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件事退下離去，東陽老夫人道：“既如此，我們不理那小娘子，說旁的事。聽說你綁來一個河工?！?/br>
東陽擎海頜首，神色略為松緩。

“你能收服？”

“他肯隨我手下到潛龍江一游，就能?！睎|陽擎海臉上微顯笑意，“刀匠見了好鋼好鐵，斷然舍不得不鑄成刀劍?！彼掍h一轉，“不過祖母這次回寨，還為其他事吧？”

“是，你近來額外招兵買馬打兵器，可是又打算興兵？”

“那幫老太爺又向祖母告狀？”東陽擎海冷笑，“上回他們阻撓我救寶勝，到得寶勝歸順，向寨里納進奉錢糧，這幾人哪個少分過一丁點錢？”

“祖母明白，那幫老臣只想混江湖，你卻想打江山，可是這些人手中亦有兵馬，你不可不顧忌。若鬧內哄，大家落不了好，白叫外面對頭揀便宜?！?/br>
“祖母放心，我理會得，那幾位替山寨立過功勞，能敬著我便敬著?！?/br>
“那就好，其實他們所言不無道理，連連打仗，錢糧耗費大，地盤擴張太快，根基不穩也危險?！?/br>
“我倒嫌慢，天下這么多地方可拿下?！?/br>
祖孫倆一遞一句說了半天，吉吉捧著盛滿衣物的柳條籃子進屋，向東陽老夫人問好。

東陽擎海隨意瞥去，吉吉衣籃上端擱了幾雙足衣(襪子)，簇新潔白，足衣口刺繡萬字不到頭紋樣。

他說道：“這足衣送錯地方?！?/br>
吉吉道：“沒送錯，是寨主的足衣。前陣子裴娘子進庫房，取布匹替寨主裁了幾雙?！?/br>
東陽擎海一怔，裴花朝舍得放下棋譜干別的事？

他打鼻子哼聲，“多事，我足衣穿不完?！?/br>
“裴娘子說那些足衣經緯松了，布料變薄，不能好好護住腿腳?！?/br>
東陽擎海將臉一撇，“男子漢大丈夫，便是赤腳怎地？”

“裴娘子說，寨主將來會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更要好好保養身子?！?/br>
東陽擎海心中一動，裴花朝居然懂他。

他慢慢回首，盯住那幾雙足衣。

東陽老夫沉吟：“那小娘子看來在你身上費了心思，卻又惡言相向?！?/br>
東陽擎海遲了半晌，道：“她說那話，是跟了我之前的事?！?/br>
“哦，”東陽老夫人留意衣籃一隅煥出綢緞絲光，因問吉吉道：“那又是什么？”

吉吉又抽出一只足衣，“也是裴娘子做的足衣，綢的。寨主嫌綢足衣滑腳累贅，可到寨外吃酒坐席不能不穿，否則進屋脫鞋，教人瞧見足衣料子普通，不夠體面。裴娘子聽說，便另裁一式，腳底部份用寨主喜歡的細布，其余地方用綢緞?！?/br>
東陽擎海不語，東陽老夫人點頭道：“外頭氣派，腳下舒服，兩頭顧到了?！?/br>
吉吉喜歡裴花朝，聽老夫人對她語含肯定，比自己受夸獎還受用，笑瞇瞇道：“娘子還按寨主的名字在上頭扎花?！币蛑赶蚓I足衣，足衣口繡了一枚灼灼太陽，由四合如意云紋簇擁，足衣下端一道海波。

她又道：“裴娘子也替老夫人做了幾色針線，她不知道老夫人腳板詳細大小，就做了抹額?！?，裴娘子不在，是取抹額去了吧？”

四十：樂得腳底抹油<情花冊1v1古言(丁大十)｜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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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樂得腳底抹油

數日后，東陽擎海喚來戴嫗，吩咐她把裴花朝留下的衣包送回寶勝。

“是，寨主可有話要交代裴娘子？”

“她才該向我交代，”東陽擎海冷哼，“背后嚼人舌根，不上門謝罪，反倒安坐家中高樂?！?/br>
彼時他一腳曲起踏在榻上，說話時微微一跺，戴嫗抬眼，發現她這位少主腳上雪白亮眼，原來穿上簇新足衣。

戴嫗沉吟著領命去了，回來報說裴花朝傷風感冒，臥病在床。

“她怎么就傷……”東陽擎海頓住疑問。

迎接白禹那日，他以避免誤事為由，帶裴花朝策馬共騎，臨到回程無須趕路，她才透露馬上風大……

過了片時，他問道：“病勢如何？”

“老身去時，裴娘子還發燒，不過聽下人說，比起前些天好多了?！?/br>
東陽擎海嘴唇微翕，終究又閉上，戴嫗因說道：“招呼我的那位丫鬟瑞雪，服侍娘子十分盡心?！?，那位白津丞的母親曾夫人也去探視裴娘子，老身到時，她正要離開?！?/br>
東陽擎海漫應一聲，又問道：“你發還衣包，她怎么說？”

“裴娘子說不合失言惹惱寨主，曾經許諾終身追隨寨主，她說話算話?！?/br>
“就這樣？”這話無非重述當初兩人交易，無半點情份。

戴嫗因為字斟句酌，說話慢了下來，“依老身猜度，一則裴娘子正病著，沒精神多言；二則她便想挽回，也不好開口?！?/br>
“嘴長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好開口？”

“寨主當街叫她滾，這般不留情面，婦人家面皮薄，怕開口又要給臊一頓吧。她家下人得知她開罪寨主，生怕遭殃，都走了一批?！?/br>
東陽擎海濃眉微擰，戴嫗說得更慢，“寨主若肯原宥裴娘子，老身再去寶勝透個口風……”

東陽擎?；舻仄鹕硗鶗孔?，“她愛咋咋地，老子沒空理?！?/br>
三日后，下午。

裴花朝對鏡閉目養神，瑞雪替她梳頭。

崔家宅院那兒傳來男人破鑼嗓子喊道：“有云：‘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只，天則罰之?！羧漳侵熨I臣之妻嫌貧愛富，另嫁他人，今見朱買臣衣錦還鄉，自家貧賤，悔不當初，遂找上朱買臣，奴顏媚骨指望重修舊好，朱買臣取水一潑……”

時不時崔陵用醉酒大舌頭助腔：“對！行違神只，天則罰之！嗝，說的極是！yin婦不得好死！”

瑞雪在裴花朝髻上插上最后一根簪子，往崔家方向啐了一口，“那短命崔陵有完沒完？昨兒叫伶人鬼吼鬼叫整日不消停，今兒又來?！?/br>
“指桑罵槐呀，”裴花朝涂脂抹粉，淡淡道：“見我失勢了，借覆水難收這典故羞辱我?！?/br>
“呸，一會兒我提水過去，叫他曉得什么才是‘覆水難收’?！?/br>
“不打緊，我們且辦正事。今兒要走的下人已經帶了行囊在廳堂候著，你將身契文書發給他們，一會兒雇車來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