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
簪花
氣候毫無征兆的轉暖,原本枯木奄息的錫蘭城中驟然迎來了花紅柳綠之象。 蘇題春睜眼就聞到嫩芽的清香,推開窗望出去,滿城的迎春花都在一夜之間綻放,好像是花神一下就來了錫蘭城。 她走下樓,客棧白天竟然也有人入住,明玥姐勞神地趴在柜臺上,困得睜不開眼睛。 明玥姐,這城里的花,怎么都開了? 花朝節要到了,花不開,怎么過節。她懶懶地說,后又清了把粘膩的嗓子,撐著腦袋,千嬌百媚地朝蘇題春拋了個媚眼。 我是說,這風和日麗的,花開也是遲早的事情。 她聲音軟軟的,聽得人髓里發酥,忍不住讓人犯困。 蘇題春強行穩住骨子里勾纏起的懶惰,低身趴在柜臺上,對上她柔媚的鳳眼,開心的笑道:明玥姐,花朝節不是女兒家接花神嗎?在你們這兒好像還挺重視的。 那當然,風流鬼昨日說...咳咳,我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們這兒的花朝節可不光女兒過,而是男女在城中各折一支花。 然后呢? 然后遇到意中人就送給他。 明玥挑眉深望,淚痣如同紅鸞星動,妖冶迷人。 蘇題春正思索,白如豆蔻的手指忽然挑起她下顎,明玥氣息勝蘭,輕說:本城最美的梅花長在江岸最南,一樹開兩色,紅色如血,白色勝骨,遠遠看去,像是一團火燒云。 蘇題春默默后退,靦腆笑笑,江岸一眼望不到頭,應該沒人去摘吧。 而且明玥姐說的這么滲人,又是骨又是血的。 那花可不是一般人能折,你若是有人送,千萬要記得讓我看一看,長長眼界。 她不像是在開玩笑,說完,她犯懶地睡過去。 嚴寒退去,錫蘭城也煥然一新,街道逐漸繁華,關門閉戶的商戶紛紛開門迎客。 蘇題春去了制衣店,隨意挑揀了兩件薄款成衣,付錢時門口走過一個高大的人影,她一眼認出是苘山。 老板,剛過去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那為什么澤沐叫他大人呢? 不認識,他這么壯,我要見過,肯定不會忘記。 蘇題春點頭,她確實是見過一次,就難以忘記。 花朝節當天,錫蘭城內車馬聲雜,人流熙攘。 蘇題春提筆坐在書案前,案上宣紙空空如也,不落半點筆墨。 筆尖磨在太陽xue上,她閉目冥思苦想,搜腸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案宗該怎么寫。 她活了十八年,大事小案見過不少,卷宗密折都寫過,還是頭一回如此江郎才盡。 這都要怪那個敷衍了事的蔣晚槐,讓她無從下手。 正殫精竭慮之時,門忽然被打開,蘇題春慌忙壓住起飛的宣紙,只見蔣晚槐與劉茂時走進來。 蘇師爺,怎么樣? 兩人穿著新買的袍衣,銀色發冠上戴著朵紅色茶花,俏歸俏,就是有些不相稱。 在本朝,每逢重大節日場合,男子也都可佩戴簪花,不過都是些英俊瀟灑的貴公子居多。 在蘇題春眼中,要么就是有玉樹臨風的潘安貌,要么就是學識淵博的文人sao客。 可這兩者,蔣晚槐與劉茂時偏生都不沾。 敢問劉主簿為何沒有娶親?她突發奇想的偏頭問道。 劉主簿已經三十有四,有些少白頭,嘴唇上方留著兩撇修剪整齊的胡子,平日里并無不良嗜好,腰上總掛著紋繡荷包,里面放著各類裸木珠子,閑暇時就喜歡拿出來雕刻兩刀,以此為樂。 他雖然已經不年輕,但氣質成熟,又學識淵博,身兼主簿這個肥差,自然是不缺銀兩的,只是從未聽聞他有娶親的打算。 不怕師爺笑話,這兒地廣人稀,能娶上妻房實屬不易,我原本是有過一房,可惜福薄,早早病逝了。所以... 話到此處,劉茂時羞赧望了望身邊的蔣晚槐,舍下老臉道:就想趁這次花朝節,再..碰碰運氣。 那大人呢? 我?我在家中定過親,還沒來得及成婚,就跟我父親鬧別扭,買官到這兒來了。 蘇題春道:那你也想找一個? 男人三妻四妾,這不是很正常嘛?他坦坦蕩蕩,反而覺得蘇題春問得好奇怪。 蘇題春哦了一聲,伏案繼續寫案宗。 別哦啊,咱們縣衙上下十幾口,就你一個女子,給參謀參謀。 蘇題春忍俊不禁,不敢抬眼細看,生怕自己失態噴笑,挺好的,就是花色艷俗了點。 是嗎?我剛才出去的時候好像看到醫館的澤沐也拿了這個顏色,估計他跟段西官都這么戴。 西官?蘇題春想了想那個畫面,眼里浮笑,如果是他們倆戴,興許能好看一些,哦不,是很多。 霎時間,對面的兩個男人臉色難看無比。 蘇題春自發忽略兩人不雅觀的表情,心無旁騖地提筆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