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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風流女相在線閱讀 - 第181章 斷簪

第181章 斷簪

    葉知秋和南月互相知曉對方許久,卻還是第一次相見,兩人的臉色都算不得好,但終究是南月的更難看一些。

南月等過那漫長的一個時辰,怒意早在虛偽的客套來臨前,已到極點。他的喉頭仿佛著了一團火,恨不能將所有憤怒一吐為快。

可他仍在意季幽的感受,不愿輕易使她難堪。

葉知秋吩咐下人奉茶,轉去請南月落座,南月巍然不動,他也不勉強,只漫不經心道:“今日冒昧請先生過府,是我與幽兒有一事想問問先生主意?!?/br>
南月看向季幽。

季幽臉色蒼白,微動著嘴唇,沒有聲響。

“葉某擇了幾個日子……”

“我來,本意是想與葉先生化開一些誤會?!蹦显吕渲曇舸驍?。

葉知秋笑了聲,繼續說:“最好的日子便是下月初十……”

“不想還是晚了一步?!?/br>
屢被打斷,葉知秋臉色微沉,抿了口茶,冷眼等著他的下文。

南月不以為意,冷靜道:“先前,季姑娘情傷,南某趁虛而入,自問十分可鄙,未料與葉先生相比,還只能屈居人下?!?/br>
“葉先生使南某前來,存的是埋刀斧手也好,存心折辱也罷,南某并不在意。教南某不解的是——我與季姑娘相識不過兩載,亦都清楚她是那種光明坦蕩的磊落女子,絕非愛用這等暗箭傷人令人不齒的齷蹉手段……葉先生若只為讓南某知難而退,明說就是,君子不奪人所愛,葉先生何苦非賠上姑娘家的名譽不可?!?/br>
話中諷刺實在刺耳,葉知秋很快青了臉色。

“葉先生,”南月閉目,再次睜開的眼睛異常堅毅,“我認識的季姑娘是目光靈動,是燦若秋華,是敢拍案而起只為圖個高興的隨性女子,她的瀟灑融于骨血,來去自有天地,你卻非要打斷她的手腳,抽出她的筋骨,讓她隨你一生營營役役,為權利奔走,可在當年一瞬間做出選擇的人,是你!”

“對你來說,興復葉家是你終生使命,就如懸梁之劍,日日提醒你不忘舊辱,可對季姑娘來說,她何其無辜,要因為你給的枷鎖,終生困在不得自由的牢籠!”

葉知秋怒而起身。

南月面色不改,“你試探的是我,折辱的是她,葉知秋,枉你聰明絕頂的名聲,卻連這淺顯道理都不懂?!彼f到這里,慢悠悠地笑了,“也是,你從來得到的太容易,又怎會明白——”

砰地一聲巨響,是道頎長身影被一個拂袖震飛。

“葉先生好大氣性,”南月咬牙切齒,用盡力氣起身,摸著身后的方幾才不至于讓自己倒下。

“若我告訴先生,季姑娘一早因先生拒絕了我是何感想!”

葉知秋一愣,后知后覺地去看季幽,得到的是季幽心如死灰的閉目。

?

“我的確鐘情季姑娘,也強求過夫唱婦隨,錦瑟和鳴,但季姑娘說服了我,她說她意在江湖,志在傳承,她說自己不愿被任何人束縛,她說她心頭有你,她說你浮沉多年,練達世事,她說你不是無情,只是習慣大局為重,她為你找理由,解釋你的苦衷,她與我說了許許多多!可你又做了什么!“平靜的聲音里是南月努力隱藏的嫉妒和不甘,他假裝不在意,可情緒一旦撕開口子,潮水般的感情便無孔不入,傾巢而出。

葉知秋沒有回應,抬起手,瞬息解了季幽的xue道,冷靜地問:“你早做了選擇,為何不說?!?/br>
他若一早知道,決計不會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季幽朝南月走去,為他檢查傷勢,嘴唇微動說不出致歉的話,愧疚地喊了一聲,“先生?!?/br>
南月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轉到門前想走,又不甘事已至此輕言放棄,他思忖片刻,最終朝葉知秋走去,在他身前深深一彎腰,一拱手,“葉先生,但求你念在與季幽多年的情分上,放了她,讓她回到她的快意江湖,讓她……”

一個拂袖,他再次重重落地。

“你算什么東西替她來求我!憑你一個在官場三載就怯弱潛逃的廢物也敢逞勇!縱然我與幽兒心意相通再不能相守,也輪不到你替她出頭!我配不起她,你更配不上她,你熟讀圣賢,卻不能學以致用,你食君之祿卻不能為君分憂,你時任地方,沒有不畏強權為民出頭,你明哲保身分明怕死,即便我機關算計一場空,至少我盡一身本事去一圖夙愿!你又做了什么!”

“我告訴你,季幽是我葉知秋明媒正娶的妻,我們有媒有聘有婚書,便是我死,季幽也掛著我們葉家的姓,上天下地,她都輪不到你為她出頭!“

不可理喻!

南月忍無可忍,霍然起身,跨步來到葉知秋面前,怒從心起道:

“何為學以致用,我去書院為人傳道授業,難道不是學以致用?!?/br>
“你執拗官場,才是枉讀圣賢?!?/br>
“我是臨陣逃脫,愧對百姓,那你葉先生昔日帝師的風骨今又何在?”

“你自詡少年傲骨,卻為求興復犧牲至親,你步步為營,殫精竭慮,親情愛情皆可割舍,又有何立場來罵我貪生怕死不忠不義!”

“季姑娘這么好的女子,好生瞎了眼睛竟瞧上你這等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南月一古腦地罵得極為暢快,直到眼前白光閃現,季幽一聲驚呼,他在巨大的殺意逼近時已被人用力推開。

葉知秋表情陰鷙,冰冷的刀刃若非季幽動作夠快,剛才那一下,已經砍下南月的頭顱。

“讓開!否則我連你一道殺了都容易?!彼麤]好氣道。

季幽臉色蒼白,眼中盡是后怕,他是真的打算殺人。她想替南月求情,卻顧忌著兩人眼下勢同水火,她若敢開口,以他的性子只會更加陰晴不定殺心難平。

是以,她與他對視片刻,眼睛盡是懇求,“我會與他說清楚,你先放我們離開?!?/br>
葉知秋視線在二人身上打轉,陰鷙的眼神瞧得季幽頭皮不由發麻。半晌,他收起軟劍,冷冷道:“就一柱香?!敝筠D身進了內室,眼不見二人為凈。

走出葉府門口狹長的巷道,兩人一路無話,就在這般難捱的沉默之中走到了分岔路口。

南月已知無可挽回,心頭縱然難受,還能勉強笑道:“姑娘回吧,送到這足矣?!?/br>
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太多,季幽心頭紛紛亂亂,更多的是對南月的歉意,堅持想再送一程。

南月婉拒她的好意,“生死有命,他若真要殺我,姑娘無論如何是護不住的?!?/br>
季幽沉默了一瞬,“我不會讓他傷害先生?!?/br>
南月笑了一聲,扯到了嘴角的傷,皺著俊容苦笑,“皮rou傷而已,比起姑娘先前往我心窩子捅的那幾刀,他給的這點傷還算不上疼?!?/br>
“先生!”季幽怒瞪他,“都這會了您還有心情耍嘴皮子?!?/br>
南月捂著半邊臉,哀怨一聲,“不然如何,眼睜睜看你重回舊情人懷抱,再送幾句恭喜,我可做不到?!?/br>
季幽氣到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氣呼呼地回頭,“先生剛才罵了一大通,還就一句沒說錯,我的確眼睛瞎了,還瞎了兩次?!?/br>
南月猛地抬頭,趕緊跨步去將人攔住。

“姑娘說什么?剛剛的話,姑娘可否再說一次?”

季幽自知失言,臉一下就紅了,頓時六神無主,語無倫次,“說什么……說……我……什么……”

她說不出想走,他卻不肯放過。

季幽無法,又是為難又是難為情,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了句:“先生剛剛為我出頭,我心里是歡喜的?!边@類話她從未說過,隨即又委婉地補了一句,“但是我還不確定,我……”

“夠了!”南月馬上擁住她。

“先生……”季幽雙頰發燙。

她明明什么都沒說,他怎么就說夠了,明明她自己都還不確定。

南月當即扣住她后頸,季幽可記著眼下還在葉知秋的地盤,竭力推開他,喊了聲,“先生別鬧?!?/br>
“不鬧,我認真的?!蹦显峦蝗灰槐菊浀卣f。

“先生!”季幽突然感到難言的委屈,還有感動,故作怒氣的聲音里不自覺地帶著哭腔。

他將人重新擁在懷里,鄭重其事地道:“季幽,我不是他,我發誓,我用身家性命起誓?!?/br>
季幽心頭茫然,稍作遲疑,“我對先生……”

南月打斷,“我永遠不會勉強姑娘??v然……縱然有一天姑娘想要回頭,只要姑娘說一聲,我會送姑娘回來?!?/br>
季幽傻眼,天下竟會如此大度的男人。

南月輕嘆了一聲,萬般無可奈何無法敘說,只得苦笑道:“喜歡上姑娘委實是樁折本買賣,可我已將自己都賠了進去,還能如何?”

言下之意,他除了認虧,別無他法。

季幽臉莫名躁起來,她差點忘了,先生的臉皮厚得跟那惱人的春藤似的,只要這根一扎,任是天涯海角還是哪個旮旯角落,都能一路攀附過來,這人怕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放手,先前以退為進顯然也是權宜之計。

可她還是要承認,南月無限的包容與葉知秋的咄咄逼人完全不同,她與他一起時輕松、自在,不用顧忌自己做的是否還不夠好,那些南轅北轍、背道而馳的生命歷程,走走停停,兜兜轉轉,她用了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確定,她與那個人并不合適。

她握住南月的手,很快被用力的回握住,她鼓足勇氣道:“先生,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試著放下……”她突然聽到了身后的響動。

南月也聽到了,暗暗叫糟。

他們的身后是大門再次打開,是走出來的人陰沉要殺人的目光,也是兩人第一次堅定地握住對方的手,選擇共同面對。

???*

莫遠體格高大,相貌堂堂,遠遠一見,就能被他的不茍言笑震懾住。這么威嚴的一個中年男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了柔和的神情,雖只是曇花一現,但御花園里不少人看見的人仍被這一瞬間的柔和驚地變了色。

午后的霞光照耀在長長的水榭,記

憶中的人逆著光緩緩而來,這么多年來,這個只是名義上的胞妹曾是支撐他走過長夜的光明與火炬,她總是仰望他、依賴他,總是大哥長大哥短。

她愛抿著嘴笑,再開心也要維持世家貴女的矜持,就怕被人背后議論說將軍府里全是粗人,教養不出一個懂規矩的千金。

如同現在,分明是開心到彎了眉眼,她極力抑制嘴角,輕輕說了句,“是桂花,這個時節能見到,可真是難得?!?/br>
莫遠順著她小心翼翼的視線望去,花園的一角有株開得零落的金桂,桂香馥郁,卻不堪午后西風漸起,慢慢地搖曳了一地。

片刻的寧靜,直到他去而復返,攤開的掌心里是方繡有墨蘭的手帕,上頭呈著他特意拾來的一點黃。

手帕是她當年遍尋不著的舊物,原是被大哥拾去了。

莫蘭想揶揄,一開口卻是酸了鼻子,紅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

莫遠將手帕仔細包好,輕輕放到她手心,說了句,“拿著?!?/br>
見她不接,他又遞了遞,“你喜歡?!?/br>
此時,夜色不覺深沉,銀燭交光。

莫蘭分明看見年少的她站在如火花燈處,聽到他在身后焦急地喊了聲乳名,她回首輕輕應了一聲大哥,如今抬眼,卻一切無法回頭,她只能,只敢小心地問,“大哥,邊疆有這花么?”

莫遠深深看了她一眼,聲音沉靜:“那里一年有三季寒冷,不比宮里有暖房,這花在那里,開不了?!?/br>
莫蘭一怔,臉突然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大哥種過么?”不然,怎么會知開不了呢。

莫遠頷首,“當年出發前,我從老宅里移了一株走?!?/br>
莫蘭微愣。

莫遠看了四周,除了令他最為憎惡的燕不離不時抬眼打量他們,其他人對他們兄妹敘舊并無好奇。

他抓住機會,低聲就問:“阿蘭想看看么?”

“什么?”

她不解,他卻不得不說的更為直白。

“西北的桂花,阿蘭想去看看么?!?/br>
阿蘭想去看看么?

莫蘭因為一句意有所指的話,心里整個七上八下,她下意識想去找張媽拿主意,卻見幾位不相熟的夫人搭著手齊齊向她走來,當即露出溫婉得體的微笑上前應對。

東桌上,莫遠得人敬酒來者不拒,唯獨——他目光炯炯地看著不遠處的燕不離,自嘲當初不該心慈手軟造成一生悔恨,而如今,他仰頭灌下。

再不會了。

三杯兩盞過后,身旁的官員自覺親近了些,湊近他人,卻指著莫遠低聲私語道:“從前就聽聞咱們這位大將軍寡言少語,今日一見分明是眼高于頂瞧不上咱們這些拿筆桿子的,也不知是何緣故?!?/br>
身旁之人推他,示意注意分寸。

莫遠沉聲回道:“滿壺不響,半壺晃蕩,便是這個緣故?!?/br>
“你!”那人變了臉色。

“失敬?!彼哑鹕沓渌雷呷?。

“經年不見,將軍清減不少?!?/br>
許多年過去,莫遠以為自己終于能坦然面對這個將自己呵護珍藏多年的明珠偷走,又不加珍視的生死仇敵,可緊繃的肌rou之下他甚至能聽到自己關節作響的聲音。

擦肩過后,是聽罷冷笑出聲,是骨子里的冷漠回應。

“邊關人心未附,自然比不得燕相在盛京高枕無憂?!?/br>
落在身后的,是燕不離無妨的一笑,眼神卻像淬了冰一樣寒冷。

幾桌外,莫蘭惴惴不安地起身離席,她不斷回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那道高大身影獨自喝地落寞,心里絞痛,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燕不離是何等小人,他們夫妻多年她如何不知,可笑當初大婚后,他與大哥曾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她竟天真的以為是大哥武人率性,看不起文人迂腐,還勸過大哥收收性子。

便是父親都曾與母親嘆氣說:“文人文人,長于言談,疏于行動,達不到自己期望,又自以為是清高,非把攀高枝說成兩情相悅一見鐘情,她呀現下看不透,以后有的苦頭吃?!?/br>
往后幾年,她時常懊悔沒有聽進父親曾經的勸告,又在一味退讓和周全中越發的不快樂,痛心之余又自以為瞞下一切,能讓兩家相安無事,是對大家都好。

如今她有了心肝嬌女,只要想到自己經歷的會在女兒身上重演,便知自己錯得厲害。

父親母親對她,如她對一一,望她能平安喜樂就夠了。

婀娜的宮女提著宮燈徐徐照明,莫蘭跟在后頭低頭看自己的手,握緊,又攤開,二十余年前的舊物保存得如此完好,必是主人珍之愛之的結果。

有些事情早就有跡可循,莫家的沒落,大哥的出走,是她心盲眼瞎,沒有看透翩翩君子的皮囊下,是如何忘恩負義的一顆心。

她大錯特錯,悔不當初。

“夫人?”

“夫人可是掉了東西?“宮女疑惑她為何停留。

莫蘭回了神,因她的話反而慢慢地、鎮定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是落了東西,許是擱在席面上了,不勞你們,我自己去尋便可?!?/br>
她轉身就走,顯然顧不上身為燕相夫人該有的分寸。她只想快點回去,大哥一定還在那顆金桂前等她回復,她想明白了,哪怕今生大錯鑄成無法回頭,她仍愿意用一盞青燈的余生在佛祖前祈求。

她不想讓大哥再等下去,她這樣的人除卻命好的理由,哪里值得讓一個剛毅的男兒用一生蹉跎。

莫蘭才跑出水榭不遠,在即將到達御花園前,因為樹叢后方一個閃過鬼祟的身影,戰戰兢兢地停下了腳步。

“誰在那?”

花園里,莫遠在所有的寒暄過后,找了一處清靜之地,向隅而坐,手里是一壺烈酒,對著兩人站過的那顆金桂下,滿上一杯,一飲而盡。

一直想象,再見會是怎樣一種情形,是能偷得片刻的憑欄看雪,還是屹立在山巔放眼山河,他不該奢望兩個人的清風凜冽,來前他甚至還沒有把握能說服她。

然而,這次相見,讓時間彷佛回到了小時候,三月春和,父親將小小的她交到自己手上,從此他身邊多了尾巴,心里多了牽掛。

曾經他是一個沒有來路的人,直到他的心里養著一株墨蘭,許多年不動聲色,從容不驚。

一路山高水長,他總是在等,堅信狹路相逢,堅信他的感情早晚有一天能成為她心里最有力的支撐,如最有力的藤曼在她心里深深扎根,攀附,一點點將她的內心占據。

他必須要承認,他仍然在固執,仍然很貪心,他心中堅守家國,是有她在的家,是有她在的國。

他曾是豪情縱天的男兒,卻在瞧了十年如一日的風沙后,徒生了后悔和寂寞,后悔當年因為少女明亮的眼睛心軟放行,造就她垂花門下的一誤終生,后悔當年父親要將她許給他,他卻不愿強她所難,后悔他有最后一次帶她走的機會,卻怕她陷入人言可畏——

“那頭在吵什么?“莫遠忽地轉頭問身邊的副將。

“像是哪位女眷受了驚?可要末將過去看看?”

“是非之地,哪是你我能過去的,好生待著,陛下晚些還要喚咱們?!?/br>
副將頷首,想了想不放心,吩咐了個小宮女過去打探,直到宮女回來稟報,那正要一飲而盡的酒杯悄然落了地,難以置信地說了句,“你說什么?!“

“?!钡囊宦?!

燕云歌微微的愣了一下,低頭看去,綁在頭上的簪子竟好端端地脫了發,落在地上碎成了三截。

“小心割了手……”魏堯放下酒杯,彎腰替她拾起,見她怔怔的望著玉簪出神,不由問:“怎么了?”

燕云歌茫然了一瞬,很快輕輕地笑了笑,“我不常戴這些,竟一時想不起這玉簪緣何在我身邊?!?/br>
魏堯頗為可惜地將三截斷簪擺在一起,簪頭取得最稀疏平常的款式,不陰刻不浮雕,通身脆綠,如一汪湖水,細膩而圓融,便是他這外行人也看的出價值不菲。

“我去找管事問問城里何人能修補……”

“斷成這樣便是修補也無濟于事,你別擺弄了?!彼戳艘谎?。

“還能修……”

燕云歌心思已不住簪子上,替他滿上一杯后,不太在意道:“不必,許是哪年我母親送我的生辰禮,回頭我再向母親討要一件就是?!?/br>
……

季幽已做出選擇,副線到此結束,沒有番外。

PS:肺炎肆虐,大家出門記得戴口罩呀!祝你們身體健康一切平安。

第182章放手

????見魏堯大感意外,燕云歌輕輕落下酒杯,笑著回:“我又不是天生地養的,自然也過生辰,也有父母?!庇帜闷鹨唤財圄⑥D了轉,一聲聲的自我打趣,“也吃五谷雜糧,也喜歡黃白俗物,更追名逐利貪人美色,又不是山上住了十來年,就真成六根清靜的世外女和尚了?!?/br>
魏堯的嘴角明顯勾起,沉聲說:“你總有歪理?!?/br>
燕云歌哈哈大笑,很快對他眨了眨眼,“我雖不耐煩念經,可真論起佛理,山上師兄弟卻沒幾人是我對手,你可知是何緣故?“

魏堯自然不知。

“難纏而已?!?/br>
魏堯不解,“如何難纏?”

燕云歌虛咳了一聲,倒有點不好意思,“你事事讓我,自然不知我有難纏的一面,曾有師兄說我便是四大俱滅,也唯舌不爛,說我強詞奪理,特別難纏?!?/br>
魏堯輕笑了一聲,能想見她師兄說這話時惱羞成怒的模樣,他也喜歡難纏的她,靈動狡黠,寸寸不讓。

他微笑著為她斟酒,“我甚少聽小姐提起家里的事,這才疑惑……”

“不瞞阿堯,我與家人關系并不親厚,與父親是井水不犯河水,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與母親……”她頓了頓,嘆息著,“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又一心為我,只要我在世間一日,就要承她這段善緣,還她一段恩情一日?!?/br>
說著是仰頭灌酒,話中皆是無可奈何。

魏堯微愣著,不解她為何將母女親情說得如此沉重。再看向她手中的那截斷簪,溫潤的光澤上倒映出一張極為古典又婉約的面龐,細長的眉,溫柔的眼,眉山眼水與面前女子生得三分相似,又遠沒有她凌厲冷漠的光芒。

透過她,他很容易能想像出她生母的模樣,該是相貌雖同,性格迥異的兩個人。

這樣的兩個人卻是母女,世間安排,當真奇妙。

若說他與燕云歌有什么相同,便是同親情上一樣的缺失,他的生母又豈止是名可憐的女子,她到死都困在牢籠,終生不得愛與自由。

很多事無需感同身受,更不該用消失去突顯它的珍貴。

這是他這些天悟出的感受,所以他寧愿退一步,用最安全的一個位置和身份去慢慢謀求她的真心。只是,她母親已經一心為她,她卻將生母看得如此輕淡,又是何緣故。

“小姐的母親,待你不好么?”

燕云歌微愣,很快慢慢地一笑,“如何算對我好,衣食不愁便是好么?”

魏堯五味雜陳,他想起生母對他的種種,半夜里偷偷送來的一碗粥,冬日里油燈下熬紅的一雙眼睛,出門前拉著手不斷的諄諄囑咐,對他來說已是全部,可對面前女子而言,這些好像全是負累,她不在意,也無所謂。

他還是點頭,對他來說,這些便是十足的好了。

燕云歌不奇怪,也無意爭辯,她微笑著,滿面酒色掩不住眼里的清明,又拍拍魏堯的肩膀起身。

“隨我走走?!?/br>
魏堯卻記掛著外頭天寒地凍,拉住她的袖子,聲音沉沉,“夜深了?!?/br>
燕云歌回頭看他,笑意更深,“便是深了,才去走走?!?/br>
魏堯勸不住她,只好去尋來厚重的裘風披在她身上。

外頭北風呼嘯,飛雪漫天。

魏堯不想驚動下人,直接去取屋檐下掛著的燈籠。

燕云歌走過去,笑道:“這燈籠紙糊的,怕是沒到院子就要滅了?!?/br>
魏堯這才注意到,急道:“我去找管事……”

“罷了?!毖嘣聘枥鹚氖?,手指纏上,相扣,笑意盈盈地與他對視道:“有你在,我要什么燈籠?你還能讓我摔著不成?!?/br>
魏堯有一瞬間地失神。他越發看不透她了,她分明是城府甚深,八面玲瓏的女子,此刻的眼睛卻太過透亮干凈,若非見識過她咄咄逼人的一面,任誰都不會相信這看似柔順怯弱的女子,曾用刀子還厲害的話語蔑視了世俗禮教。

先生罵她刻薄,說她渾身長著嘴巴,在他看來,她恰恰真摯地如赤子一般清純剔透,幾次不欲遮掩自己異于常人的野心與抱負,分明是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坦率。

他看得太久,直到燕云歌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臉,才回過神來。

“你今晚頻頻走神,在想什么?”

他沉默著,眼睛里倒映出的光被忽如而來的北風忽地吹滅。

屋檐下的燈籠被這陣風吹地悉數暗滅。

沒有一絲半點的月光,兩個人站立許久,佇立在黑暗里都不說話。

這沉默他們太熟悉,若非今日燕云歌有意打破僵局,按魏堯的性子,這沉默還要延續好幾天。

細密的白雪倒灌進脖子,燕云歌縮了下肩膀,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魏堯的眼睛,他為她立起披風的帽子,勸她,“風大,回去吧?!?/br>
燕云歌忽然抱住他,“我明天便要走?!?/br>
“你走不了?!彼f得是那么淡然篤定。

她從他懷里抬起頭,忽然就問:“那日春藤邊界,我被人追殺,是你提醒我小心背后,是與不是?”

“是?!彼幻靼姿秊楹瓮蝗惶崞疬@茬,并未隱瞞。

“我奉命送嫁,又先于隊伍出發,故意泄露行蹤意在引暗中的人出手,可那人不該是你,你是四品的副統領,掌管的是皇城內外的禁軍,你是天子安在皇城里的一雙眼睛,如何能周全的了城外的事,即便你知道送嫁官是我,也無法提前為我布局,除非你知道有人必須要取我性命,甚至那人找過你,是與不是?”

魏堯猶豫,很久后才道:“是?!?/br>
“你執意與我成親,除了想困住我,亦是想給我一個新身份,甚至想萬一東窗事發,對方能看在你的份上,能饒我一命,是與不是?”

魏堯已經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嘴邊的是字艱澀地吐露出來。

猜測被肯定,他的自以為是教她氣得嘴皮發抖,“我何須你相護!”

魏堯忍住心痛,睜開眼,迎著她的目光開口,“因為那點甜?!?/br>
“你……”

“因為你曾給我的那點甜,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護住你?!?/br>
她曾對他伸出的那只手,曾經給的那點甜,讓他身處暗黑之中仍渴望一切光明,他從來沒恨過她,沒有她當日的無情,就沒有今日的魏堯,他在懸崖底下被死亡籠罩的最后一刻激發出想活下去的欲望,手腳并用的掙扎著想往上爬時,身后的聲音告訴他,這么想爬上去,為何不回去爭一爭。

他回頭,在看見蕭和的那一刻,明白了她所有的苦心。

燕云歌氣得咽下了即將脫口的狠話。

怎會有如此蠢人,竟真為她給的那點虛情假意,敢去背主。

明明能猜到她對他從來是利用……

她胸膛起伏,遲遲后,才冷靜下來,勉強繼續道:“你困我在此,卻每日能去當值,此處必然離皇城不遠,甚至在一個時辰的腳程,是與不是!”

“是?!?/br>
“我走不出去,你的馬兒卻可以,你早知這點,所以你從不刻意守衛,就怕引起我的注意,所以那日早上……”

“攻心?!蔽簣蛏裆珡碗s地看著燕云歌,“你太聰明,容易反受其亂?!?/br>
“你!”她氣得大腦發嗡,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來。

“除卻要保護我的理由,你困住我是否也存了讓兩國聯姻失敗的心思。你的主子究竟是誰!“

魏堯又沉默了。

他不答,她冷笑著后退幾步,“好好,你我各為其主,你不說我不怪你,但是你明知我身負使命,卻平白折騰這一出,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做盡為難我的事情,你與我母親,與那蕭和,甚至與那些世人有何不同!口口聲聲說尊我敬我,卻把我當成棋子一樣擺弄……”

這話實在誅心,魏堯怒火騰起。

燕云歌眼見他過來,想也沒想地凝聚內力突然出手,掌心在接近他時便被按下。

魏堯用力握緊她手腕,沉著臉怒道:“你不是我對手?!?/br>
燕云歌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可沒想到會如此不堪,連月來的壓抑已教她失去理智,她需要這么個機會發泄怒火。

“試過才知!”

魏堯用巧勁逼退她,燕云歌的身姿順勢如斷線的風箏般一路后退,沒想到在屋檐下繞了個圈后,又突然殺回。

“胡鬧!”

魏堯沒想到她會主攻自己命脈,當下也較起勁來。

兩人在檐下纏斗百招,發出的氣勁使屋檐上的白雪簌簌而落。

天地一片白茫,放眼望去,除了兩道相斗的身影,便剩飛花入戶,寒風迎面。

不少聽到動靜的婆子丫鬟聞聲而來,卻見披著厚重大氅的燕云歌輕揮衣襟,將沾到身上的雪花拂去,負手立在檐下淡然一笑。

“魏大人果然好身手?!?/br>
魏堯臉色萬分難看。

很快,是她噗地一口鮮血,全數落

在了皚皚雪地上,如玉樹瓊花,絢麗奪目。

那道玉身長立的身影已經頹然倒下。

“都回去?!蔽簣虺林槺鹑?,頭也不回地吩咐。

“是?!?/br>
眾人退去,管事遣一個丫頭過來將兩人打落的燈籠一一掛回。

當丫鬟拾起燈籠的瞬間,就見頭頂上的屋檐發出吱呀的聲音,若非身旁有人眼明手快,丫鬟非被瞬間墜落的木梁壓傷不可。

小丫鬟驚魂未定,扭頭去看突然出手的救命恩人,“蕭先生——”

“對人對己都夠狠?!笔捄桶櫭嫉袜?,離開前,在邁步過門檻時回頭交代,“等會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來,咱們這位新夫人——”他看了眼安靜地房門,略帶嘲諷的說,“脾氣可大著?!?/br>
“是?!?/br>
房里。

無聲的四目相對,片刻后,是燕云歌冰冷無情的聲音。

“你既已知道我的決心,何苦還要強求?!?/br>
魏堯正在加碳,聞言也只掠看了她一眼,不給予任何回應。

燕云歌不耐地皺眉,魏堯的性子死板拘泥,原先她不覺得討厭,反覺得這樣的人聽話不多事,差遣起來最是好使,如今三番兩次得不到回應,當真后悔招惹。

可笑她的前程生死如今都捏在這個男人手上,想到剛才的孤注一擲,她不甘心地扶傷下床。

她走得極慢,一來未想好說辭,二來確實傷得頗重。

魏堯見她要取酒,勃然大怒地攔下,“句句誅心還不夠,你何必非要與自己身子過不去?!?/br>
“我身負皇命,無法交差,便是有朝一日能從你這逃離,回去朝堂亦無我的位置,早晚是死,還不如死在你的手里,讓你后悔終生!”她憤怒地想將酒奪回,魏堯卻緊握著酒壺不放。

連借酒澆愁都不能,燕云歌怒而拍桌,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魏堯,我縱有什么對不起你,拿命賠你也該足夠,你還想我如何!”

“想我做你永遠見不得光的魏夫人,為你打理宅院?還是等你心情好了帶我去各府上游走,與那些閑著無事的誥命夫人周旋,為你費盡心思,幫你打點鋪路?你當我是什么人,豢養的鳥兒不成!”

她說得平靜又諷刺,魏堯將心一沉,他從未如此想過,可她說的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一個局面。

見他不回應,燕云歌便知自己說對了,她不斷冷笑,想拍案卻頹然無力,一屁股坐了下來。

直到這刻,她才覺得縱然隔著兩個世界,很多事情依舊沒有改變。

前世她與母親爭,與風琰爭,與白墨爭,與百官爭,笑他們狹隘,非要爭出個結果,可到這刻,她必須要承認,她羨慕男子,羨慕他們可以做任何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像她,苦心經營到這步,卻必須要費盡心思在他手里討一個委曲成全。

燕云歌雙手握拳,憤恨地砸著桌面。她有太多不甘心,她的才能不該因女子的身份而受到桎梏,縱有太多無能為力,她不信自己走不出來,雙眼里的光華在這個滿心看不上眼的庶子面前,瞬時頹敗,又猛然燒起。

“你我境遇相同,我以為你最該懂我,”她咬牙切齒,“如果連你都只當我是附屬品,我做再多,又有誰能看見!魏堯,你不該如此想我!”

魏堯瞇眼看她,燭火下,她的側面看上去十分柔弱,可雙眼里的堅定又讓她迸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小姐?!彼麩o息地嘆氣,低聲輕喚,“是你不該如此想我?!?/br>
燕云歌聞聲抬頭,卻見他緩緩地搖頭失笑,她不禁惱道:“你笑什么!”

魏堯的唇角輕輕勾著,“我笑小姐也會有迷茫的時候?!?/br>
“你!”

“先前小姐問我,為何頻頻走神,現在我告訴小姐,因為我不知放小姐離去會不會后悔?!?/br>
“你當真要放我走?”燕云歌倏地站起來。

“原是不肯的?!?/br>
燕云歌的臉色馬上冷下來。

魏堯一嘆,這個女子啊,當真翻臉比翻書都快。

他將人攬入懷里,感受到她軀體的僵硬,卻仍貪戀此刻的美好。

“我曾說過,今生所圖唯小姐一人,只要小姐不負我,想做什么便去做罷?!?/br>
燕云歌一時沒有理解,待想通后,從他懷里出來,表情顯得那樣難以置信,“你真的答應?”

魏堯輕點了一下她的唇瓣,“只一點不變,小姐永遠是我的娘子,只我一人的娘子?!?/br>
這次換燕云歌沉默,她與太多男人糾纏不清,亦給過許多人承諾,謊話更是張口就來,承諾、誓言在她眼里無非是拖延的一種手段??擅鎸ξ簣蛉绱苏鎿吹母星?,她第一次感到難以開口。

魏堯看出她的遲疑,卻仍因她最后的點頭,雙眼明亮。

燕云歌問:“你為何改變主意?“

“因為我母親?!?/br>
“你……母親怎么了?”

雖是中途改口,可能親耳聽到她這聲母親,魏堯已是無憾。

他與她說兒時的事,說那個男人的事,說軍營里的事,他的敘述平調簡單,沒有添油加醋,沒有動人的詞匯,只在提到母親死時泄露了憤怒的情緒。

燕云歌無法感同身受,便選擇安靜地聆聽。

她曾經是燕相府里尊貴的嫡子,今生再有不堪,亦還是嫡女的身份,庶子難為,難在一生捏在主母手里,想起前世母親的霹靂手段,想起父親的逆來順受,他為數不多的幾個姨娘通房,一生都在服藥,以至于除她之外,府里沒有其他孩子。

母親要保障她的地位和權利,更是耳提面命庶子庶女的存在,對她們母女來說是何種危險和不堪,因此她雖然同情后院女人的遭遇,卻從未忤逆過母親的決定。

燕云歌緩緩一嘆,不自覺將頭靠著魏堯胸膛,心頭越發沉重。她從不否認自己看不上魏堯庶子的身份,只因她活在嫡子的階級,享受過嫡子身份帶來的好處,如今設身處地一想,她與那些愚昧世人又有何不同。

想到自己剛才還義正言辭罵魏堯教而不化,頓覺沒臉。

“我知道小姐看不上我?!?/br>
魏堯突如其來的話,令燕云歌變了臉色,她想要解釋,魏堯阻止,示意先聽他說完。

“不說學識、能力,僅是身份上,我與小姐都相差甚遠,如今這番際遇,還是托蕭先生鼎力相助的緣故?!?/br>
他明白,若非蕭和的出現,他今生能達到最高的高度,也無非是驍騎營里的一個小副領,如今能正兒八經做到四品的官職,已教所有魏國公府的人大吃一驚。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婚姻大事還是被主母拿在手里,最好的人選也不過是從七品以下官員家的庶女,因為沒有人會把嫡女嫁給一個庶子,而他的主母也不會讓他得到什么好的助力。

若非遇到她,他悲涼的一生早就注定了結局。

蕭和問他為何喜愛她,除卻她不得不讓人喜愛的地方,也因他曾一個人走過地府昏暗漫長的甬道,耳邊盡是惡鬼凄厲的慘叫,突然有一雙手將他拉出黑暗,對他說,傻阿堯,還不快上來,那種死而復生,仿佛曾經的苦難都是虛驚一場,感激之余,他如何不能將這個女人放在心里一生珍藏。

“不瞞小姐,”魏堯突然一笑,“便是沒有小姐今日的發作,我過幾日也會讓蕭先生找小姐?!?/br>
“讓他找我做什么?”

“我讓蕭先生假意幫助小姐逃走,他會給小姐一包藥粉,讓小姐下在我的酒中,或者下在府里吃水的井里?!?/br>
燕云歌震驚地已說不出話。

“我即想放小姐走,又想試探小姐對我是否還有情,如果小姐是心狠手辣之人,我會對小姐死心,用半條命斷了對小姐余生的念想?!?/br>
魏堯平靜地不可思議,不覺自己在說什么駭人之事,反是燕云歌高看了他一眼,曾經以為良善到不堪一擊的那個魏堯竟然也有了如此深的城府。

可他到底沒有這么做,想到這點,她突然笑了。

“你可知我會如何做?”

魏堯也笑了笑,“小姐會和盤托出,然后罵得我抬不起頭來?!?/br>
燕云歌驚訝,她的確是如此想,沒想到他居然能猜中。

魏堯親吻著她的額頭,聲音的柔情能再鐵石心腸的女人都有片刻動容。

“小姐很善良,我不后悔愛上小姐?!?/br>
“傻阿堯……”她想摸他的臉。

他拉下她的手,目光如炬,堅定的道:“我曾說過,不論小姐所圖什么,我都支持小姐。同樣,我對小姐,便是死也不會放手如今承諾還在,魏堯不貪心,只要小姐心底,騰出個位置留給我,便已足矣?!?/br>
燕云歌愣了愣,待她回過神時,他俯下身,吻已經落下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強勢,不容她拒絕。

這晚夜里,燕云歌在魏堯身下幾番沉淪欲海時,做了個夢。

夢里有風琰,有白墨,有無塵,有莫蘭,還有魏堯。前世今生,兜兜轉轉,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認同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她想明白很多事,如果要走的路注定無法有人陪同,那她努力先他們走到終點,再等他們追上便好。

上天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除了未完成的志向,感情上何嘗不是想她能走出來。

給出的感情能有回應,如同一份微小的善意,若有一日她失足落水,或許會因這份善意有意想不到的人伸出手,拉起不諳泅泳的她。

至少在這個晚上,魏堯拉了她一把。

幾日后。

“雪停了……難得出個晴日,大人要不要出去走走?”蕭和收了扇子,回頭望著怔怔的望著窗外出神的男人,漫不經心地道:“大人既然不舍得,何不趁還沒走遠將人追回來?”

沒有回答,那身影已重新埋首案牘,蕭和見狀,心里嘖笑了一聲。

這會嘴硬,以后有得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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