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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校園,少年倚在櫻花樹下,眼眸半闔未闔。 你不去吃飯嗎? 衛堯的眉間還緊皺著,也許因了又被夢魘住,睜開的眼是又厲又冷。 那種凌厲是純潔的白裙、為了和他說話而半蹲下來的姿勢和挽在耳后的黑長直發也無法消融的,卻又在看到少女的臉龐時,他冷意微卻,怔了下。 睚眥必報的狼崽子沒有學會好言好語,頓了片刻,他也只是回,嗯。 圣斯亞的學生顯然比別的地方更懂得審時度勢,在陶桃扇了他一巴掌后,衛堯度過了來圣斯亞后最為清凈的一個上午,周遭不再有好奇的審視或旁敲側擊,以他為軸心,方圓五尺內都靜得出奇。 當然了,衛堯倒是沒什么情緒,如果你未曾對此抱有任何期待,那么連失望都會是一種多余。 你是新來的嗎?她歪了歪頭,我好像沒見過你。 嗯。 啊那我知道了。少女右手握拳,小小捶了一下朝上的左手掌心,她笑眼彎彎,顯然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而高興,你是不知道食堂在哪,對嗎? 雖然根本原因并非如此,但這樣說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少女站了起來,同時小心地撫了撫白裙上的折痕,那我帶你去吧,也沒有很遠。 衛堯默不作聲地起身,櫻花花瓣陣陣落下,顯露出風的行跡,而前方步伐輕快的少女背影,與過去的記憶碎片漸漸重疊,讓他想到了一個故人。 對了,我好像忘了說少女忽然回頭,黑色長發隨著動作而轉出一道弧線,頰側小小的梨渦顯露出善意,我叫元嬰,你叫什么呀? 衛堯。靜了片刻,他鄭重地交付姓名,一如十二年前那樣。 * 第七節課,辦公樓三樓,偌大的私人會議室。 坐在主席位上的少年面色冷峻,銀絲眼鏡托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卻無法消解久居上位者的氣勢。 坐在他右側的陶桃卻對此視而不見,她將頭枕在臂彎,側著腦袋,右手攤平,伸到眼前。 一直覺得哪里怪怪的。 看了好久,才發現大拇指的甲片邊緣有一角破損,精心修飾好的甲型被破壞,越看越覺得突兀。 陶桃蹙起眉,指腹無意識地順著拇指的甲片外輪廓摩挲,還沒等她想好這次要修個什么形狀,視線又驀地定格在一處。 手腕下繞了一圈紅痕,被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愈發觸目驚心。 這是 這簡直像個烙印,一瞬間,記憶的開關被開啟,陶桃又回想起了那一刻,她的手腕被緊箍,又被他不容拒絕的力道去帶著動,他潮濕的掌心散發出熱氣,但比不過他伏在頸間的炙熱鼻息,熨得她不敢細想,只能閉著眼,囫圇地去撫慰那怒發的野獸 在想什么? 祁陽的聲音如平地驚雷,炸得陶桃腦中一陣轟鳴,她迅速垂下右手,借著椅子的遮擋去掩飾這一處的罪證。 做好這一切,杏仁眸子才敢悄悄抬起,小心地去觀察祁陽的神情。 卻沒想他竟直接看了過來,他們目光相對,如被火燙過,陶桃不自然地垂下眼眸。 祁陽皺了下眉,他問,怎么了? 剛剛抽筋了。陶桃眨著圓溜溜的眼,面不改色地撒謊。 見祁陽作勢要起身過來,她才慌亂補充,誒誒誒現在已經好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祁陽卻并未聽信她的話,審視的目光往她身上掃了一周,確認無事后才慢慢收回。 他的里還帶著談判時的冷,陶桃正心虛著,被這個眼神一掃,更是覺得如坐針氈。陶桃平時樂得自在,也懶得在祁陽辦公時自找麻煩,此刻卻迫切地想要尋個話題,好去轉移他的注意。 你看了今早論壇的那個帖子嗎? 敲擊聲停了,屏幕中反射出祁陽的臉,神色晦澀。他偏過頭,右手側的少女乖巧地趴在桌上,圓溜溜的杏眼里只有好奇,他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問,怎么開始看這些了? 祁陽其實并沒有直面回答,陶桃卻未曾發現,她下意識順著他的話題開始解釋,我不看的呀,所以才錯過了。 是嗎?也不是疑問語氣,就只是一個感嘆詞。祁陽的目光回到屏幕上,他回,也沒什么,許容被打了。 陶桃瞬間對這個爛瓜失了興趣,許容臭名遠揚,被打活該。但無所事事了一會,她又覺得哪里不對,如果只是許容被打,這種貨色又哪里配得上刪帖。 她繼續發問,那為什么要刪帖?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陶桃還能不清楚嗎?能夠在圣斯亞安穩地建立一個信息平臺,這背后必然是祁陽的手段。 他招了不該惹的人。祁陽神色淡淡,他沒有對此隱瞞,薛家的女兒。 薛家?這次陶桃倒是真驚了,薛家什么時候多出來個女兒? 薛云錦一生都未曾婚配,在她執政前,藍璃國力甚至比隔壁藕國還要弱。而票選元首的那段時間,恰逢藕國總統訪問藍璃國,面對藕國總統針對其性別的冷嘲暗諷,薛云錦不卑不亢,我當然也是一位母親,我的孩子就是藍璃。 堵得藕國總統可以說是啞然失聲。 在訪問后,這段回應被官方媒體大肆宣傳,一時間,薛云錦的支持率居高不下,但她卻沒有借此鉆營,而是克己奉公,真正意義上的將自己奉獻給國家。 但高層圈子里卻都知道,在薛云錦上任前,曾有一個相交甚好的親衛。坊間甚至相傳他們有個孩子,但這種小道消息在薛云錦事事親為后便也不攻自破。 還有一個沒找到,所以還沒公開。他言簡意賅。 如此,陶桃便理清了整個事件的邏輯,薛家認回了孩子,又因各種原因還沒有公開,但許容好死不死,去招了薛家還未公開的女兒,剛好就撞到這個槍口上。而這又被好事者發到論壇,牽扯太大,所以才緊急刪帖。 滿足了所有好奇的大小姐像只偷閑的貓,陽光和煦,鉆過絨布窗簾的空隙,暖暖地落在她身上,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垂著腦袋,開始犯困。 祁陽的目光卻定格在一處,情報足夠簡短,只有一行,卻被標了紅。 周末有安排?祁陽忽然出聲。 嗯快要入睡的軟綿聲線里添了一絲慵懶,媽咪說要帶我去醫院檢查。 祁陽沒有出聲,良久,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別去了。 大小姐處于半夢半醒之間,無意識中卻還是不滿地輕哼了一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聲線放緩,低低的嗓音有如誘哄,來我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