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
蜜餞
聽說韓光霽犯了胃病,要說周櫻櫻心里一丁點兒愧疚也沒有是不可能的??蛇@也不能全賴她啊。雖然她是有意膈應一下韓三,可誰讓他明知自己胃不好,還吃那專門放涼了的饅頭呢! 看著跟前這個嘴上說是請人,實質來興師問罪的隨風,周櫻櫻自覺吃了一肚子黃蓮。然而隨風是忠心,留春卻也是個小爆竹,她瞧著隨風瞪著銅鈴一樣的大眼看周櫻櫻,第一個就忍不了。 你明知三爺有胃疾,就該勸勸他呀!況且那饅頭不和三爺胃口,讓小廚房再做就是了,我們三奶奶也沒有拿著刀逼三爺吃呀! 有人把你的心里話說出來是什么感受?周櫻櫻是恨不得立刻抱住留春親兩口。 可這么吵吵嚷嚷總歸不好看,周櫻櫻正想出來打圓場,這時春深已先道:你們在三奶奶面前這般吵鬧還有沒有規矩了? 好家伙。所以說,吵架怎能少了這些小姊妹呢?斗嘴都斗在她心坎上了。 隨風自知理虧,便朝周櫻櫻施了個禮,委屈巴巴地說道:小的憂心三爺的身子,說話沖撞了三奶奶,請奶奶原諒。 不管如何,這韓三總歸要看看的。于是周櫻櫻朝隨風擺了擺手,問道:可請了大夫過門? 三爺有慣用的藥,吩咐小的不用請大夫。 好啦。用不著大夫,就是沒多嚴重吧? 那么三爺今日除了饅頭可曾用過飯? 沒有。 周櫻櫻聽著點了點頭,讓留春把中午剩下的紅棗粥熱了,便親自提著食盒子往小書房去。雖然他們總叫著小書房,其實這書房格局并不小,也分了里外間。外間是辦公和會客的地兒。內間則置了張羅漢床供人歇息。 眼下還是初春,乍暖還寒的,內間尚且燒著炭盤子。此時韓光霽便是靠在羅漢床上,腿上還搭著張錦被。 周櫻櫻看了看他,見他今日穿了件銀地圓領長袍,臉色果然顯得比尋常更蒼白了幾分。 三爺。周櫻櫻喊了一聲,韓光霽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抬。 周櫻櫻見此便轉頭問隨風:藥好了么? 好了。隨風應了,又從外間小廝的手上接了藥碗過來。 他把藥碗放在韓光霽身旁的小幾上,正想著要不要侍候他用藥,這時韓光霽卻淡淡道:用不著你侍候。 周櫻櫻聽了,右邊的眼皮忽地狠狠一跳。不祥之兆啊。 果然,接著便聽到韓光霽道:誰闖的禍,誰來收拾。 韓光霽此話一出,四春齊齊低了頭,而那隨風又瞪了銅鈴一樣的大眼來盯著周櫻櫻。 周櫻櫻能怎樣呢?她總不能和隨風在這大眼瞪小眼吧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三爺,她說著,把食盒子里的紅棗粥拿了出來,又坐到韓光霽身邊的小櫈上,爺生病已是吃了苦頭,何必還這般數落自個呢? 哦?原來一直垂著眸子的韓光霽終于抬了眼看周櫻櫻,原來是我闖了禍? 周櫻櫻聽了,邊拿調羹拌著熱粥邊說:三爺昨夜吃多了酒本就對脾胃有損,今早又何必用那不和胃口的東西? 韓光霽正挑著眉要反駁,周櫻櫻已搶先道:不過這事我也有不是之處。這禍算是我倆惹下的就是了。 哼,你知錯? 這事原來兩人都有錯,要罰便得一起罰??僧斚逻@么多人盯著,周櫻櫻總得給韓光霽幾分面子,便妥協道:知道了。以后但凡有我周櫻櫻一日,三爺的桌上不會再看到白面饅頭,接著她又輕聲說,可以了么? 周櫻櫻見韓光霽雖未應聲,但原來挑著的眉毛緩了下去,便捧了粥到他面前,紅棗粥健脾益氣。三爺先墊墊肚子再用藥。 手軟。 呵。要喂是吧?要不是看他臉色蒼白,嘴唇見青,周櫻櫻還以為他是使那苦rou計來折騰她呢!這看著分明是宅斗種子選手的行徑??! 然而來都來了,周櫻櫻也不能摔碗不干,只好舀了一小口粥送到韓光霽嘴邊。 可這時韓光霽卻頭一歪,避了開去,燙。 好小子。這叫什么?蹬鼻子上臉也不過如此了吧?可周櫻櫻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外乎多走一步。 于是周櫻櫻吹了幾口,把溫了的粥送到韓光霽嘴邊這回倒沒作妖,乖乖地吃了。接著她又如法炮制,直到韓光霽吃得見了碗底才住了手。 該用藥啦。周櫻櫻說著卻從食盒子里拿了個小罐子出來,又揭了蓋子,遞給韓光霽。 這是什么?韓光霽皺著眉朝罐子里頭看。 蜜餞,嘗一點再用藥,叫你少吃些苦頭。周櫻櫻說著翻了翻小罐子,內里有蜜餞紅果、蜜餞海棠,還有梨脯﹑桃脯。 韓光霽先嘗了蜜餞海棠,接著又拿了兩片果脯。 周櫻櫻見他手上不停,笑道:味道不錯吧?是獅子胡同上的甘味齋的。 甘味齋? 沒聽過?我聽人說這甘味齋是遠近馳名的老店,你竟未嘗過? 就在韓光霽默著的時候,一旁的隨風卻道:三爺小時候,侯爺可不許他貪這些零嘴小吃的。 周櫻櫻聽了這話也不禁皺眉,雖說韓光霽是重點管培生,可小孩子連個零嘴也不許吃的,童年過得還有什么滋味??? 現在可沒人管著你,周櫻櫻說著又喂了片桃脯給他,你要是喜歡盡管吃就是了。 韓光霽沒搭話,卻默默地吃了小半罐蜜餞果脯,接著才用了藥。周櫻櫻又喂粥又喂藥的,見韓光霽氣色比剛剛好了些,想著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這般想著便要向韓光霽告辭,這時他卻忽然問道:鐲子呢? 還好意思提。 好好收著呢。 為什么不戴著?韓光霽說著,頓了頓又道,不喜歡? 這話說得好像這鐲子真的專門挑給她,不是為了坑她似的。 不過是怕磕著罷了。 或許是炭盤子燒得有些旺了,屋里兩個人的臉上都添了些熱氣。周櫻櫻抬手摸了摸面,竟有些燙。接著她匆匆收了碗,正要喊春深來提了食盒子,卻發現不知什么時候旁人都走了,這屋里竟只剩下她和韓光霽兩個人。 她抬首就想喊人,韓光霽卻忽然捉住她的手,說道:周櫻櫻。 韓光霽這么連名帶姓地喊周櫻櫻,實在害她的眼皮又狠狠地跳了跳。 怎么了? 韓光霽看著她,眼神不似平常一般明亮,卻是藏了一番欲言又止。 周櫻櫻等著他回話,可還沒等來,外間的隨風便喊道許姨太太的人來了。 一聽到許姨太太的名號,韓光霽的神色便變了變,他垂著眼把手收回,說道:看看是怎么回事? 來人原來是位姓金的嬤嬤。昨日周櫻櫻和許姨太太說好了,以后聞風齋由周櫻櫻管著,許姨太太則送個嬤嬤來輔助一二。鬧了半天,周櫻櫻幾乎忘了這回事。如今恰好韓光霽病了,周櫻櫻便以照顧三爺為托詞,讓這位金嬤嬤過兩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