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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重如山153 出籠

    “掐死我,你就能拿到錢嗎?”朱砂仰面栽倒進沙發里,一只手撫上邵俊的手背,柔聲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給你準備了一顆心臟?!?/br>
邵俊面色毫無反應,黑白分明的眼珠狠狠盯著朱砂,手里雖然還鉗著朱砂的脖子,但力度松了很多。

“走正常器官捐獻路徑,首先你需要一場連環車禍,死者是A型血,還沒有任何疾病,”朱砂細細摩挲著他的手背,這么自下而上地凝視著他,眼底浮現出幾分笑意,頗有幾分調戲他的意思,“其次,你女朋友得排在移植名單的第一名,不過她有性病史,還吸毒,根本上不了名單?!?/br>
邵俊早已知道這個結果,頸側卻還是抽動了一下。

“黑市叫價一百萬的心臟都是從醫院偷的,能不能得手得看死者家屬哭多久,聽說一千萬可以為你殺活人剖心,我沒試過,不知道真假,”朱砂仰著脖子,另一只手艱難地摸到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打開相冊,語調平緩而不容置疑,“但是,這個女人賣心臟?!?/br>
邵俊直勾勾望著朱砂,視線不肯從她臉上挪動一分。

“你好歹看看人家吧,”朱砂無奈道,“我覺得你摸得挺舒服的,別松手,我都快濕了……”

邵俊手指一抽,那冰塊般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甚至耳尖都有浮現出隱隱的紅,半晌,才僵硬地低下頭去看手機屏幕。

“她是巴爾吉利亞的難民,自愿賣掉身體換她的家人拿到K國的合法身份?!u身’不僅包括心肝脾肺腎眼角膜這些稀缺品,連頭發、骨頭、指甲都會‘物’盡其用,”朱砂平靜道,“她現在還剩了半個腎和這顆心,你一點頭,就能讓她徹底解脫?!?/br>
邵俊盯著手機一動不動,緊繃的肩膀略微顫抖著。

“怎么了?不忍心?”朱砂冷笑,“但這就是你要去黑市買的心臟啊?!?/br>
ICU病房里始終響著醫療器械的嘀嘀聲,淹沒了兩個人的呼吸。半晌,邵俊肩膀一垂,向后退了半分,右手仍然掐著朱砂的脖子,那力度都算不上掐,頂多能叫摸。

“不過命是可以用錢買的,”朱砂道,“我可以把你女朋友加進移植名單,并且排在第一順位?!?/br>
邵俊驀然抬頭。

“等這位白血病患者咽氣,他的心臟就能給你女朋友就能得救了,”朱砂向右滑著相冊,“而這個是現在排在第一位的移植患者,和你女朋友一個年紀,都是36歲,外科醫生,正在攻讀心腦血管疾病的博士學位?!?/br>
“……”

邵俊一言不發,胸膛的起伏更加劇烈。

“妓女搶走醫生的心臟……”朱砂語調十分和緩,但語氣中的嘲諷十分明顯,“挺政治正確的?!?/br>
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陰晴不定,死死注視著手機屏幕,似乎內心也在激烈掙扎。

良久,他才松開了手,慢慢坐到地板上。

前夜外傷還沒好,住進ICU的重癥病患除非回光返照否則連下床都難,邵俊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

“渾身插管不是續命,是受罪,”朱砂坐直了身體,活動兩下脖子,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針管,輕聲擱到地面上,“這是腎上腺素,你可以親手推進她的血管里,讓她沒有一點痛苦地走?!?/br>
早春的陽光為房間鍍上了一層暖色,邵俊低著頭,像一尊浸沒在陰影中的石像,雙手抱住膝蓋,慢慢將自己縮起來,低聲道:“她不想死?!?/br>
朱砂沒聽清:“嗯?”

“她求我救她,”邵俊擠出聲音,“她說她不想死?!?/br>
朱砂驀然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微閃動,臉上也浮現出古怪的笑意:“哦?是嗎?!?/br>
邵俊沒有回答。

半晌,朱砂將莫測的電話號發給了邵俊,然后她站起身,繞過邵俊,拉開了病房門:“決定權在你手上,買一顆活心臟還是搶一顆病心臟,想好了打這個電話?!?/br>
·

從檢查結果來看,朱砂身體并無大礙,但畢竟前夜有過車禍撞擊,這二十四小時都得在醫院里觀察,折騰了這么一大通,她依然睡意全無,只好去護士站打了一劑安眠藥。

她按著手臂,剛轉過身,只聽走廊深處傳來一聲號叫:“朱小姐——”

鹿微微急得妝都花了一半,抓住朱砂的胳膊還沒喘完氣,只見朱砂面容驚愕,盯著她身后走廊墻壁上的掛鐘說道:“快走!我兩分鐘內會睡著?!?/br>
“???可是還有五分鐘就要競價了?!?/br>
兩人疾步趕回病房,在幾十米的距離中,鹿微微簡要地把多莉的情況和朱砂說了一遍,挑了重點中的重點,危機中的危機,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瞄著朱砂的臉色,打算只要她一有疑惑的神色,就立刻補充解釋。然而朱砂腳下明顯輕軟,走不成直線,和她并肩走著搖搖晃晃地往她身上栽倒,看樣子根本沒聽懂她說什么。

一進病房,朱砂如僵尸一般直接倒在床上。

“朱小姐?朱小姐!”

“……???”

鹿微微使勁兒推了推朱砂的胳膊:“持倉還是平倉?”

“啊……”

“賣還是不買!”

“朱小姐!朱小姐……”

朱砂身體越來越沉,意識陷入茫茫白霧中,拼盡全力把力氣集中到聲帶上。她動了動嘴唇,好像說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沒說,隨即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

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偏暗,夕陽金芒穿過窗簾縫隙灑在棉被上。不遠處,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邊,視線越過縫隙向遠處眺望,沐浴在余暉中側臉肅穆又冰冷。

——面容相似,卻不是那個人。

朱砂無聲地閉上了眼。

“她走了?!?/br>
邵俊驀然開口,沒有回頭,也知道朱砂睡醒了。

“?????!恭喜,哦不是,節哀?!?/br>
晨昏顛倒睡得有點惡心,朱砂撐著手臂坐起來,揉了揉干癢的眼睛,撥出了鹿微微的電話。

“喂,朱小姐?”

“多莉怎么處理的?”

“你說持倉啊?!?/br>
朱砂長長出了口氣,好歹沒誤事。

“那今天行情怎么樣?”

“市場都在觀望深藍,我們沒賣,多莉又瘋漲了?!?/br>
“柯藍的實驗成功了,十幾天后會公布結果,扛過這幾天吧,結果一公布多莉的股價就不是虛高了,持倉是對的,就先這樣,辛苦你了?!?/br>
朱砂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xue,掛了電話,一睜開眼,只見邵俊表情空白,愣愣盯著她。

“你這是什么表情?”

邵俊神色僵硬,慢慢道:“實驗失敗了?!?/br>
“嗯?”

“數據是假的?!?/br>
朱砂疑惑地擰起了眉頭。

“我給你的數據是假的……”邵俊低頭摸了摸鼻子,“也不都是假的,就最后那次是假的?!?/br>
朱砂:“……”

十分鐘后。

朱砂洗了個澡,換上白清明趁著她睡覺時送來的衣裙和高跟鞋,整個人滿血復活,從疲憊虛弱的苦情棄婦切換成殺伐果斷的都市麗人,砰地推開了病房門。

靠在走廊對面墻壁上的青年受驚般一抬頭,目光觸及到朱砂,又慫慫地移開了視線。

朱砂沒理他,大步朝前走。

邵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靜靜跟在她身后。

“你跟著我干嗎?”

“我還能做什么嗎?”邵俊頓了頓,“為你?!?/br>
“回柯藍身邊去?!?/br>
“任務不是結束了嗎?”

朱砂止住腳步,轉頭定定望著邵?。骸跋敕质?,去找個合適的理由,她上個男朋友是P什么A過的,好歹也給你當了這么久的衣食父母,處理利索了再來談談你的后續安排?!?/br>
邵俊點點頭。

二月末的日落時間很短,夜幕初降,高級病房的走廊上冷冷清清,幾個穿著粉色短裙的實習護士經過邵俊身邊,紅著臉打打鬧鬧。

朱砂手機振動了幾下,她一邊擺弄手機一邊往前走,關注點都在如何彌補這個重大損失上,也沒注意到身旁的人沉默了許久。

兩個人剛邁出醫院大門,朱砂的手臂突然被拽住了。

邵俊吃過不少苦,身體發育得不錯,一米八多的高個子幾乎高出了朱砂一頭,他安靜地凝望著朱砂,那張漠然冰冷的臉上浮現一絲異樣,低聲道:“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遠處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在身旁來去匆匆,路燈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兩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中一高一低地對視著,邵俊眼底仿佛熠熠生光。

“顧先生在車輪下撿到我,就像我撿到你一樣,他把我泥潭里拉出來,我以身相許,”逆光中,朱砂眼神微微閃爍,“我也想把你從泥潭里拉出來?!?/br>
邵俊愣住了。

“至于……以身相許,”朱砂瞥他一眼,肯定道,“你就算了吧?!?/br>
邵俊松了口氣。

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馬路邊,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了車后門。

“哦對了——”朱砂剛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眼睛深深盯著邵俊,“你問陳敖借人的時候,找的什么借口?”

邵?。骸啊?/br>
“說!”

邵俊移開視線:“你包我一年沒給錢?!?/br>
“cao!”

她憋了多時的粗口終于爆了出來。

·

夜幕初降,海邊城堡燈火輝煌。

前兩天讓張霖大發雷霆的藝術品全部由顧太太“捐”給了自己名下的、且建在她家中的私人物博館,不定期向社會公開展覽,由此避開了超過兩億圓的稅款。

此刻,全紐港市的藝術家都聚集在私人藏館中,端著香檳酒杯相談甚歡。

夜空中赫然傳來巨大的風響,少頃,一輛直升機降落在院內的草地上。

“多莉的頭寸超過了兩個億,一個禮拜內得全部拋售掉,還得暗中進行,”書房內,朱砂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點著桌面,整個人焦躁得快要燃氣火來,“張霖手里只有兩個能做‘低能見度’的備用賬戶,可深藍有800個經紀賬戶就等于有800張管不住的嘴,有點風吹草動不僅我們自己的投資經理能看見,外面的經紀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怎么……”

“冷靜!”顧偕端來一杯威士忌遞給朱砂,“你先冷靜!”

朱砂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自己瀕臨斷裂的情緒,接過酒杯喝了一大口。

激素針讓zigong暫時絕經,也就是讓她提前進入更年期,剛才在醫院面對邵姓罪魁禍首還能調戲他兩句,現在站在顧偕面前,她簡直想回去宰了那孫子。

書房內十分安靜,朱砂后腰靠著書桌,手中端著酒杯,整個人繃成一條線,從外表很難看出她在想什么。顧偕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沒有直接看她,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映在墻壁上的影子。

“來的路上我看了一下柯藍的實驗?!?/br>
朱砂話說一半,突然沉默下來,喉嚨滾動了兩下,仰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顧偕敏銳地問道:“怎么了?”

“……”朱砂聲音沙啞,說得磕磕絆絆,“主要問題是缺乏藥物的劑量反應,現在只對一小部分人有用,需要更多臨床試驗,其實不算大失敗?!?/br>
顧偕耐心道:“嗯?!?/br>
“如果沒有我介入,多莉就不會被推到神壇,這次失敗后多莉完全可以繼續融資,支持柯藍進行第四階段實驗,”朱砂手指握緊酒杯,仿佛將克制的情緒全部注入了手指,力度之大連骨節都發白,“但是現在市場瘋了,大家對多莉的期望太高,這不是暫時的失敗,而是永無翻身之地的大敗局?!?/br>
她抬起頭,注視著顧偕,面色蒼白而眼底猩紅:“是我造成的?!?/br>
顧偕一動不動地坐著,略微偏過頭,似乎有意回避著她的目光。這對于當了小半年的舔狗的顧偕而言,簡直太反常了。哪怕是十年前,那個尚且不知道如何與人類接觸的年輕顧偕,都會搜腸刮肚想一些不難聽的話安慰她。

書房內安靜良久,花園里婆娑的樹影倒映在地板上,半晌,顧偕忽然問道:“當年那兩個研究基因醫療的科學家,現在在做什么?”

“嗯?”

“基因醫療比外骨骼的價值……”

“不?!?/br>
“柯藍實驗的價值在于神經科學,外骨骼只是延伸的一部分,真正有意義的是她會做出與人類肢體高度相似的義肢?!敝焐坝值沽税氡?,望著橙黃的酒液,苦笑道,“生我的那個男人……拿不出四千圓來接手指……這是我第一次,想做點好事?!?/br>
柏素素幾乎夜夜都在城堡里舉行聚會,花園的裝飾燈常年不熄,書房里只開著一盞落地燈,從窗外投進的燈光將朱砂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明。

顧偕輕聲將酒杯放到一旁,慢慢站起身,走向了她,卻沒有直接擁她入懷,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br>
朱砂沒有再說話。

空氣沉默了。

顧偕站在朱砂身側,與她相背而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許久沒有拿開。朱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他的掌溫穿透衣料滲入皮膚,一陣酥麻電流從肩頭流向手臂。

兩人靜靜站了很久,顧偕的手好幾次抬起又放了下來。

“我……”他道。

朱砂慢慢偏頭過往身后望去,只見顧偕的側臉在陰影中難以辨別,嘴唇緊緊抿成了線,似乎竭力克制著某種情緒,背對著她仿佛是為了不讓她看到他的臉。

她皺起眉心,這時只聽顧偕問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朱砂還沒有回應,顧偕又說道:“陳敖給我準備了一個禮物,……我父親和他太太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我殺死了,另一個……擔心有朝一日無腎可換……”

朱砂眼皮一跳,一個變態又陰森的想法跳了出來。

“……生了很多私生子?!?/br>
果然!

“陳敖查到這些‘活腎’的下落,每一個與姓顧的匹配的、與我匹配的私生子都被他監視起來了?!?/br>
“他變態吧?!”朱砂下意識脫口而出。

她對顧偕身邊的人向來尊重,但從她被綁架,摘下眼罩后看到陳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個人長在了她的雷區。不論是那雙戴著近視眼鏡還來瞇起的眼睛,還是天生向上說話時總是帶著若有似無笑意的嘴角,都讓她看一眼少活十秒。

顧偕的手僵持在朱砂肩膀上,也不在乎朱砂沒有回應他想要擁抱的請求,就定定站在她身后。

“這是他的禮,”顧偕慢慢道,“他的求,是托孤?!?/br>
“哈?”

顧偕深深吐出一口氣:“……骨癌?!?/br>
朱砂心底一沉。

“我和他十七年沒見了……”顧偕搭在朱砂肩膀上的那只手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當年他把我救回去,我想要徹頭徹尾大鬧一場,是他……他幫我在會計那兒……我才沒一路走到黑……他說,我們倆都會清清白白走出來?!?/br>
朱砂慢慢抬起手,搭在肩上,握住了顧偕的手背。

“這條路不得善終,”顧偕吸了口氣,語速很慢,“斬草除根是規矩,他一死,子女藏得再深都躲不過去?!?/br>
“……”

“陳敖,何伯還有你……只有你們三個……”

朱砂沒有說話,抽出了手,轉過身從背后環抱住了顧偕。

書房沒有拉窗簾,落地窗正對著后花園,這時如果有人經過,就能抓到金融街這對傳言了十年的jian夫yin婦的實錘。

顧偕略微抬頭,線條鋒利的下頜沾著些微光,他的一只手握住了朱砂圈在他腰間的手,另外那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就像怕驚擾了短暫的夢境似的,一動也不敢動。

朱砂額頭抵著顧偕的后背,鼻端滿是冷冽的木調香。她知道現在應該說一句“我還在”,但這三個字已然是謊言。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顧偕才轉過身,慢慢將朱砂擁入懷中。這個動作又輕又慢,充滿了猶豫和克制,但他胸口一抵上朱砂的側臉,便更緊、更用力地將她勒向自己懷中,仿佛再也不松手,再也不讓她離開。

“顧先生……”朱砂輕聲道,“我動了您的保險箱?!?/br>
顧偕下頜抵著朱砂的發頂,盡情吸吮她的氣息:“嗯?!?/br>
“……我看到那盆優曇霧蘭了?!?/br>
“別提了,”顧偕嘆了口氣,“你跟了我十年,我從來沒送過你禮物?!?/br>
朱砂推著顧偕的胸口,站直了身體,迎上他的視線,認真道:“您送過了?!?/br>
“什么?”

“您送過的最好的禮物,”朱砂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胸膛,靜靜地注視他良久后,臉上綻放了一個極輕又極美的微笑,“在這兒?!?/br>
是他讓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看遍了人世繁華,是他親手將這個出身卑微的小姑娘拉進了名利場,是他把她那身無用的七情六欲碾碎成泥,重新為她鍛造了一身鋼筋鐵骨,讓她在這危若累卵的人世間得以一往無前。

顧偕苦笑著問:“你真的想當怪物嗎?”

“您這話好像對一個乞丐說,‘我可以讓你成為億萬富豪,但是你會孤獨終老,窮的只剩下錢的滋味太難受了’,”朱砂輕聲笑了笑,然后斂去笑意,望著顧偕,嚴肅道,“我由衷感激您?!?/br>
“優曇霧蘭是附生植物,雖然也纏在別的植物上,卻不吸取寄主植物的養分,而是靠自身的根進行光合作用……”顧偕又將朱砂拉進懷里,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這是送它給你的意義?!?/br>
這時朱砂的手機振動了一聲,她沒看手機也知道是什么事。

“我得走了,張霖還在等我?!?/br>
“你今晚來找我,我又高興,又感激,”顧偕呼了口氣,松開手臂,“但是朱砂,你已經是深藍的主人,以后這種交易不必再問我要許可?!?/br>
朱砂移開了目光,敷衍著“嗯”了一聲。

幾分鐘后,直升機從草坪上升起,螺旋槳攪動夜風,吹彎了花園內一排排婆娑搖曳的花樹。

顧偕站在書房陽臺上,點了根煙,遙望著浩渺深黑的夜空。

不遠處早春的草坪覆蓋了一層新綠,風中搖擺的裝飾燈與天邊星星逐漸重合閃爍,城堡里亮著燈火,花園另一側的私藏館里正在舉行高雅的宴會,那里賓客往來,言笑晏晏,還有他的妻子美麗溫柔令人生羨。

這些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美好的設想里。在陰暗骯臟的下城區討生活時,他發誓離開那個地方后,要成為沉穩可靠的丈夫和父親。

可惜他做不到。

他頂著“顧家三公子”的頭銜在臭水溝里受盡了嘲笑,何伯將他引入了一個光明新鮮的世界,他曾為此炫目,也為此沉醉,然而當浮華奢侈的宴會結束,他從宿醉中醒來時,一如璀璨煙花綻放后的虛無,他很快就厭倦了這個曾經夢寐以求的新世界。

他喜歡鋼琴、喜歡歌劇、喜歡上流社會的一切。上流社會的那些人畏懼他,尊重他,其實他們看他就像看一只雜耍的猴子。

哪怕他的一舉一動能動蕩市場,一言一笑能讓無數人家破人亡,他在那些出身高貴的人眼中,始終是妓女的兒子,是被恥辱的私生子,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渣流氓。

而他看他們也是一群平庸無能的廢物,畢竟他走過的每一步都實打實流過血,而那些生來就坐擁億萬的垃圾又用什么資格和他交心。

暴力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洗白上岸這十幾年,他像一只穿著西裝的野獸,拘束又局促。他告訴自己這叫作文明,渴望安穩和體面就要付出代價。

而今天凌晨那一場驚變,就像短暫地解開了喉嚨上的套索。他在槍火硝煙中找到了久違的愉快,打架、殺人,這些事做起來如魚得水。

他坐在陳敖對面時迷茫了一下。

明明已經走出了很遠,明明走出了十幾年的光陰……可木調香掩蓋不住他從骨子里滲出來的臭氣,那是潮濕發霉的空氣與著屎尿和大麻的混合體。

然后他裝模作樣的這些年一瞬間打回了原形。

他離開底層,進入上流。

不論哪個世界,他始終格格不入。他是個異類,是怪胎,是旁觀者,是無家可歸的幽靈。

真可憐。

夜空中,朱砂乘坐的那架直升機救像一只閃著紅燈的大鳥,他看著它越飛越遠,漸漸消失在夜色盡頭。

如果從鳥的視角來看,這座城堡既像一座圓頂墳墓,又像一只圓形的鳥籠。

他養的鳥,已經飛走了。

可他困在了這里。

如果朱砂從未出現,他或許還可以忍耐這個cao蛋的世界。

要么認命,一輩子形影相吊,孑然一身,要么費心扮演一個沉穩可靠的好丈夫、好父親,把人皮下的獸心捂得嚴嚴實實。

但這一刻,他終于從幼稚虛偽的夢境中蘇醒,去他媽的命運吧!

顧偕將煙頭抵在欄桿上狠狠碾滅。

·

書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請進——”

“抱歉,讓你久等了,剛剛代孕那邊出了點事,”柏素素回身關上了門,似乎心情不錯,“我們約下周在你公司見面可以嗎?我選了一個不錯的姑娘……”

“你先坐?!?/br>
柏素素轉過身,視線觸及到坐在端坐沙發上的顧偕時,終于察覺到了空氣里的異樣。

她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慢慢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早春的夜晚依然寒冷,書房的窗戶開著一條縫隙,寒風挾著干冷的空氣呼嘯而來,將茶幾上的蠟燭火苗吹得搖曳晃動。

顧偕神情肅穆,深深注視著柏素素,然后抬起了左手,緩緩摘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柏素素驚異的目光中輕聲放到了茶幾上?;椟S的燈光下,鉑金素圈泛著一層微渺的光芒。

“我的名字是顧偕,取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母親的夙愿,而我頂著這個名字的每一天都是我父親對我的嘲諷……”

_不收費_

今天7000,明天一整天開會,沒辦法更新了,如果周六之前完結不了第二卷,那么周日加更,一口氣搞完

恩重如山·154途終(6805字)

海浪與夜色在地平線盡頭相交,黑得如同化不開的濃霧,吞沒了世間一切光亮。而佇立在海涯上的城堡在風聲中亮著輝煌的燈光,好像天地盡頭的一盞微弱明燈。

書房內,柏素素拿起從政府網站打印出的離婚文件,又從顧偕桌上取了一支簽字筆,坐到辦公桌對面,抬起頭微微笑了笑:“陳律師和趙律師都在路上了,他們讓我們先填一下表格?!?/br>
顧偕“嗯”了一聲,從她手里取來了自己那份。

“紐港市不能‘簡易離婚’,走法庭程序至少得拖半年,”柏素素微笑,“幸好年前我在錫蘭市住了兩個月,婚姻存續未滿三年、雙方都有離婚意愿、既沒有子女也沒有財產糾紛……我們符合錫蘭的要求?!?/br>
顧偕擰起眉心:“簡易離婚要放棄贍養費吧?!?/br>
柏素素苦笑著搖搖頭,鉆石耳環在燈光中散發著璀璨的光:“你給我的還少嗎?”

“你應得的,”顧偕道,“如果你嫁給了我父親,他死后你可以拿走他一半的錢?!?/br>
“我不知道他會我在三十歲死,還是四十歲死,”柏素素抬起了眉毛,“但我現在還很年輕?!?/br>
顧偕似乎想說什么,但張了張嘴還是沒出聲。

“藝術品……我們就按照喜好分吧,”柏素素失笑,“如果我是和你父親離婚,一定一樣不給他留?!?/br>
“你都留著吧?!?/br>
“偕神知道再有錢都買不到那些藏品吧?!?/br>
顧偕點頭:“我承諾過進了你藏館的東西不會再拿出來?!?/br>
“好吧,”柏素素感慨,“但艾蓮娜·玻利那幾幅畫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拍賣了?!?/br>
顧偕疑惑:“嗯?”

“看那場展的時候只是我去補了個妝,回來以后……”柏素素抬頭望著他,眼底浮現出一絲挪揄,“回來以后,你卻在給別的女人刷卡,她還抱著你親個沒完?!?/br>
顧偕想起來了,臉色有點僵硬:“我真的只是認錯了人……”

“但我當時想,你不會這么不給我面子吧,這還在蜜月期呢,你要是帶她回酒店了,我是躲出去啊,還是要和你們一起啊……實不相瞞我害怕極了,對著圣母畫祈禱你們能去衛生間速戰速決?!?/br>
顧偕扶額,半真半假感慨道:“那嫖資可夠貴的?!?/br>
“還有,這句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告訴你,我和她不僅長得像,品味還一樣,你給她買的那些才是我喜歡的!”

顧偕陰沉了一整晚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笑意。

長達兩年的婚姻期間,他們是法律關系上最密切的人,但柏素素極少踏入這間書房,更別說好好交談過。反而到了這一刻,他們兩個人隔著辦公桌面對面坐著,平靜商量離婚協議時,仿佛這才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城堡東翼緊靠花園,離海岸很遠,書房聽不見海浪聲,空氣十分安靜。

柏素素喉嚨滾動了一下:“錢的話,我要十個億,繼續放在深藍投資,我知道你抽別人的管理費都是要一半,但收我20/2作為前妻的福利可以吧?!?/br>
顧偕搖頭:“太少了?!?/br>
“嗯?”

顧偕察覺到話語里的歧義,解釋道:“你要的錢太少了?!?/br>
“當然還有附帶條件?!?/br>
顧偕認真點頭:“你說?!?/br>
“有一本你授權的自傳在圈子傳了幾個月,下個禮拜會正式出版,”柏素素道,“我有一個朋友,他希望能拿到電影改編權?!?/br>
“就這樣?”

柏素素點點頭:“就這樣?!?/br>
顧偕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后者坦然地回望著他。那張絕美的面容在昏暗燈光下越發溫柔嫻靜。

半晌,柏素素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微笑著說:“哦對了,那本自傳里沒有朱砂,電影里也不會有?!?/br>
顧偕欲言又止,只嘆了口氣:“沒關系?!?/br>
柏素素重新低下頭填表。

“不動產……我要這座城堡和你在意大利的所有房產和地中海的小島?!?/br>
“‘素素號’游艇、一架“賽斯納172”和一架“灣流”,還有車庫里我那些車都歸我?!?/br>
啪嗒!

一顆眼淚掉在文件紙上,簽字筆瞬間暈染成一團墨跡。

“其他的動產和不動產……”柏素素垂著頭,脊梁挺得筆直,繼續說道,“還有股權,我都不要?!?/br>
啪嗒!

又一顆眼淚掉了下來。

她慢慢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落下來,噼里啪啦在文件紙濺起水花。她低著頭深深呼吸,依然維持著體面,竭力控制情緒,然而拿著簽字筆的左手卻無可抑制地發抖,無名指上素圈婚戒隨著顫栗散發出微渺的光。

顧偕就僵坐在桌對面,雙手交叉擱在桌面上,私自取下了繃帶,手上滿是傷口。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握住柏素素哆嗦著的手背,但他就像一樁冰冷的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良久以后,他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真的以為我能做一個好丈夫?!?/br>
“沒關系,真的不用道歉……我……對不起……”

顧偕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推到柏素素手邊。

“我這樣……只是因為……因為……”她用力仰起頭,閉上眼睛吸了口氣,然后深深望著顧偕,微笑著說道,“我愛你呀……”

蒼穹之上灰云密布,殘月從云隙間投下慘淡的光,茫茫大霧自大海深處彌漫而起,如一張無邊的巨網席卷到天幕盡頭。

早春寒風裹挾著花園里常青葉,飛過崖邊,旋轉著沖上夜空。

·

3月2日,錫蘭市云德酒店報告廳,14:58。

這是年度神經科學領域研究成果的發布會,多莉生物的“外骨骼”第三階段的成果正在這講臺上展示出來。

一種新藥物或醫療器械的開發過程漫長而昂貴,通過FDA的批準人體試驗后,只剩下了三個實驗階段。第一階段再小范圍內研究,第二階段轉入200人以上的大組來驗證,兩次都通過后則進入第三階段,即為終點——安全性與藥效的獨立研究。

相關領域的科學家、臨床醫生以及金融街的分析師和投資全部到場,會場內兩千個位置座無虛席,連通道和后排空地都站滿了人。

柯藍站在講臺上,坦誠面對大家:“25位實驗者都同意繼續下一階段的研究,他們會繼續服用藥物……”

一系列藍色和綠色的條形圖映在幻燈片上,落在在場的每個分析師眼中都映成了暴跌綠線。

——清倉多莉!快!

——多莉完了,快點賣!

鶴楚然渾身冰冷僵硬坐在報告廳,仿佛每一口呼吸都結上了冰碴兒。

多莉是朱砂的重倉股,距離收盤還有兩分鐘,一場rou眼可及的風暴就要塌下來了!

從這一刻起,多莉生物就是被眾多獵人捕殺的幼崽,跌倒停板,跌到退市……

密密麻麻的數據在鶴楚然如計算機一般精確的大腦中掠過,他回憶著上一次買進時多莉的價格,但腦海仿佛被冰凍住了,連簡單的加減法都忘了如何計算。

他深呼一口氣,哆嗦著點開了投資組合賬戶,他必須知道精英組賬戶里有多少股多莉,得賠多少錢。

輸入密碼、點擊登陸、進度條一格一格緩慢向前……

手機屏幕上方14:59跳成了15:00。

收盤了……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驟然放大!

寸頭為零?

還有價值五個億的空頭?

發生了什么?

·

翌日清晨。

鈴鈴鈴——

鬧鐘響了第三遍時,鹿微微才不情愿地翻了個身,然后又一頭埋進了枕頭里。她今天不準備去上班,并且這個“班”馬上也不會屬于她了。

這么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損失,哪里還會有公司會聘用她?她現在應該金融街黑名單的榜首,明明三個月前還是紅皇后旗下的一員猛將。

手機“嗡”地振動起來,大學室友的來電。

她正要掛斷來電,轉念一想這可能是最后的內推機會了,硬著頭皮做好了被嘲諷的打算,按下了“接聽”。她還沒來得及哭,只聽對方尖叫道“

“我日了狗了,鹿微微你們是不是有內幕消息?!”

鹿微微聲音沙?。骸鞍??”

·

與此同時,深藍資本。

醫療部門的投資經理唐肅沉著一張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多莉生物失敗,保守估計損失有四五個億。精英組即將換血,張霖也要被開除了??墒撬麉s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僅因為今年的獎金沒了,他的職業生涯也完蛋了。

從去年年初,朱砂那個婊子說要重倉多莉開始,他就一直激烈反對,但有誰相信過他?呵,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唐先生,”秘書微笑著送了塊蛋糕進來,“恭喜!”

唐肅一臉莫名其妙。

“恭喜什么?世界末日嗎?”

秘書雖然不是金融專業出身,好歹在對沖基金做了這么久,也能聽懂一些術語。

“多莉‘多轉空’了,我們有500萬支空頭!”秘書笑道,“醫療股大賺,您不該慶祝嗎?”

唐肅一驚,詐尸般彈起來,迅速登陸電腦,只見電腦屏幕上,紅線陡然上漲,數字飛速跳動!

辦公室的透明玻璃外,眾人都從自己的隔間或辦公室里走出來,慢慢聚到旋轉樓梯前。

大廳里歡呼聲幾欲掀破房頂:

“女王!女王!女王!”

一道挺拔優雅的身影逐漸從樓下走上來,鹿微微在眾人簇擁著明顯不適,尷尬地笑著,甚至有點難為情:“不是我!不是我!”

·

受多莉生物暴跌的影響,整個股市開盤即陷入崩盤,午后開市,證券交易會緊急發布了“禁止賣空金融類股票”的禁令,意在安撫市場,卻讓投資者更加恐慌。

同一天早上,登上了新書暢銷榜。而自去年的世紀大收購案以來,金融街話題中心“紅皇后”,沒有出現在自傳中,這又掀起了一輪熱議。

春日微風宜人陽光柔和,朱砂獨自坐在天臺餐廳的一角,一邊看大盤,一邊吃薄餅。

天臺餐廳只供高管使用,下午三四點沒有人來用餐。從保加利亞空運來的紅玫瑰縈繞石柱而上,朱砂躲在石柱后,享受這片刻的清閑與安靜。

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只聽腳步聲和談話聲從門口遠遠從傳來。

“非常不好意思,顧先生今天沒來公司,顧太太和江秘書我也聯系不上了,律師也不在場,嗯……這禮拜的備忘錄好像也沒有更新,您確定是今天嗎?”

朱砂偏過頭,視線越過層層紅玫瑰,只見黃秘書與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坐在了不遠處的餐桌后。

“對,如果有變動,江秘書應該提前知會我?!?/br>
姑娘年紀不大,但面色沉靜,目光銳利,舉手投足之間利落又瀟灑,氣場甚至蓋過了在職場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黃秘書。

“江秘書是和我聯系過,”黃秘書有點猶豫,“可是備忘錄一個禮拜沒更新……唉算了,我看看Boss不在場,能做點什么,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br>
姑娘禮貌而疏離地笑了笑:“謝謝?!?/br>
“哦!顧太太特別要求,我得告訴親口說一遍這些,你聽著就好?!?/br>
“要錄像證明我聽了嗎?”

“不用,”黃秘書微笑,“一般生孩子前沒有人會告訴你這些事,顧太太心好,確保你真的清楚后果,并且是自愿代孕的?!?/br>
姑娘點頭:“好?!?/br>
“懷孕期間有很多病會復發,我看到你沒有病史,身體很健康,不過你的四顆智齒都沒拔……孕期牙齦會擴張充血、牙齒可能發炎和脫落,但是為了胎兒不能吃藥,所以智齒要是發炎了,臉得一直腫到產后,我們會先幫你拔掉四顆智齒?!?/br>
姑娘:“謝謝?!?/br>
“不客氣……妊娠紋出現后不會消失,皮膚松弛、rufang下墜、腹部肌rou……就是肚子變大。然后孕反會導致胃痛胃酸、胎兒生長會讓腰酸背痛,可能長期失眠,四肢抽筋?!?/br>
“最常見的痛苦是恥骨分離,你會翻不了身、抬不了腿、不僅走路困難可能都站不起來,整個懷孕期間都要一直臥床,但是……哪怕你躺著,腰和臀部也會非常酸痛,甚至在懷孕晚期的時候會感覺下半身都被撐開了,每時每刻都痛,一直到產后幾年,這種痛都消失不了?!?/br>
“宮縮痛和分娩痛都會痛到吐,痛到眼冒金星,這句話我不適合說,但是你可以放心,分娩的時候一定是最好的麻醉師幫你無痛分娩,畢竟是你在幫金融大鱷生子,”黃秘書低頭看著iPad,又道,“刨腹側切的本質上是避免yindao撕裂,撕裂最嚴重的是直接從yindao裂開到肛門……你可以選擇順產,也可以選擇側切,選擇在你,這個顧太太不介意?!?/br>
“不過側切的傷口會發炎,拆線之后傷口可能液化不愈合,到時候像肚子上就會像開了個漏洞一樣?!?/br>
“除此之外,生產的時候,盆骨可能會骨裂……其他部位像胳膊啊腿啊骨裂了還都可以保持不動,但是盆骨要是骨裂了,你就真的只能不翻身地躺到愈合?!?/br>
“產前癲癇的概率很小,一旦碰上了致死率很高?!?/br>
“取胎盤的時候,是助產士后把手伸進你的yindao里,反復進出掏胎盤,至少七八次,據說每一次都比生孩子痛苦?!?/br>
“產后yindao持續會出血、壞死zigong內膜也會流出來,也可能繼續宮縮,這個因人而異,一般會流一個多月?!?/br>
“乳腺會發炎、化膿、水腫……rufang流血的話,zigong也會收縮,然后你的傷口也會一起疼?!?/br>
“至于漏尿,嗯,可能不僅僅是孕期……以后一旦大笑、跑步、打噴嚏都會漏……你可能一輩子再也不能劇烈運動了?!?/br>
“除了我說的那些,孕期還有各種奇怪的癥狀,孕期貧血、孕期糖尿病、孕期高血壓等等,不同的人懷孕的時候會發生什么癥狀完全無法預估,”黃秘書抬起頭,認真問道,“你真的清楚了嗎?”

“清楚?!?/br>
“真的是自愿?”

“當然?!?/br>
“以上這些后果都能承受?”

“可以,”姑娘微笑,“我還年輕?!?/br>
這時突然只聽背后傳來一道冰冷的女聲:“你為什么代孕?”

黃秘書和姑娘兩個人覓聲抬頭。一道挺拔的身影從廊柱后一步步走來,來人左手夾著香煙,面容在白霧繚繞中模糊不清。

黃秘書立即起身:“朱小姐……”

朱砂沒有理會她,尖銳的目光落在代孕姑娘的臉上,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為了學費,”煙頭火光映在姑娘的眼底,她坦然說道,“顧太太的代孕費五千萬,哪怕我得當上了大律所的合伙人,也得很多年才能賺到五千萬?!?/br>
“五千萬?”

朱砂的目光在姑娘身上放肆打量。

姑娘明顯感到不適,仰起脖頸,反駁道:“我本科名校、會四門外語、拿過奧運會滑雪銀牌,這五千萬也不是誰都能賺的?!?/br>
朱砂深深盯著姑娘,眼睛一眨也不眨。后者被這諷刺的態度刺傷了,回望著她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氣氛一觸即發,黃秘書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

“朱小姐——”救苦救難的白清明適時出現在餐廳門口,揚聲道,“有兩份文件需要您簽個字?!?/br>
朱砂在代孕姑娘羞惱的目光中,慢慢勾起嘴角,冷哼一聲轉身走出了餐廳。

白清明一頭霧水,正要跟上去,黃秘書連忙攔下他,道:“你能不能聯系到顧先生?”

“有事?”白清明這話說的,好像他才是顧先生的秘書一樣。

黃秘書指著姑娘說道:“這位是顧太太的代孕媽……喂?你沒事吧?”

白清明眼前一黑,靠著玻璃門坐了下去,視線渙散沒有焦距,半晌才罵一了句:“我、勒、個、大、cao!”

·

“卷心菜,五圓九分八!小黃魚,四圓九分三!四圓三!”

下午三四點鐘室小學生放學的時間,菜市場人流如織,摩肩接踵。一般都是剛接了孩子的主婦和撿便宜的大爺大媽蹲在攤位前挑挑揀揀。

顧偕左手提著一只剛宰殺還流血的烏雞,右手購物袋里裝著紅棗桂圓等干果,一身高檔西裝,臉上森然冷漠,散發著周遭格格不入的肅殺之氣。

哪怕基礎生理知識告訴他,這些姜絲、紅糖、枸杞、紅棗、桂圓燉一起的作用還不如一粒止痛藥;哪怕他一個電話就能讓頂級大廚把營養豐盛的湯水送到朱砂家,他還是想親自去趟菜市場買菜,親手煲湯給她喝。

很多年前,在朱砂學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里,隔三差五他會下廚做飯。

朱砂連洗菜剝皮都勉勉強強,根本算不上打下手,充其量是個觀眾。

彼時,他從砂鍋舀一勺湯,輕輕吹一吹,轉身送到朱砂唇邊。

不論什么味道,她都會笑著說好喝。

昨晚得到朱砂允許后,他今天沒去公司,讓裝修隊在朱砂家中裝了一個廚房,以后他會常駐朱砂家中,天天都為她做飯。

他主內,她主外。

……來日方長嗎?顧偕忽然覺得,今生所剩的時光太短了。

今天股市大跌,朱砂一定會加班。不過作為她的老板,他還是有點私人特權要她早點回家的。

也許等一下,朱砂還是會像個人型掛件一樣,從后面抱住他的腰,探出頭看他做菜。

顧偕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十年多了。

嗡嗡嗡——

褲袋里的手機忽然振動,顧偕站到一旁,接通電話:“喂?……嗯?……她什么反應?……知道了,多謝你?!?/br>
掛了白清明的電話,顧偕似乎有點厭倦,閉上閉眼睛。

上個星期他連夜把律師找來,確認離婚文件無誤后便寄到法庭,柏素素似乎翌日清早就去了意大利,而他厚著臉皮賴在朱砂家里,這段難以言喻的婚姻就此告終了。

下城區火拼時,他的左手被子彈擦傷了。從醫院回家沒多久,當他就私自拆下了包扎,沒想到第二天傷口竟然發炎流膿,這幾天只好老老實實地把手包成了熊掌。

所以摘了戒指這件事,朱砂還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他對朱砂的歉疚實在太多,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不想對朱砂說出“我馬上就離婚了”這句話,必須要拿到蓋了章的離婚文件,他才能告訴她。

不遠處,攤主舉著喇叭從梯子上俯身沖人群喊價,空氣里混雜著魚腥、羊膻和雞屎的臭味,隱隱約約傳來雞鴨的叫聲,折射出一片熱鬧的市井氣息。

顧偕站在菜市場門口,陽光當頭而下,他卻遍體生寒。這一路走來實在太難,只求別再出錯了。

·

晚上七點,朱砂推開門,略微一愣。

房間深處正傳來菜肴翻炒聲和濃郁的菜香氣,客廳吊燈散發著明亮的燈光,餐桌上擺著幾樣家常炒菜和一盅湯,沒有酒杯也沒有鮮花,只有盛著米飯的瓷碗泛著微弱的暖光。

——像家。

朱砂沒有脫外套也沒換鞋,一步步走進房間,咕咚一聲坐到沙發上,似乎疲憊不堪。

新裝修的廚房只是把原來的吧臺改了一下,裝成了簡易的開放式廚房。顧偕背對著她,正在把蒜蓉青菜倒進盤子里,聞聲回頭瞥了她一眼:“發什么呆呢?洗手去?!?/br>
朱砂沒動,只是抬起頭注視著他,說了句:“好香啊?!?/br>
顧偕有點得意:“去洗手?!?/br>
朱砂依然沒動,只是笑了笑:“散伙飯嗎?”

顧偕立刻沉下臉:“別胡說?!?/br>
他摘下圍裙,把最后一盤菜擱到餐桌上,轉回來走到朱砂身旁坐下,握住了她冰涼的雙手,認真道:“我不想和別人生孩子?!?/br>
朱砂平靜凝望著他,眼底微微閃動,平靜道:“可我不想和您繼續了?!?/br>
“……”

顧偕面色沉靜,似乎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松開了她的手直奔著廚房去,但那背影十分狼狽,甚至稱得上落荒而逃:

“先吃飯吧,有什么話吃完再說,你快去洗手,一會兒菜涼了。上次燉湯是哪年我都忘了,你嘗嘗和……朱砂?”

顧偕轉過身,沙發上空空蕩蕩。

“朱砂!”

他快步繞出吧臺,又喊了一聲“朱砂”。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滿室冰冷的空氣。房間外門大敞著,早春的冷空去灌入曲折的回廊,吹動了顧偕的發絲。

—以下不收費—

1.“做空”是賭股票以后下跌,股票跌得越多,做空者賺的錢也越多。

2.歐美法系離婚必須要經過法庭,不能去民政局辦離婚證

3.多莉這段劇情應該是個打臉爽,唐肅在第一卷出現過,一直反對做多莉,第二卷掉線了,最后也實在沒時間再把他掰回來了,他會在下一卷是朱砂覺醒的一個角色。

4.之前有讀者說“顧偕母親那么優秀還去當妓女是劇情bug”,所以多廢話兩句。

五千萬是不多,北京一套房就一千萬,但文中的購買力請按美金算……

奧運會冠軍的出路并不好,能賣包子已經算不錯營生了。

另外,給一個北大的姑娘五千萬人民幣問她愿不愿意代孕?大多數不會,但有人一定會。在校生概率低,但當了社畜了概率一定大。

5.回應一下:“八點準時上po,看見文案說晚更,雖然能理解但是也還是失望和生氣,還不如說不是固定更新,這樣更了還能當驚喜,文案上的更新消息也別寫了吧?!?/br>
我可以八點準時更2000字,但我想晚幾個小時一口氣更新2000字的二倍、三倍甚至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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