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夢醒

    31   夢醒

    容玨夜里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一時夢見老舊的一室一廳，他只能睡客廳表面皸裂的皮沙發，中午才起床的母親一臉憔悴，冷著臉責怪他大中午還沒做好午飯。

    一時夢見自己與謝渺初見，她站在教室門口遲疑地問：你還好嗎？

    轉瞬卻變成申城的雨天，他一人在雨里一直走，雨霧朦朧，他看不清方向。他走了許久，街景莫名又變成掛滿紅燈的鼓街，街上人來人往，他茫然四顧，最終看見街尾的謝渺。

    一會兒又是冬季蕭索的海岸，他穿著單薄的白色T恤，海風鼓起衣服下擺，他覺得冷卻在原地動彈不得。

    還有漆黑的礦洞，反復重啟的舊電腦，大學寢室走不到盡頭的長廊

    最后他夢見高中教室，謝渺站在講臺上看向他，笑著喊：容玨。

    他沒來得及應，手機鬧鐘響了。

    明天容璟婚禮，今天他作為伴郎要去一起彩排，不用上班。他還不算清醒，關掉鬧鐘后躺在床上回想雜亂的夢境，有些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有些卻是無序的虛幻。

    因著最近的事，他昨晚放縱自己喝了些酒，后來好像是謝渺送他回的家。想到這里，他猛地睜眼坐起，腦內似被扔進了一顆炸彈，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

    他并非是那種醉酒后就會斷片兒的人，雖不能清楚記得每個細節，卻記得自己在車上吻了她。他那時醉得厲害，以為自己又做夢了，將眼前真實的人當作了夢中那個總讓自己予取予求的謝渺。他沒有顧慮，什么也沒說便做了這樣的事。他不由得后怕，所幸自己醉酒無力，不然也不知會對謝渺做出怎樣的事。

    以謝渺細致聰慧的程度，只怕已經察覺自己齷齪的心思，他心慌意亂，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害怕謝渺越發疏遠自己，又痛恨自己為什么沒能藏好心中猛獸。

    他猶豫地拿過手機，解鎖后又停住，就如系統出錯的機器人，不知下一個指令是什么。避光性極強的黑色窗簾遮住夏日晨光，手機自動鎖屏后就又是一室黑暗，只余指示燈忽明忽暗。他的脊背微微彎曲，獨自坐在床上就如被遺棄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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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容玨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不同，謝渺幾乎沒能睡著。

    開車時還能保留著理智，躺在床上便滿腦子混亂。都說酒后吐真言，那容玨迷迷糊糊的親近是否就代表著他的真心？

    她幾乎就要確信杜若若說的話，卻又不解為什么會是如此，容玨對她不是一直客氣有禮嗎？她喜歡容玨，卻在隱約得到回應的此刻感到吃驚，甚至難以置信。就好比忽然得到了某種渴求已久的寶物，給你寶物的人一聲不吭，你驚喜同時也會不解，便要去追尋個合理的因果。

    有許多念頭在這一夜產生，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求最后的答案，卻又無從入手，因為除開容玨，誰也不能給她正確的解。

    可她要如何向容玨要一個答案？

    一個問題推導出下一個問題，她在解答一個縝密的邏輯題，最后得出結論便是親自去問當事人。

    杜若若說得對，她需要撞一下南墻。

    現在這堵墻就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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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渺知道今天會有婚禮彩排，她就算有許多問題想從容玨那里得到答案，也還是選擇在婚禮以后。不過她也沒怎么看書，只是看了兩部電影便又開始補眠?；蛟S是因為已經做好了決定，這次她并沒有翻來覆去睡不著。

    相比已經決定好怎么做的謝渺，容玨的日子過得就混沌許多。

    他下樓時已經十點，恰好遇見同樣晚起的容琢在吃飯。

    冷姨熬了粥。容琢叫他吃早飯。

    容玨看著他，隱約記得昨晚是他送自己回房的。他走過去，剛拉開椅子落座，就聽容琢說道：昨晚大半夜小渺兒還送你回來，記得感謝人家。

    他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可被別人提起依舊愣了一下。他瞧了瞧容琢，感覺他像是故意以此來試探自己，只應一聲，沉默地為自己盛粥。

    容琢睨他一眼，小六叫你去酒店時叫她一起。

    她還沒起？

    聽說昨晚玩到兩點半才散場。

    容玨點點頭，開始安靜地吃早飯。容琢又瞧他一眼，幽幽說道：冉冉家在碧水公園買了套平層，我前兩天去看了眼，確實好像不錯。

    先前自己給他推薦過碧水公園的房子，所以容玨并未多想。

    可容琢接下來就又說一句，那邊離分公司挺近的，你怎么又搬到云篆去了？

    正要將先前說給容璟的理由還可以再用一次，容玨就聽他繼續說道：云篆公寓的裝修風格也不是你的偏好。

    容玨一驚，捏緊手中的筷子，到嘴邊的理由生生卡住。

    容琢自持了解自己這位堂弟，卻也是昨夜才確信自己的猜測。此時他觀察著眼前的人，自然發現了容玨神色僵硬。

    容玨卸掉手上的力道，似放棄了偽裝，二哥想說什么？

    小玨，你不必把自己束縛在一個框架中，用別人錯誤的眼光來苛待自己。

    當他確信容玨喜歡謝渺后想過自己為什么完全無法察覺，原因無外乎容玨偽裝得太好，他深信不光自己，連另一位當事人謝渺應該也不知道。

    容琢心思細膩又與容玨相識多年，稍作思索就知道他為什么會如此。

    就算明白容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容玨也不知要說什么，只能保持緘默。容琢卻直接提起昨晚的事，昨晚你喝醉酒是小渺兒送你回來的，我們都知道「雙韻」有的是代駕，她也知道。

    可她還是親自送他回來，甚至在被他冒犯后依舊來扶他。想到這些，容玨的一顆心要跳到嗓子眼，好似連靈魂也在戰栗。

    容琢見他失神，微微嘆息道：小玨，我們都希望你可以快樂。

    容玨無法讓自己的心臟安心地回到胸口，卻還是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容琢。容琢朝他笑了笑，仍同多年前領他回南山時一樣。

    他斂了斂眼眸，聽著自己的心跳低聲回答，謝謝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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