以那飽滿的軟乳中便成了一條深深的rou縫。宋淵見了,手上一邊動作,一邊朝那道雪色的rou縫靠去。只他的鼻子才貼住沈魚肌膚,便覺一陣熟悉的馨香傳入鼻中,他心中一突,手里的rou物也跟著跳了跳。而沈魚被宋淵在胸前又拱又聞,也覺一陣酥麻直直地往心窩鉆去。宋淵鼻骨高直,鼻尖挺翹。沈魚胸前柔嫩處被他的鼻尖來回頂弄,不一回便有些受不了。

因沈魚被他弄得有幾分難耐,心中一急,遂禁不住嗔道:“宋淵,你是小狗么?”

那廂宋淵聽罷,先是頓了頓,后又從沈魚胸前抬了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

沈魚見著,還道他是惱了,未曾想他竟是作戲似的“汪”了一聲。

“你﹑你……”

“我便是小狗也只是jiejie的小狗?!彼螠Y語畢,忽爾便張了嘴把面前的軟rou叼了在嘴里,輕輕啃著。

沈魚被他磨得動了情,也不禁伸手把在她胸前作亂的腦袋按住,“阿淵……你好了么?”

宋淵聞言,終是離了沈魚懷抱,下一刻卻已把她攬住,又伸手朝她腿心摸去。待宋淵探得沈魚玉戶一片滑膩,便抬了她的腿,腰往前一送已把rou物揳進她腿心。沈魚敏感處忽地被那rou物燙著,低喘一聲便夾緊了雙腿。誰知宋淵此際也正是要緊的時候,此間忽地被她一夾,只覺腰腹一緊便xiele出來。

那廂沈魚情欲正濃,按捺不住便往宋淵靠去與他纏吻,與此同時雙腿又把那軟了幾分的rou物夾住磨了磨。那廂宋淵才剛泄過身,正是神思不屬,然而那命根卻又被沈魚如此廝磨,霎時間只覺魂都要被磨散了。

二人如此吻了一會,宋淵卻忽地松了手,與沈魚道:“jiejie,我們換個位置?!彼f罷,便教沈魚伏在床上,又拿了軟枕墊在她腰腹下。

沈魚雖在書中見過這般姿態,此前卻未曾試過,是以便轉了臉問宋淵:“怎地要我背著你?”

宋淵聽得,垂首吻了吻她肩胛處微微突起的蝴蝶骨,“我看著你的樣子怕忍不住?!贝嗽挿疆?,宋淵便壓了在沈魚身上,而那胯下又重新勃發的陽物已是從后抵住沈魚腿心。

“jiejie,我進去了?!?/br>
此番宋淵倒是沒忘了前頭的話。把臉埋在被褥間的沈魚,只覺那燙熱之物一寸一寸地深入自己。而陽物上糾結的rou筋正緩緩地把xuerou層層翻開,似是要在綿軟潮熱的甬道中留下印子。

沈魚未曾想“慢慢的”竟是如此煎熬,不覺間便往后頂了頂,蹭著宋淵道:“你……你快些?!?/br>
宋淵聽聞卻是不為所動,“我怕弄出聲響?!?/br>
沈魚聽得,知他有心調弄,便朝他撒嬌道:“阿淵……”她喊著,又擺了擺腰肢道,“宋道長?”

此時宋淵聽了,果然有些按捺不住,腰往前一撞,便聽得啪的一聲,那rou物已是盡根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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