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微微一怔,心頭涌現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紀宵?!彪x開前,顧霈叫了她的名字。再之后,就沒有之后了。……掙扎了這么久,她終究還是被帶回了楚家。楚肇的房間空了,楚玄曜說他去了國外。不用再面對這個男人,按說應該慶幸,紀宵也的確有種麻煩減輕的感覺,如果他還在,以他的個性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她慢慢踱步進他的房間,目光轉過熟悉的一切,想到十個多月前自己是怎樣費盡心思勾引他的……那面墻是他們第一次親密的地方,他被她禁錮在上面不顧意愿的褻弄;還有那條羊毛毯,她曾經跪在上面舔著他的性器自慰;以及最后,她恨楚玄曜的自私,報復也好自保也罷,藥倒了他強上。腦中竄過一幕幕不堪的畫面,紀宵閉了閉眼,轉頭想要退出去,卻看到桌上放著的東西。那是一塊樣式古典的懷表,里面夾著白霓的照片,楚肇戴了十八年不曾離身。他為什么沒有帶走?紀宵拿起懷表,心念陡轉,唇色有些蒼白。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是在醫院,那時他還什么都不知情,捉著她的手壓抑的問她是不是沒有喜歡過他。她答了是,他便再也沒有和她說過其他的話。楚玄曜接過她手中的懷表,看了看放回了桌上,“他都知道了?!?/br>他表情冷淡,口吻中甚至有絲惡意,“知道你是他jiejie?!?/br>“……是你告訴他的嗎?”楚玄曜沒有正面回答,“只要你想,你們以后都不會再見面了?!?/br>紀宵望著他,一時齒冷,“他是被你逼走的?!?/br>他凝視她片刻,唇角牽出一個自嘲的弧度,“你能原諒楚肇,也能接受顧霈,唯獨我,就這么讓你深痛惡覺嗎?”她不語,楚玄曜眸底情緒翻涌,往前進了一步,將人逼在桌子和他身體之間,聲音低冷,“但是他們都放棄你了?!?/br>紀宵笑了笑,“我知道?!?/br>送顧薔走的那天就知道了,她肯像那樣安然退場,是篤定了她哥哥會替她扳回一局,兩人私下里恐怕都打好商量了。她早就習慣了被辜負,無論是年少時對楚玄曜的滿心傾慕,還是寄托在顧霈身上的那點對于親情和安穩的僥幸,她的真心從來都是被這些人拿來戲耍一番,再棄如敝履。真正打動她的,不過就是顧霈的那一句,紀宵,你也是我meimei。楚玄曜眉心微蹙,他說那句話是為了讓她看清事實,可當她臉上真的出現了難過,他的心臟又悶的不能喘息。他低下頭,吻住那張缺乏血色的唇。紀宵眼中浮現一縷驚惶,男人的氣息覆蓋而來,她用力推了推他,然而絲毫不能撼動,反倒被捏著手腕扭到背后制住了。濡濕軟滑的舌頭相抵,她頭皮炸開了,難以忍受地咬合牙關,楚玄曜吃痛,總算撤出唇舌,微微后退不虞的睨著她。她的后脊像是有蟲子在爬,額角緊繃,那種忌憚和排斥是演不出來的。楚玄曜薄唇微抿,五指無意識地扳緊桌沿。見到他因為她抗拒的反應受傷,她反倒放松了。“哥哥?!彼p聲喚他,“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br>男人瞳孔微縮。“你肯嗎?”他沉默許久,久到她幾乎失去耐心,才聽到他慢慢“嗯”了一聲。“那好,我們以后只做兄妹,你不可以再碰我?!?/br>在這個家里,只有楚易是最干凈的如預料中的那樣,聽到這個要求的楚玄曜眸色沉了沉,并未立刻同意。換作從前,他恐怕只會變本加厲的侵犯她,畢竟這段關系的開始就不是什么你情我愿。紀宵甚至做好了被他逼迫的準備,男人卻只是轉過臉,松開對她的鉗制,扭頭離開了房間。他沒有答應。……她回到楚家的第三天,楚易出院了。他是早產,自小多病,先前在學校休克過一次,被檢查出陣發性心率過速,住了一段時間的院,為了健康考慮辦理了休學。他會出院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和兩個哥哥頗為隆重的成人禮不同,他的生日會辦的既低調又簡單,也只有一些親戚到場吃吃喝喝,由于白霓是在生他的時候死的,整場聚會都籠罩在一層低氣壓之中,連祝賀都顯得言不由衷。尤其楚教授在一個月前才出過車禍,楚肇又遠赴海外,兩位家庭成員的缺席,使偌大的楚宅更顯冷清。楚易站在人群中,面上還有病色,十幾年來一直如此,他也應該習慣了。周玲和陳沖也來了,那姑娘見到她眼睛都亮了,緊緊挽住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得,喋喋不休的聊起了她離開后楚肇的變化。從一開始堵在顧霈公司門口找他要人,再到動用他在警局的關系企圖強制讓顧霈交人險些把事情鬧崩,引得楚大不耐冷冰冰的告訴他——她是自愿留在顧霈身邊的。那之后楚肇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三天沒有出來,他們擔心不過去找了他好幾次,等到他肯開門的時候,房間里一片狼藉,躺了一地的酒瓶,楚肇頭發亂糟糟的,她就沒見他這么狼狽過。紀宵想起兩人最后一次見面,那時他的狀態看起來還很正常。想到那個男孩質問她時傷心的眼神,她胸口微微一悶。“你說你喜歡我,也是騙我的,對不對?”那時她連句答案都欠奉,無視了他轉頭就走。周玲見她眼神飄忽,忍不住神情古怪的問了一句,“你喜歡的人是顧霈?”她望著她,“不是?!?/br>周玲舒了口氣,“那就好,你還沒瞎。雖然我跟楚二比較熟,但我還是站你跟大哥?!?/br>“……”她喉間一鼓,“為什么?”周玲抱住她的腰,軟軟的說:“你在我心里跟個玻璃做的似得,摔地滿身的裂紋,除了他,沒人守的住你?!?/br>她低頭睨著周玲,心情復雜,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孩是很用心的把她當做朋友看待。生日會結束,楚宅的人漸漸走空了。夜深人靜,紀宵喝了點酒,胃里難受睡不著,想下樓倒杯溫水。楚肇房間的燈亮著,她預感到什么,慢慢走過去。燈下,楚易身著藍色睡衣,手里握著楚肇留下的懷表靜靜端詳,他眉目低垂,指尖蒼白的近乎透明。楚家上下除了書房里的那張畫像,幾乎找不到白霓存在過的痕跡,應該是被楚教授刻意清理過的,連楚易想找一張母親的照片,都要用哥哥的。這個男孩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弟弟。“十八年了,大哥和父親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聲生日快樂?!背纵p輕開口,“他們應該是不希望我出生的?!?/br>他抬眸望著她,語氣清淡。紀宵張了張唇,卻不知要說些什么。楚易彎了下嘴角,“你也覺得是我害死了mama嗎?jiejie?!?/br>jiejie。他叫她jiejie。紀宵微微震愕的看著他,旋即又替自己可悲,他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心里竟然浮現了一絲難堪。如果他知道她是他的親jiejie,那又該怎么看待她和他的兩個哥哥呢?“……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彼ひ羝D澀。“是嗎?”楚易放下懷表,背著光徐徐邁步靠近她。紀宵挪步想走,可剛踏出一步,就被他捉住了手。“為什么躲我?”他問:“就這么厭惡和我說話嗎?”“沒有?!彼坏貌慌ゎ^與他對視,“你很好,不要那么想自己?!?/br>在這個家里,只有楚易是最干凈的。他有一雙茶色的眼瞳,和白霓很像,靜靜望著她的時候,有種冷清的平和。他緩緩扣緊她的手,她一僵,沒有掙扎。有你就夠了楚玄曜整天忙碌于處理公司事務,她回來這么久了,兩人除了那一日在楚肇房間里有過短暫交流,竟然連面都沒有見過幾回。他太忙了,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等第二天她醒來,他又早早的去了公司。看來顧霈給他帶來的麻煩不小。她先前背叛過他,依照楚玄曜的原則,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讓她再回到楚氏工作的。她知道他又失眠了,這個男人生性敏感,心事極重,壓力愈大愈松懈不下,有時午夜凌晨,她躺在床上,能聽到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遲疑地在她門前停駐。他從來沒有敲過門,也不曾進來打擾她,薄薄的一道門板,將他們隔絕成兩個世界。為什么不能像開始一樣呢。她剛被領養進楚家,他對她的感情,至少是單純的。楚易養病在家的這段時間,兩人的關系親近了許多。他的生活相比楚肇要簡單的多,上午和晚上復習功課,家教一周上門兩次,其余時間則被他用來練畫。未來他大概率會進國美吧。真正相處下來,紀宵發現楚易其實很溫柔,大抵是有了那層血緣關系,他對她會比對其他人親近一些。像今晚,她為挑燈夜讀的他送去一盤水果,男孩神情專注,她不想打擾,默默地想走,卻被他拉住了手。“有什么問題嗎?”紀宵以為他有課業上的疑問。楚易說:“留下來陪陪我?!?/br>換作半個月前,她很難想象這句話會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兩個人共處在一個房間,即使不說話,各做各的事情,但因為知曉對方的陪伴,胸口空虛的情緒被沖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紀宵不知不覺躺在他床上睡著了,醒來發現楚易不知何時站在了床前,黑眸靜靜的睨著她。紀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我不小心睡過去了……你也該睡了吧?”“肚子餓了?!?/br>原來是這樣。肚子餓了又不想吵醒她,才這樣一聲不吭的盯著。紀宵笑了一下,“想吃什么?”“烏冬面?!?/br>深夜,其余人都睡下了,她進廚房找好食材為他煮面,沒有高湯,味道會稍嫌清淡,所以她準備了豐富的蔬菜,其中就有楚易最喜歡的青豆。腰間一緊,男孩從背后抱住她,過于親密的姿勢讓紀宵有些僵硬和怪異,可緊接著他說出的話又讓她心頭一軟,“jiejie讓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個家?!?/br>她何嘗不是呢。漸漸的,紀宵感受到了楚易對她態度的轉變,他渴求親密,喜歡牽她的手,還有擁抱。由于她曾經臠寵的身份,她對此一直不能很好的適應,會有意識的躲避他的觸碰,楚易很敏感,察覺到以后就會克制的收手,但看她的眼神卻有絲失落和委屈。每當這時候,她都會心有不忍,補償似得主動親近他一些。楚易對此很滿足,從來不會拒絕。他和他的兩個哥哥不一樣,在她眼里,他只是個缺乏母愛的孩子。那些被壓抑的、久未擁有過的情感,總歸需要一個可以釋放的對象。如果楚易愿意,她會盡可能的,做到一個jiejie可以為他做的所有事情。第二天下午,有曾經足球隊的同學向楚易發來聚餐邀請,他原本想以沒興趣為由拒絕,可她覺得他性子太冷,太悶,應該多交些同齡的朋友,這樣才不會那么寂寞。“不要像我一樣,難過的時候,連個肯站在我立場上安慰一句的朋友都沒有?!?/br>楚易眸色深了深,安撫性地握住她的手。他還是去了。而且玩的比她想象的晚,紀宵在他房間里等,楚易回來的時候,她在他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味。楚易脫掉衛衣丟在一邊,不等她開口,徑直進了浴室。他的表現讓她有些憂慮。十幾分鐘后,男孩披著浴袍走出來,頭發和胸膛濕漉漉的,眼尾微微泛紅,她遞了條干毛巾過去,蹙眉問:“你們喝酒了?”“嗯?!背渍Z氣平靜,“去了酒吧?!?/br>紀宵留意到他白皙的頸側有塊紅印。那是什么?是女孩親的嗎?她像平常家庭的jiejie一樣,擔憂剛剛成年的弟弟會交到烏七八糟的朋友,想要追問他在酒吧里做了什么,又怕問太多惹他反感,抿唇換個了說法,“玩的開心嗎?”楚易輕哂,“和那些人,談不上開不開心?!?/br>對上她的視線,他解釋,“他們只是缺個付賬單的人?!?/br>紀宵瞬間便明白了。“對不起,我不應該逼你交朋友?!彼⒕?,“你不喜歡他們,一定是有你的道理的?!?/br>半晌,楚易慢慢摟住她,“我知道,你希望我能活的快樂?!便逶『鬁\淡的香氣充斥他的懷抱,男孩低聲說:“但我只要有jiejie就夠了?!?/br>紀宵閉上眼,竟然被他的三言兩語說的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