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實安旁邊的男編輯插一句嘴：“那伯爵您是見過的，是什么樣的人物？”

大領導比劃著說：“大胡子，大肚子，戴副眼鏡，皮松得很。五十多了，難免有老態，不過愛打扮，還算精神，頗有派頭?！?/br>
盛實安叼著菜葉子抬頭，“……有家室的？”

女子泰半過于浪漫單純，只有盛實安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才會將男子出軌當大新聞。大領導一哂，“自然有，伯爵夫人在越南度假，你猜是誰陪著？是伯爵的情人，西班牙越南混血兒?！?/br>
盛實安有些食不下咽。伯爵夫人和情人聽起來都像對道德并不敏感的大人物，金之璃呢？金之璃見了野狗都要發善心。

然而金之璃這次令人刮目相看。

次日盛實安和謝馥甯相約下班后一同去買棗糕，謝馥甯爽了約，在電話里氣喘吁吁道：“不去找你了，我跟金之璃在一塊。她將伯爵打了，金伯伯抽了她幾巴掌，我在跟她找旅舍?！?/br>
伯爵是在看舞劇時將手摸上了她的旗袍下擺，金之璃推開，他當是調情手段，再摸，摸進去，摸到吊襪帶。金之璃再次推開，起身就走，他追上去，她回身給他一巴掌，觀眾席中人皆側目。

前幾次聚會時女兒的不解風情只是讓金九霖煩躁，這事徹底觸怒了伯爵的生意伙伴。金之璃回家不過五分鐘，旋即披上風衣走人，跟謝馥甯在小旅社睡了一夜，次日回家，發現父親沒再責罵，因為伯爵竟然沒有追究。

然而盛實安比金謝二位小姐都了解男人的齷齪，她相信這盤棋不會就這樣結束。

可這件簍子像是就這樣云淡風輕地過去了。金之璃在繡花籃子里摸了把剪刀，一直藏在袖子里，睡覺也不放松，過了半月，再沒動靜。金九霖次次出門，仍然要帶她，她次次回絕，終于有一次，是有客來訪，金九霖堅持叫她去前院吃飯，“去謝謝警察廳的人?！?/br>
金之璃不明白自家什么時候又和警察廳扯上了干系，金九霖避過下人才向她耳語，生疏地說體己話：“你不是都和姓盛的結過婚了？如今你哥哥死了，府里就剩你一個，父親能下狠手？不得為你周旋？”

父親肯高抬貴手，金之璃未必情愿，不過上了飯桌，聽到眾人言之鑿鑿，多少有些懷疑之前來自港島的信息真假摻半。

曲終人散，金九霖破天荒地拍拍她的頭，“改天去跟姓盛的見一面，談一談。他說要娶你，你去看看，還想不想嫁?！?/br>
金之璃于是又一次走進京師監獄，站在牢門前，久久無言，獄卒送來飯菜，她將碗輕輕一推。

盛雩安伸手來接，順手牽羊握住她的手腕，低聲說：“我不要這個，我只要你。等等我，行不行？”

這樣高、這樣不近人情的一個人，跟她說話時黑眼珠向上，可憐地露出眼下一圈小狗似的白，沒有人會不相信這樣的情真意切。

金之璃抽回手，轉身離開，上車對金九霖說：“謝謝父親?！?/br>
她愿意跟他好好談談，等他出來之后，等他沒理由再騙她之后。

金九霖點點頭，叫司機開車，“再去跟伯爵吃頓飯，道個歉?！?/br>
金之璃明白過來，這次帶她出門并非只為一件事。她生平頭一次瞪住父親，壓著聲音道：“我上次說跟他明白了?！?/br>
金九霖道：“所以才要道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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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姐含量過多，這位美女我喜歡的，但是你們不喜歡，怕她連累你們不喜歡我，所以加更一章，十點前可以?！泓c豬豬，謝謝啵?！?/br>
163香檳泡泡【加更】

金之璃希望金之瑜活著替她說句話，然而只能在行駛的車上攥緊手指，“我沒有錯，不愿意去?！?/br>
說到底不過是個女兒，已自作主張結過婚，雖然他安排了個男仆以示自家家風嚴厲，但也不過只能招徠些小門小戶，難道還能有什么大前程？金九霖覺得她沒有自知之明，不懂把握前程，愚笨得過了頭。

他是父親，再看不慣，也的確要為女兒打算，輕松笑道：“伯爵是體面人，你怕什么？只是去說句抱歉?！?/br>
金之璃不相信他不清楚伯爵究竟想做什么，對他的任何一句話都不會再信，不管車子正在行駛，她推門就要下。男仆從車前座伸回手來死死拉住車門，逼迫她坐在車里，車在六國飯店停穩，金九霖開窗看風景，郁憤地想象倘若沒放她留洋，會不會長得乖順一些、愛子會不會有人規勸，金府的處境會否好一些？

金之璃在掙扎扭打間發出小獸似的尖叫，被男仆捂住嘴，半拖半扯下車，徑直上頂層。

飯店賺得盆滿缽滿，代價是見了太多世面，對一切都見怪不怪。留洋知識分子們在大廳喝茶聚會，其中李小姐的一位異性好友認出她，也不過多看一眼，目送她被拖上樓去，接著喝茶。

流言傳得飛快，他們交頭接耳新鮮的一手消息，樓上五百多一個月的套房，現今住著哪位大人物？金九爺方才帶金小姐去見了盛雩安，這一著又是為什么？

若說是要與盛雩安重修舊好，怎么會把格格往伯爵房里送？若說是要靠伯爵東山再起，金九霖是當陳嘉揚是紙老虎、還是當伯爵是活菩薩？

巧之又巧，這通推論的幾位主角，除卻蹲大牢的盛雩安，眼下全都在六國飯店。

陳嘉揚是在清晨時接到劉廳長的電話，對方向他匯報金九霖的動靜——幾次三番貼了伯爵的冷屁股，金九霖在家沉寂數日，昨夜打電話叫劉廳長安排一次探監。

劉廳長好奇，以為金九爺是又來請教行市，于是在監獄辦公室打開監聽，想聽聽風，沒想到金九爺這次是送金之璃來談舊情。

這兩位青年男女如同金之璃和陳嘉揚一般，中間隔著人命，倘若要追根究底，就沒什么好談，這一趟探監，看樣子只是在讓盛雩安定心，順便騙金之璃出門。

陳嘉揚前往六國飯店開間套房，侍者殷勤，還開了瓶香檳。他推開窗，聽夏末秋初蒼翠單薄的樹葉梭梭作響。

時針緩慢地移動游走，香檳的氣泡散了個干干凈凈。

金之璃被推過走廊，跌跌撞撞，對男仆環住她脖子的手、緊隨其后的腿拳腳相加，全都沒用，甚至喊不出一聲呼救，掙出了滿臉汗。

轉過拐角，走廊前方有人靠著墻壁聊天，是兩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她的那個肩膀格外寬闊。

金之璃嘴唇一動，男仆亮出刀尖，頂在她脖子里，耳語道：“小姐當心，別亂動，讓人看見，名聲可不好?！?/br>
金之璃一步一步走到近前，眼看就要擦肩而過，喉嚨口的刀尖卻越頂越用力。她嗓子眼發緊，又邁出一步，再也顧不得，迎著刀刃扭頭，“幫——”

沒等她說完，陳嘉揚旁邊的青年已經動了手，動作快得出奇，一閃銀光越過金之璃的頭頂劃到男仆眼珠子前半公分，男仆本能一仰躲開，然而那本就是虛晃，這一躲，他被那青年結結實實捉住了腦袋，隨即金之璃聽見身后響起一聲清脆細微的骨頭斷裂聲。

這青年正是阿耿，向陳嘉揚點個頭，迅速拖男仆進一旁的儲物間。陳嘉揚仍靠著墻壁，手插褲袋，微含著下頜，注視金小姐狼狽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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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看，眼睛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