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生
謝生
這頓飯吃的并不安生。 姑姑蒲曼麗看著兩個氣壓極低的孩子憂心忡忡,其實她沒指望這兩個兄妹相處得能有多好,但沒想到現在連一個屋檐下都無法共處。 她嘆了口氣,心里開始埋怨自己那個狠心的弟弟蒲明,為人父的責任未盡,生了這么兩個孩子受苦。 蒲家和謝生他媽家兩家在他們小時候就走得近。 隨著年齡增長,雙方家長看著兩人處得也很不錯,于是等他們成年那年,便把兩人的事情定了。 新成立的小兩口,男的俊女的美,誰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門極好的婚事。 當時,兩個人的日子也過得有聲有色,定下來才一年就有了孩子,也就是謝生。 就在這時,蒲明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也一同寄到了家里。這是他們縣多年來第一個大學生,考上的還是S市的大學。 好事雙成,兩家人都覺得未來的日子無比又盼頭。 或許人世間真的有氣運這個說法,有旺就有衰。 謝生出生以來,他媽家里面生意做的越來越好,一直做到了省城; 而蒲家除了蒲明考上了大學,其他似乎都不怎么樣。 蒲明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臉色也越來越不好,待得時間也越來越短。到后來,他干脆不回來了。 在謝生3歲那年,蒲明終于出現。 這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只可惜是在他爺爺的葬禮上。 他的父親如他看到的照片一樣,高大俊朗,甚至比照片上還多了些他不知道的但又很吸引人的東西。 聽其他人的說法,那是一種叫做體面的東西。 小謝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的父親似乎很了不起的樣子,他心里涌起了憧憬,希望他的父親這次就不走了,他們一家人可以一起生活。 他如此期待著。 等葬禮張羅完后,他被mama抱著和爸爸,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坐在一起吃飯。當時已經很晚了,他在mama懷里睡著了。 等再次睜眼時,他是被吵醒的。 朦朧的視線中,他的mama靠在外婆懷里留著眼淚,她的外公和舅舅沖著他才回來的爸爸怒吼。 他不知道當時他們在吵什么,他那是還太小,理解不了很多語言的含義。 他只知道,后來他還沒來得及和自己體面的父親說幾句話,他又消失不見了,而一直對他和mama很好的舅舅、外公外婆也搬走到了省城。 謝生的整個世界,就剩了mama,還有時不時會出現抱著他痛哭又給他買一堆玩具的姑姑。 他迷茫又困惑,甚至覺得可能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從大人們的閑言碎語中,從同齡人的嘲笑謾罵中,從他逼問之下道出實話的姑姑口中,知道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的心情憤怒到了極點,整個人被怒火燃燒。 他開始憎恨。 恨他走不出來的母親,一個人留在原地沉浸過去,徒勞地等待; 恨外公外婆還有狠心的舅舅,將他們扔在這里不管不問; 恨背叛了這個家,沒有盡一天父親責任的蒲明; 恨周圍的世界, 恨那些閑言碎語的大人,嘲笑謾罵的小孩。 謝生無法排解的憤怒最終只能靠打架宣泄。 每一個罵他雜種、孤兒、沒人要的人,他都拼了命出拳,見到鮮血也不會停下來,直到旁邊有大人將他拉扯開,或者自己昏了過去。 漸漸他又多了瘋子的稱呼。 這些其實都沒什么,身體的疼痛是最好忍受的。 不能忍受的是,每當他頭破血流被人拖拽到他母親面前時,她只能不斷地彎腰道歉,然后抱著他哭泣。 他恨透了這樣的懦弱。 他很想說 你知道他們在外面怎么說你嗎! 你能不能不要道歉! 你可以打我罵我,能不能不要在哭了!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無法再給他脆弱的母親增加任何壓力了。 他麻木地看著淚眼朦朧又去找酒的母親,所有的話堵住了嗓子。 他狠狠地踹了下門,然后垂頭走到客廳熟練地照出碘酒繃帶,給自己包扎。 所有的人都有一個極限,無論是憤怒還是喜悅,當它到達一個頂點后,迎來的就是無盡的麻木。 謝生在發現母親躺在渾身是血的浴缸里時,所有的情緒到達了這個峰值,他所有的憤怒都變成了迷茫,傷心和難過也消失了。 這時,蒲明再次出現了,他穿著一看就很昂貴的西服,打著一把黑色的傘,蒼白如刀刻的五官混雜著溫和與冷漠,與墓前照片上他媽的溫暖笑容截然相反。 蒲明對他說,你要跟我去S市么?你會獲得比現在好上很多的生活,但你暫時得稱呼我為舅舅。 謝生記得當時回了句滾。不久后,他就被送到了姑姑蒲曼麗家里去了,跟姑父改了姓,成了姑姑的兒子。 他覺得也挺好,他對蒲這個姓氏早就覺得惡心了,能跟蒲明切斷關系再好不過。 可謝生并未如愿,從那以后,蒲明倒是時?;氐娇h城找他了。 跟他說在省城開了公司,說讓他考什么大學什么專業,以后好管理他們的家業。 謝生對此嗤之以鼻,這跟他媽那一家子說的話一樣,全是屁話。 憑什么他們多年不管不問,一出現就要指手畫腳。 暴虐的破壞欲愈漲愈烈,在身體里瘋狂亂竄。 他跟瘋子一樣去惹事,去闖禍,反正他無所謂,能善后不能善后根本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直到不久前,他打完架一身血地回到他和他媽那個家時,發現蒲明坐在沙發上。 他當時想都沒想,抄起手邊能用的東西朝著蒲明砸去,滾出去。 男人側身躲過了飛過來的擺件,也沒有生氣,看了眼他身上的血,面不改色地說道,男生打打鬧鬧沒什么,但還是要注意分寸,這個社會拳頭解決不了一切。 管好你自己,從我家滾出去。 我不會待太久,只是想跟你說聲。過幾個月我會和你meimei搬過來,在省城生活,我希望你和我們一起。 謝生聽后氣得都想笑了,這個男人腦子是多有問題才會說出這種話。 蒲明見謝生沒出聲,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蒲夏性格很安靜,偶爾可能有點叛逆,但整體上還是很好相處的。我希望你們兄妹倆能彼此照應。 說完了嗎,說完了滾出去。 謝生黑沉的眼睛里醞釀著濃重的戾氣,他握緊了拳頭,遏制住自己想要掐死蒲明的沖動。 然而,蒲明似乎感覺不到他的情緒與憤怒,但終于還是起身了,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謝生,在將要出門與他擦肩而過時,竟然還說了句 突然發現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夏夏還挺像的,我覺得你會很喜歡她的。 艸,喜歡你媽啊,你滾! 謝生終于忍不住,將人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關上了門。 只是,他沒想到幾個月后,他聽到了蒲明的死訊,緊接著就見到了他所謂的親meimei。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切正如蒲明所說,他真的喜歡上了蒲夏。 單說喜歡可能有點輕了,他對她的感情完全可以用又愛又恨來形容。 就好像此時,他滿胸腔的憤怒,一只手將蒲夏的雙手摁在頭頂,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咬著她嬌嫩的唇,一字一頓地問道,搬到宿舍是什么意思? 她竟然在他已經完全淪陷的情況下,想要逃走。 他絕對不允許。 介紹了下生哥的成長經歷與背景,寫得蠻爽的。 其實他和蒲夏都是受害者,相似的經歷讓他們格外能夠理解對方的渴望與寂寞。 但是,畢竟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他們在為人處世上卻完全不同,這肯定會使他們相處中會遇到很多波折。 所以大家可不要怪我總讓他們吵架,真不是我的問題,嗯! 微博:@諾瓦Nova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