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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樊別的事兒犯傻,唯獨看眼色挺上道兒的,直接用她的指紋解鎖了手機微信,給置頂聊天聯系人——季楚宴,打了個語音電話。季楚宴接到電話時是下午四點,離下班還早,他是推了公司的事情過來的。接到第四個來電時,季楚宴掃了一眼病床上懨懨躺著的蘇恬,挑眉,目光詢問。她斂了眉眼,默許地點點頭,季楚宴便拿著手機起了身,臨出門前還把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別著涼?!彼恼Z氣溫和。蘇恬用目光追隨著季楚宴的背影,直到房門闔上,病房里重新陷入一片靜寂。她收回視線,仰躺在床上,試圖閉眼入眠,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她側著身子,將視線投向窗戶外頭。那透明的窗玻璃擦得干干凈凈,遠方的天空清晰可見。半個月前下的雪僅持續了兩三日,而后便消融得無影無蹤。一連十幾天放晴,白天里冬日暖陽高掛,這會兒夕陽西下,竟能在天邊瞧見染成玫瑰色的紫紅晚霞。這樣的天空與蘇恬記憶里的景象重疊起來,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她想起七歲那年,初學畫畫,她最高興的事情就是畫室組織的風景寫生活動。小小的一個人兒,在畫板前一坐就是一天。角度固定,景物固定,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天氣的變化,照射在物體上的光影漸漸變幻成不同的色彩。長大后,她才知道,她的練習方法在某種程度上竟是和大師莫奈心意相通了——莫奈大概用兩年多的時間畫了一系列的干草堆,有意在不同的氣候和不同的光照條件下繪畫,譬如雪后清晨中的干草堆、落日余暉下的干草堆、夏天將要結束時早晨陽光下的干草堆……普普通通的干草堆,在他的筆下成為了一種神奇的景觀。不過,蘇恬的雀躍靈感并未能改變她的生活軌跡。她的學畫生涯在高一的暑假戛然而止。彼時,蘇毅和方梓茹已經為她規劃好了未來的大學和專業。進入高二,她就要轉去學習國際課程,像畫畫這樣在父母眼中“費力不討好”的業余愛好,自然也就被擱置到了一旁。蘇恬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略顯蒼白。難得閑適地凝望天空,心里卻涌上莫名的失落。她有多久未再認真地畫畫了?七年?八年?過去常去的畫室,畫室的老師,都還安好如初嗎?……房門被輕輕叩響,將蘇恬的思緒從對少年時光的追憶拉回到了當下。她怔愣片刻,隨即翻過身來,循聲將目光投向門口——風塵仆仆的Maia姐就站在那兒,駝色大衣里頭套著雷打不動的挺括吸煙裝,拎著一籃包裝精美的水果,不過臉上依舊是風輕云淡的模樣。蘇恬眨巴著眼睛,長睫撲閃,目光里帶著幾分驚訝——她從沒想到,Maia姐居然會來探病。“我聽白皓樊說了,”Maia姐迎著蘇恬出神的凝視,踩著高跟鞋走來,將水果擱置在床頭柜上,又看向她,臉上神色仍是淡淡的,“你是因為低血糖暈倒的?太胡鬧了。即便工作一時沒完成,也不該連飯都不吃?!?/br>“我……”蘇恬張了張嘴,試圖撐起身,卻被Maia姐攔著,一把按回到柔軟的枕頭里去。“好了,我也不是特意來訓斥你的?!盡aia姐頓了頓,表情有點不自然,“只是代表公司來慰問你。既然你現在沒什么大礙,那我就先回去了?!?/br>說罷,Maia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仿佛真的是來完成一項公事任務似的,打卡走人。然而,她頭也不回地走到門口,剛要去拉門把手,門卻被從外邊兒推開了。原來是季楚宴恰好打完電話回來。兩人驀地頓住腳步,對視不過三秒,目光中皆是驚愕。“表姨?”“季楚宴?”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表姨,你怎么……”季楚宴瞥了一眼同樣懵圈的蘇恬,又將視線收回,疑惑道:“在這?”Maia姐卻雙手環胸,挑眉:“這話我問你才對?!?/br>季楚宴再一次和蘇恬確認眼神,發現她依舊給不出任何暗示,只好嘆了口氣,老實承認:“我是蘇恬的男朋友,我當然在這了?!?/br>聞言,Maia姐臉上的表情略微抽了抽,但很快恢復了平靜,點頭道:“哦,我是蘇恬所在財務部門的主管?!?/br>末了,又補充一句:“來……探病的?!?/br>不知為何,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莫名的尷尬。躺在病床上的蘇恬比這兩人還要驚訝,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看向季楚宴:“所以,Maia姐是你的……表姨?”在她愕然的目光注視之下,季楚宴緩緩點頭。怕她對這中間的親戚關系繞不過彎,他還順帶附上了解釋:“就是我媽的表妹?!?/br>蘇恬說不上來這是驚喜還是驚嚇,心情復雜地掃了二人一眼。世界,為什么,這么小。她開始仔細回憶,自己是否有在Maia姐面前出糗,抑或是做些不太妥當的事情——畢竟,現在Maia姐算得上是季楚宴的長輩,蘇恬莫名地就想給她留個好印象。直到搜遍記憶的每個角落也沒發現什么紕漏,蘇恬才終于稍稍寬了心。那端,季楚宴溫潤醇厚的嗓音卻再度落入她的耳畔:“表姨,蘇恬生病了,明天能請假嗎?”還沒等Maia姐開口說些什么,蘇恬就忙不迭地拒絕:“我不請假?!?/br>年夜飯蘇恬抿了抿唇,又輕聲道:“不要耽誤了工作,同事們都挺忙的?!?/br>言下之意,若是她不做,工作只會分給同事們做。Maia姐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不作聲。蘇恬堅持,季楚宴也不再強求,當晚便讓她出院回家了。次日,雖精神懨懨,蘇恬卻照舊到公司打卡上班。內分泌紊亂的調理非一日之功,而Maia姐——也許是因為季楚宴的那句話,也許是出于其他緣故——總之對蘇恬照拂不少。因此,即便蘇恬羞愧,Maia姐也分去她不少工作任務,讓她倒是把大半的擔子卸了。節奏慢下來,時間反而過得很快。就在日復一日的半忙半閑中,除夕翩然而至。“爆竹聲聲”如此這般熱鬧場面是沒有的了——S市市區明令禁止煙花燃放。闔家團圓倒還是有的。只不過家政阿姨休春節假回鄰市去了,酒店的餐宴也吃膩了。蘇恬、蘇毅和方梓茹,三人在年夜飯問題上大眼瞪小眼,最終干脆決定返璞歸真,自己在家包餃子吃。方女士的廚藝馬馬虎虎,蘇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