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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慮脆弱易悲甚于往日,郎中誠不我欺。殷瀛洲忙又哄又親,娘娘奶奶心肝兒rou的一通亂喚,好話說盡,總算哄得大肚祖宗破涕為笑。從小到大,她頭一回吃如此多的苦頭,況且婦人生產,不啻于鬼門關里走一趟,世間亦有“生得過麻油香,生不過四塊板”的俚語,可見是兇險萬分。秦家早早重金請來經驗老道的穏婆同婦科妙手,殷瀛洲推了一切應酬,每日在家里恨不能將她當菩薩供著。饒是種種辛苦,裊裊對腹中孩子卻珍愛非常,診出是個小郎君后,便忍著身子不適,仔細做了小衣裳小鞋子,雖然針法拙劣,走線歪斜,成品慘不忍睹,仍惹得殷瀛洲眼紅,酸溜溜地將她捉到跟前,叼著乳尖又吸又扯,作弄得她咿咿呀呀地流淚,直到答應也替他做件里衣,他才不情愿地放開她。裊裊躺下時一雙眼睛還盈盈望著他,依戀道:“我睡著了,你也不許走……”“哎呀……又踢我了?!边€是純稚少女模樣的美人嬌呼,拉過殷瀛洲的手蓋上小腹:“你摸摸看?!?/br>殷瀛洲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皮,掌下傳來細微胎動,是他與她的骨血。他的眼神柔和似春水初生,頷首應允:“你睡罷,我守著你?!?/br>得了承諾,裊裊方安心入睡。唯愿好夢不復醒,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幼年即艱難坎坷,及至青年孤身行走江湖更是血腥染身,總以為,終有一日必將如野狗般橫死街頭。可她卻是溫暖清新的東風,破開冰冷死寂的長夜。他有了妻兒,有了家。那些痛苦黑暗的過往消散一空,再不曾留下分毫。風細細,春未老,梨花飛過秋千去。綠意接天,繁英明媚,暖香熏人欲醉。正是一日好春光。(正文完)番外壹.金刀憔悴誤東風(一)四年前。深秋子夜,雁蕩山下官道。雷鳴電閃,斬裂長天。豪雨如瀑,傾瀉直下。颶風橫掃,百草枯折。深夜里本應空無一人的官道上,卻有十幾人的馬群打著火把,利刃一般撕開了黑沉沉的雨幕。馬群速度極快,自遠處海潮般席卷而來,轉瞬間已到得眼前。當先一匹健碩黑馬迅如飛箭,將眾人甩在了百丈遠的身后。馬背上身形挺拔的黑衣青年有著一雙略顯狹長的深邃眼睛,冷烈的眼神閃動中,如銳利刀鋒上的一線森森寒光。面容卻是焦黑干癟,一臉呆相,與他這雙出眾的眼睛著實不相稱。幾縷血水從被暴雨徹底打濕的前胸后背處蜿蜒涌出,混合著傾盆大雨,灑落道邊。青年似毫無痛覺,只厲斥胯下駿馬,一路疾馳。馬蹄翻飛處,水花四濺,枯枝衰草伴著如晦的風雨打著旋兒沖天而起,直竄云霄。青年后面跟著的馬群渾似餓極了的水蛭見了血,緊追難舍,死咬不放。馬上的漢子俱是身彪形壯,目露悍光,勁裝疾服,佩刀懸劍,一股子猛利精銳的江湖之氣。只聽得眾人紛紛嚷嚷的呼喝叫罵聲不絕于耳:“格老子的!快追!”“別讓這狗娘養的小雜種跑了!”“媽的!上個月他殺了老子大哥,今兒個絕對要活剮了他!”“這小子中了兩刀,跑不遠!我已經派手下在前面堵著他了!”******殷瀛洲策馬急奔,瓢潑的雨水迎著狂風如碎石般砸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視線中一片模糊。深秋時節的雨水澆在身上冰涼刺骨,尤其是在子夜,更是寒冷非常,呼吸時還能呵出大團大團的白霧。胸前和后背處的幾道刀傷被水泡得生疼,劇烈活動中傷口崩裂的更開,口鼻間盡是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照影驄已然全力疾馳了將近三個時辰,怕是快到極限,但仍然無法甩開后面追殺的人群,相持的距離反而越來越小。殷瀛洲握緊了手中的韁繩,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將腹中真氣提到極致,使出馬上飛的輕功,虛懸于鞍上。照影驄背上的重量立減,霎時將眾人遠遠拋在了身后。轉過了個山頭,前方數十丈遠處,猛地出現了同樣持著火把的馬群。赤色的火光照亮了漫漫山道,在漆黑的雨夜里刺目扎眼得很,連夜空都仿佛染上了一層血紅。看人數約莫有幾十人,殷瀛洲心下頓沉。這一分神,失血過多的身體里勉強凝聚起來的真氣便陡然渙散。胸腹間立時氣血翻騰,眼前視線隨之晃了晃,喉中腥甜上涌,一大口血卻是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落在了胸前衣襟上,瞬間被雨水沖刷了個干凈。萬沒想到這次的活兒是雇主特意做局,誘他入彀,將他的行蹤賣給了與他結下梁子的江湖門派。也怪自己被前所未有的萬兩懸賞黃金沖昏了頭,又聽的對方誠求“黑玉”出面解決,自得意滿中吃了大虧,在雁蕩山附近遭了百來號人的埋伏。幸虧從小混跡街頭巷尾,歷練出了野獸般敏于常人的直覺。未曾徹底踏入其中,他便警覺地發現了異常的風吹草動,逃了出來。連番激戰中殺了幾十個人,卻也中了兩刀。事已至此,退無可退。說不得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殷瀛洲眼睛里閃過一絲厲電般的決絕冷光,手中狠狠勒了下韁繩,照影驄“唏律律——”長嘶一聲,前蹄騰地人立似得揚起,他穏穏地控著馬,待照影驄平靜下來,停在了原處。這一耽擱,后頭追殺的人已是迅速地趕了上來,與前面的那群漢子漸成合圍之勢。殷瀛洲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腰側懸著的赤玉刀刀柄,端坐馬上,冷冷地注視著面前這幫子身著不同服飾的人。有相識的門派服飾,也有眼生的,零零散散約莫有四五十號人。不過除了當前六七個領頭的看起來呼吸沉穏,目露精光,全身氣勢滴水不露,毫無破綻之外,剩下的多是手下的底層弟子,不足為懼。殷瀛洲眼睛瞇了下,眼神冷酷陰戾,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濃黑的雨夜被熊熊燃燒的火把映得一片通紅,附近的雁蕩山諸峰影影綽綽,幢幢疊疊,在“嘩嘩”的雨聲中如一頭沉睡的上古巨獸,吞息吐氣,巍巍雄踞蟄伏在天地之間。呼嘯而過的獵風挾著濠雨不停地抽擊著山野叢林,喀嚓作響的雷鳴聲震耳欲聾。不時亮起的冷電劃破蒼穹,照得四周雪亮一片,如同白晝,又瞬時消失,世間萬物再次隱匿于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跳躍不停的火光落在心懷各色鬼胎,同樣是全身濕透的眾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