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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降,秋玉恒才回到將軍府。秋夫人等了一晚上,看著兒子狼吞虎咽吃完兩碗面,她陪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你不眠不休地熬夜畫圖紙,就是想急于出頭,甚至是為她出頭,可你想過沒有,如此打眼,你可有給你的長官留下顏面,可有給燕相面子,燕相已經松口答應婚期延至四月,到時候無論如何都會將女兒交出來,你又急什么?”從進門看見母親未睡專等著他,秋玉恒就做好了會被念叨的準備,吃完罷筷說道:“娘,如果燕相會信守諾言,何以現在還不讓我見她?哪怕是一封信一句話都能安我的心,我私下問過沈太醫,就連他都是隔著簾子把的脈,如果燕一一真的還在府里,他這么掩人耳目做什么?”秋夫人也覺得古怪,卻選擇辯解道:“好女不見外男,這說明燕府的家風嚴謹?!?/br>秋玉恒不愛聽這話,生氣道:“燕一一私下與兒子見過好幾次,在娘眼里,燕一一成了作風不嚴謹的姑娘,那兒子是什么?娘你自己都是女子,何以對女子這么苛刻?!?/br>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這人還沒娶進來,就處處幫著說話。秋夫人心里一口氣疏不開,繃著臉道:“我就這么一說,就成了苛刻之人,好好好,你愛作死由得你去,你且看日后成了親,你那位老丈人會不會給你好果子吃?!?/br>秋玉恒這幾日接連被打壓,處處不順,實在疲憊道:“大不了少來往,反正成了親她就是將軍府的人,我再不濟也不會由著誰都能欺負。還有,新來的兩個丫鬟我不喜歡,您要是不想我以后回來的更晚,就趕緊把木童給我換回來?!?/br>秋夫人臉色有些不自在,“那對姐妹花品性純良,身家清白,給你做通房我還嫌委屈人姑娘,沒想到你還不樂意了?!?/br>秋玉恒嗤之以鼻,繼續道:“兒子死心眼,除了燕家大小姐誰也不要。以后我房里的事情,娘你就少摻和。憑那姐妹花再好,兒子也看不上。再說了,我最近在皇上面前打眼,誰知道是不是哪個同僚安排進來的,想趁機栽贓點什么事情陷害我,或者是想偷我最近設計的圖紙。您當了幾十年家,怎么連這點都想不明白?”秋夫人被逗笑了,“就你那點風頭,還值得誰來陷害你?真是當了幾天官,都不記得自個之前有多混球了,好了,這事我心里有數,你不樂意我就將兩個丫頭打發到你院子外頭去。只是謹慎是好事,你也不用那么委屈自己……”“不委屈?!鼻镉窈泷R上回道,“只要我能順利將人娶回來,這算什么委屈?!?/br>“娘,你叫爺爺再去給燕相施壓,我擔心……”秋夫人打斷他,寬慰他道:“……燕相是個明白人,如果真敢親事上糊弄咱們,他這官也算當到頭了。你就寬點心,兩家婚事已經鬧得全城皆知,他不至于這么糊涂?!?/br>秋玉恒仍不放心,起身就道:“也只有你們相信燕相會信守承諾,我可一個字都不信?!闭f著就往外走。“你去哪?”秋夫人在后面連聲叫喚。秋玉恒頭也沒回。秋夫人不免憂心忡忡,這個兒子看似沒心沒肺,往日對著自己惡劣的名聲也全無所謂,但身為母親她如何不知他性子懶散又執拗,最近早出晚歸行事沉穩的轉變,她欣慰之余,卻如何也開心不起來。生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不圖理想不為抱負,為個女人才有所成長,換哪個母親都有些不是滋味罷。*另一頭,良久的沉靜后,燕云歌突然笑了。她甚少打沒把握的賬,今日雖然是沒準備上門,但她做事習慣留有后手,這是前世吃太多次虧積攢的經驗。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面,望著周臣,不由佩服這位冷靜的年輕后生,逼得她提前亮出了底牌。“你問我意欲何為,不如你告訴我,你們周大人意欲何為?”“四年前,七皇子貪墨一案,最后刑部戶部罰了一堆人,唯獨落下個工部。所有人以為是白侯從中周旋使工部摘出去了,但是朝廷派下來幾百萬兩銀子的救災款,是僅幾個州縣一個工部就能吃的下去的?沒有戶部的幫忙,那么多銀子能憑空消失?”“再說原惠州知縣劉問劉大人,揭發七皇子有功,朝堂既沒有重賞,卻也沒人去尋釁報復,讓他安安穩穩地活了三年,直到一年前,他調入惠州,在位期間八面玲瓏多番周旋,按說能有不少建樹,可是你說奇不奇怪,惠州依舊貧瘠,暴雨頻發,百姓食不果腹,還得讓新上任的燕行燕大人,拉下臉來去求米商賣米?!?/br>“至于米從何來,江南幾地富庶的米全堆在內務府的倉儲衙門里,幾十萬石米啊,難道還不夠你們戶部使喚?還不夠惠州百姓填飽肚子?你們何以還去江州、臨安等地買米?為什么?”隨著燕云歌不假思索地聲聲質問,周臣的臉色逐步變得冷厲,而他身后的管事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最后的懼怕,色厲內荏道:“你胡說什么!這些和我們賭坊有什么關系!”“那就說一說與你們賭坊有關的?!毖嘣聘椟c頭,從容地問了一句,“柴九,周公子總該認識吧?!?/br>周臣眼都沒抬,“不認識?!?/br>“也是,公子貴人事忙,哪能得閑去認識這等卑賤的人。不過是個內務府的小嘍啰,連我都是在江州偶遇才知道內務府還有位貪心不足的柴總管?!甭砸煌nD之后,她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不過這位柴老卻是貴賭坊的???,聽說經常與戶部的周大人一前一后離開賭坊呢?!?/br>周臣臉色變了。“周公子,如你所說,有些事情一查便知,你可以否認你們賭坊與戶部的關系,相信我只要一捶御史臺門口的大鼓,多的是御史調查這個案子。到時候你們戶部要何從抵賴?到時候御史若問太子收糧當真是為了前線,為了百姓?你們要如何回答,倉儲衙門米明明多到堆不下了,何以還繼續?收的還都是中下等糧,太子要做什么,是要反嗎?”“閉嘴!不準編排太子!”管事沉不住氣,忍無可忍道。“好,我不說太子,我就說此次的來意,我說了我抱有誠意而來,周公子不信,那我給公子一個準信,我的確不是燕相的人,卻也與白容無關。但我知道不少,哪怕是宮里的秘辛,我也能如數家珍?!?/br>“周公子盡管問?!?/br>周臣有些拿不住主意了,幾年前的事情他當時還小,但也有耳聞,那是戶部與工部做的局,目的是為拉當時的太子七皇子下來,只是沒想到皇上太過偏愛這個兒子,幾萬災民賠命也不過落個守陵的下場。連當時的刑部尚書也受此牽連,被降為從二品,之前的戶部尚書更是被處以極刑,他大哥才能抓住機會,一躍成為新的戶部尚書,成為本朝有史以來升得最快的一個官。之后便是開了這家賭坊,將一些來歷不明的銀錢放債給賭徒,規定每月一分起利,所借銀兩,需取田契價值相當者歸償,慢慢地為不受寵的二皇子積累了實力,更是助他當上了太子。此事知者甚少,他又不可能真用這件事情去試探。周臣后知后覺,才看清這個人是個避重就輕的高手,說的很多事情看似機密,實際上他若真的回答或者發問,反是被她套去話。“你究竟是誰?”周臣這會也不急了,重新落座,打算與這人好好過過招。燕云歌為自己搏得生機,還有心情啜了口茶:“無名小卒一個,不過,過些時日后就不好說了?!?/br>周臣聽出玄機,有心要打探她的身份。燕云歌卻不給他機會,突然起身,對著隔壁內室,高聲道:“話已至此,周大人還不打算現身一見嗎?”第138章為官讓燕云歌失望的是,隔壁毫無聲響,周臣心口一提,等了一會后才放松下來。既然不能一擊即中,就沒有久留的意義。燕云歌留下一句三日后再來,就攜趙靈離去管事已經不敢阻攔,看著陷入沉思的周臣欲言又止。出了賭坊的趙靈討好地跟在燕云歌身邊打轉,季幽也從屋檐上跳下來,她剛才在檐上圍觀了全程,此時憂心道:“小姐,你現在就將計劃剖露,會不會讓他們提前察覺?”燕云歌看了始作俑者一眼,趙靈心虛地低頭,她嘆了聲,搖頭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還好也只提前了幾日,我原以為今日這場博弈會是與周毓華,沒想到對上的是周臣?!?/br>太子的人當真是不好惹,一個周臣就如此難應付,不知道周毓華會是怎樣的對手。不過再難纏又有什么關系,她這個局布得萬無一失,哪怕周毓華不受她要挾,也頂多一箭三雕變雙雕。最終的贏家還是她。燕云歌一看萬籟寂靜的長街,街的盡頭有打更人提燈而來,照亮了眼前黑暗的路。她唇角揚起笑,頗為感慨道:“經此一事才發現,我竟也是個天生的賭徒?!?/br>但她賭的是顯貴大富的一擲萬金,順道看一場自取滅亡的熱鬧。旁的,哪有開心重要。第二日。因為加試的是一場口試,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準備,忐忑不安地站在堂內等主考官發話。符嚴挨著燕云歌站一塊,低聲道:“也不知今日考的什么,我全無準備,心里還惶恐著?!?/br>燕云歌昨個回去都半夜了,別說準備,連覺都是睡得斷斷續續的。她聽到這話,回道:“五人取一,只要不是第一個作答,就有希望?!?/br>符嚴點點頭,見她臉色蒼白,關心問道:“你這臉色不好,還是往后站些,若讓太傅看見,要斥責你殿前失儀的?!?/br>燕云歌明白他是好意,但她習慣站在首位俯視眾人,躲躲藏藏絕不是她本性。這時,李儒命眾學子上前抽簽,決定他們口試的命題,抽到一樣的命題的兩人視為一組。兩人一組就命題對筞,勝出之人進入殿試。讓燕云歌慶幸的是,她與沈沉璧和符嚴都不是一組,再看一眼紙上的命題是問帝王之政,與她一組的學子是個面生的,之前的會試也沒有出彩之處,她對這次結果幾乎是十拿九穩。第一組的兩名學子在李儒的示意下開始對策。眾人也不由得安靜下來,燕云歌靜心觀察,這時一個面生的太監拉了拉她的衣角。太監暗中露出了御前的腰牌,壓低了聲道:“燕學子,陛下有請,請隨奴才前來?!?/br>燕云歌面不改色,跟著小太監從容退了出去,沈沉璧突然回頭,也只瞧見一個離去的背影。以為要去御書房,沒想到僅穿過一條走廊,小太監領她去了隔壁的內堂,與太學殿只一隔之墻。承明帝正端坐在書桌前,手里拿著折子,見燕云歌來了,放下手上朱筆,直接問道:“燕云歌,你來說說國何以立?”燕云歌全無準備,被問個啞口無言,她趕緊跪下來借著行禮整理了下思路,抬起臉時,已經是鎮定自若。她直接回答:“回皇上,具官?!?/br>承明帝問:“如何具官?”燕云歌:“用貪官,反貪官?!?/br>承明帝眼一抬,揮手讓身旁伺候筆墨的太監退到門后。“平身吧,朕且問你為何要用貪官?”燕云歌起身作揖回答:“回皇上,予其權,以權謀財,官必喜?!?/br>承明帝問:“官得其利,朕何所得?”燕云歌想了想,開始回答:“官之利,乃君權所授,權之所在,利之所在也,是以官必忠。天下洶洶,覬覦御位者不知凡幾,臣工佐命而治,江山萬世可期?!?/br>承明帝聽后若有所思,他示意燕云歌繼續說。燕云歌吐了口氣,開始引據論點,長篇大論。總結,用貪官來培植死黨,除貪官來消除異己,殺貪官來收買人心,沒貪財來實己腰包,這就是玩權術的精髓。以貪制貪,她前世在位玩了六年,早就得心應手。承明帝頗為滿意,再看燕云歌此人年紀輕輕,卻滿腹心計,多年前的顧行風都比不得她伶俐,若能收為己用,何愁有叛者不除?這樣的棋子最適合拿來暗處統籌,可惜的是這么多年也就出了這一個聰明的。承明帝點點頭,“你果然聰明過人,朕沒有看錯人?;厝グ?,等朕的消息?!?/br>燕云歌一驚,連忙跪下謝恩。“回去考試?!背忻鞯蹞]揮手,道:“如果沒有連中三元的本事,就當朕今日什么都沒說?!?/br>“是?!毖嘣聘杵鹕?,恭敬行禮之后,便從御書房退了下去。臨到門前,承明帝突然道:“燕云歌,朕對你,只有一個要求?!?/br>“陛下請說?!?/br>“謹記你的主子,只有一個,無論是現在的朕,還是未來的帝王,你必須永遠忠于皇家?!?/br>燕云歌壓下心中狂喜,恭敬地跪下磕頭,“微臣謹記?!?/br>官場浮沉多年她不會不明白今日這場會面的目的,皇上選她做了百官中間的刀子,以后她就是暗地里的御史大夫,是皇帝的帝王之劍,為他監察百官,為他披荊斬棘。從未想過她的仕途之路一步就登到了天邊。只是,暗地里的任命是一回事,明面上她若做不出成績,便也止步于此。皇帝的刀子可以有無數把,沒了她燕云歌,后面還有李云歌、張云歌,她一日沒有站到百官之首,一日不能做到帝王身邊的肱骨之臣,她便永遠存在被替代的可能。好不容易走到這里,她不能因著一個身份就此折損。燕云歌這時才發覺自己手心全是冷汗,用盡所有力量穩下心神后,說平靜似乎也極為平靜。來時的小太監重新為她引路回去。她突然想起昨夜,她的前路似乎有光影跳躍,是黑暗中有人為她提燈,可冷靜過后,憂思地是這太容易得到的榮耀能維持多久,看不見的暗涌似乎在陣陣涌來。用無塵的話說,修行便是在無明與無無明間行走,明知后路蜿蜒前路茫茫,仍是日復一日,心如磐石一般簡單而重復的期許著。而她所有的期許,是為官,以女子之身為官。……具官的論點引用宇文泰、蘇綽的治國之道。之前參考了很多資料,有問帝王之政,有李斯的諫逐客書,也有史記李將軍列傳,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沒有展開寫一是能力不夠,無論如何提煉文字用自己語言組織,都不如文言文精煉,二是沒人愛在rou文里看長篇大論吧??這個文原來打算朝80萬字以上寫,因為我寫慣長文,喜歡提前布局,之前很多伏筆埋下,沒想到PO長文非常不吃香,我又作死地一直在走劇情,一度因為數據和惡意的留言心灰意冷,就砍了幾條線,比如七皇子這條副線。之前半夜突然喪起來很是失態,讓大家見笑了。借云歌祝大家61快樂,萬事比不過開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