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聶路在早讀課上發呆,面前擺著的課文全都變成他胡思亂想的由頭,他想起曾經在雜志上讀過一首詩:愛是一個光明的字,被一支光明的手,寫在一張光明的紙上。又想起除夕那天,聶亞誠甚至在指責路貞的不軌,可他不也為了逍遙快活,背叛了他的婚姻,枉顧他的兒女。 他覺得可笑,世人唯愛贊頌愛情的忠貞,但所謂的忠貞的愛情靠近了看不過是一方的傷害,另一方的矯飾。 聶亞誠是在三天后才回到家,那天傍晚他親自下廚做飯,而后又打包飯盒送到聶路的學校,帶著討好的神色和聶路說話。 兒子,這幾天吃苦了,老爸燒了紅燒rou,給你盛了一大碗,你帶去和同學分了吃。 聶路聞言,抬眸深深地看了他的父親一眼,而后語氣冷淡地回他:知道了。 聶亞誠本就心虛,但又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孩子應當不曉得,他只當這是聶路的小叛逆,也沒放在心上。 饒楷閱交第二任男朋友時,林谷俞又胖了三斤,但抓橫向發展的同時,豎向發展也不能忘。林谷俞雖然胖了,但也長高了,他現在比路荔要高一個頭。他們倆坐在cao場上一邊舔著碎碎冰,一邊數著路過的情侶有幾對。 當數到第二十七對時,林谷俞把另一半沒吃的碎碎冰送給了路荔,并向路荔提出了戀愛申請。 不過,路荔拒絕了,理由其一是她不喜歡菠蘿味的碎碎冰,其二是她還沒有來月經。她把來月經當作是長大成人的標志,秉持非流血不戀愛的原則,靜靜地等著自己成熟的那一刻。 到了夏末,學校開始組織人員參加世界數學大賽選拔賽,路荔又開始不眠不休做題,有時候一天連一口水都喝不進去,她的大腦在快速地運轉,分不出絲毫精力給吃飯喝水之類的事,不過覺還是要睡的。當路荔累極了就趴著課題室的桌上睡,睡到四周的燈全都熄了,路貞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去學校找她,再把她背回家。 那是她那段時間最有安全感的時候,她常常摟著mama的脖子,聞她身上的味道,再黏黏糊糊地和路貞撒嬌:mama,好香啊。 路貞也因她的話心里滿溢酸軟,她既怨她的父親,又舍不得她和聶路。路貞轉過頭,蹭了蹭路荔的頭發,柔聲地回她:睡吧,嘉寶,mama在呢。 路荔在高壓狀態下仍然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長痛,大腿、小腿時不時地痙攣與酸痛,最難受的時候連覺也睡不了,連帶著發作了幾次偏頭痛。路貞開始每晚給她按摩熱敷,帶她去醫院檢查,開了幾瓶鈣片,吃了也不管用。 又帶她去檢查,大夫只得告知他們:小孩長身體呢,都是這樣過來的。 選拔賽開始前,校內BBS上爆了一個熱帖。帖子的回復評論足足有一百多頁。 我艸,少年班的那個? 她成年了嗎?玩著這么大? 高智商sao女果然不一般,吾等佩服得五體投地。 菩薩meimei,可憐可憐哥哥吧! 我申請加入戰局。 我雞兒大,我先上。 風言風語傳到路荔耳中的時候,饒楷閱已經辦好了休學,被她父母帶回了家,論壇上的帖子也被刪了個干凈。她還沒來得及見上饒楷閱,選拔賽猝不及防地只剩下半個月時間。 路荔也愈發地沉默,連林谷俞也不像平常那樣話癆,少年班突然被捕捉進一張怪網里,網里的人越緊繃,網也會跟著緊繃,把所有人束縛在一起,全都透不過氣。 路荔在倒計時一周的那天選擇給自己放個假,她早早地從學?;丶?,她現在已經能從容地在大都會里過馬路、坐公交地鐵,偶爾還會幫來旅游的外國人指路,不再是那個坐公交都要抓著哥哥的衣角的小孩了。 路荔回到家時發現客廳亮著燈卻沒有人,她走到mama的臥室門口,正要推開,卻發現門根本沒關。她順著門縫,看見她的mama依偎在章景行的懷里哭泣,而章景行也摟著她的胳膊,床頭燈是低明度的暖黃,映著他們倆人的臉,看上去竟有些溫馨。 路荔什么也沒說,回到自己的臥室,牙也不刷,臉也不洗,衣服也沒脫就鉆進了被子里,她仍然在被生長痛折磨,從小腿肚到小腹,疼痛讓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半夢半醒間好像回到了遼城,回到了供電局家屬樓,她坐在樓道上,數著臺階等哥哥放學,等爸爸下班,又瞬間飛到了鄉下,奶奶用著大浴盆給她洗澡,笑話她怎么不長小雞雞。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mama的zigong,蜷縮在mama的身體,她好像聽到了誰在叫她的名字,原來在她鴻蒙未開意識混沌的時候似乎就已經有人愛她,呼喚她。 嘉寶,寶寶,快醒醒。 嘉寶,醒過來。 路荔終于從夢魘中掙扎著醒來,她睜開眼,看見的是她的mama。 寶貝,你來月經了,恭喜我們嘉寶成為大姑娘。路貞輕輕地撫摸路荔的前額,早上過來看到她身下一片血跡時,她嚇得不敢呼吸,看著路荔緊蹙的眉頭才猜測她這是初潮。 你來月經了。路荔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從十一歲就開始期待它的到來,可當它真的到來時,她又是那么地恐懼害怕,她忍不住地哭,哭童真的逝去,哭故鄉的落寞,哭青春的到來,哭這漫長又痛苦的一生。 作者有話說: 本章時間線為2007年,路荔12歲,聶路17歲。以及作者第一次來月經,真的抱著mama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