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回門1
天樞以北,臨近皇城,從官宦權貴到世家大族,這里的大戶人家比比皆是。府邸飛檐斗角,男女貴人錦衣華服,在男仆女婢的服侍下進進出出。毫不夸張的說,在這片權富區的大街上一磚頭下去,砸死的要么是當官的,要么是有錢人。?“駕!”馬鞭當空啪的一響,車輪轔轔,鑾鈴叮叮,一輛“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馬車打街心暢行而過。拉車的是四匹純白駿馬,車身雕刻著鳳紋,輔以金彩粉飾。不必敲鑼打鼓地開道,單憑車身上雕刻的鳳紋便能說明馬車主人的身份。行人自動自發退到街旁為其讓道,默契地心道:今兒個天氣不錯,齊帝君這是出宮回娘家踏青?偶爾齊放出宮公干,也會順道回趟娘家,是以這片權富區的人對他的馬車并不陌生。不過他們今天只猜對了一半,今兒個馬車里可不只齊帝君一人。梵花因好奇朝廷鎮壓四王叛亂后天樞的經濟社會活動有沒有恢復如初,是以這次出宮去齊府拜見公婆之行便沒有出動皇家儀仗隊搞得人盡皆知,而是和丈夫輕車簡從,讓劉燈駕車,給太師天團留張翹課的請假條,沒給他們任何說不的機會就夫妻雙雙快樂地飛出皇宮過二人世界去也。什么,你們問他們是不是當遙爺死了?天地良心,是遙爺自己用一貫的瞧不上眼的慵懶語氣說不去帝君娘家。他說不去,梵花心里也是暗自一松。本來就沒打算帶他去,試問哪有帶著小夫去正夫娘家的道理。怕只怕出門前問都不問一聲就留下他,他一惱,又該口噴焰火折騰人了。車上的女人挑起窗簾一角,朝外望去,瞧了片刻街邊熱鬧便放下窗簾,神情登時大為輕松,回頭沖丈夫彎起眼笑道:“看到城中百姓恢復活力,朕心中的石頭也落下一半?!?/br>齊放單臂攬住,讓她依偎在自己肩頭:“你呀,越來越有個皇帝樣兒了,陪我回趟家也不忘憂國憂民。照理說你這樣我該高興,可我心中怎么就像堵著一團氣,悶悶的不得勁兒?!?/br>“心里有氣呀?不怕,朕有法子給你治好了?!迸踝∷哪?,將線條柔美的薄唇擠成櫻桃小嘴,虎吻一口,“吶,朕把你的氣都吸進自己的肚子里,還百姓一個心無旁騖、心懷坦蕩的‘南國一絕’?!?/br>“來而不往非禮也?!边€她一個虎吻,再咬牙切齒道,“皇上每天跟著三位太師上課,怎地哄人的小伎倆沒有生疏還越發的嫻熟,看來皇上是天生會哄男人?!?/br>梵花風sao地向后一甩劉海:“嘿,朕vv天賦異稟的地方還有很多,期待放放來開采?!?/br>齊放被她的葷話說得心頭怪癢癢的,又氣惱自己現在怎么這么沒用,輕易就能被她左右情緒。這口氣不出在她身上出在誰身上?撲她到車壁上處以最慘無人道的極刑——撓癢癢。于是乎夫妻倆旁若無人地在馬車里嬉鬧調情,絲毫不考慮被強塞狗糧的劉燈駕車時糾結的心情。南國的新婚夫婦一般在婚后第三天要相偕回女方娘家,女家則大擺宴席,款待女兒、女婿。鑒于梵花在洞房花燭夜就慘遭“天打雷劈”,消失無蹤,回宮后又緊趕慢趕收拾四王惹下的殘局,三者齊帝君是入贅的梵家,是以這段兵荒馬亂的繁忙時節便誰也沒顧得上提醒皇帝:你結婚幾個月,是不是該禮節性地回趟夫家了?唯有新郎一直惦記在心。這不,見朝中繁忙的事務告一段落,妻子又跟自己撒嬌說三位太師管得太嚴,不正是一個“丑媳婦總得見公婆”的好時機?還能住上兩三天,給她躲躲懶。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齊帝君現下是一門心思繞著娘子轉,喜怒哀樂是因為她,吃酸捻醋是因為她,偶爾腹個黑給日子添點調味料還是因為她。大膽預言一下:為了她,齊帝君估計什么都干得出來。馬車停在齊府高大的門楣前,劉燈跳到地上,放一張踏凳,面朝車門彎腰畢恭畢敬道:“主子,到了?!?/br>車中,齊放理了理妻子鬢邊稍顯凌亂的美麗婦人髻,見她還沒從方才的胡鬧中正經回來,嘻嘻哈哈個不停,遂掐一把滑不溜丟的臉皮,微瞪一眼以示警告。先打開車門撩起簾子跳下去,再張開雙臂,將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來的妻子抱下來,與她手牽手踏上門前石階。抓起門環叩了叩,垂眸朝臂邊的妻子笑道:“父親從朝廷退休后,為圖個清靜,若非必要,府門便整日關著。加之今日我們是臨時起意回的家,你又說要微服出巡,我便沒提前遣人回家通報,只能委屈娘子稍等片刻了?!?/br>梵花不在意地扇扇小手:“小意思,不委屈,朕……我就愛和放放一起等門?!?/br>齊放心中暖暖,用力握了握牽她的小手,就喜歡她春風和氣、不容易跟人急眼的性子。仿佛沒有脾氣,說話時總喜歡面帶笑容,而她的笑容又總能征服自己,所以與她相處總是輕松又愉快。死過一次的人,心胸通常比較豁達。當然,前提是自己不趕跑她的哪個藍顏知己,不然溫順小貓咪非變成個威武大將軍跟他拼命不可,呵。等門開的空擋他玩心乍起,指東指西地告訴她那座府邸是潘太師的,那座府邸是唐太師的,那座府邸是姬太師的。梵花大吃三驚,沒料到這幫朝廷骨干分子還有抱團當鄰居的愛好,抱住丈夫一條胳膊臉埋在上面,藏頭縮腦起來,怕老幫菜們看見她逃課怕得跟什么似的。謝天謝地門開了,拽上丈夫一陣風似地竄進去。嚇了開門小童一大跳,定睛一看,驚喜地低呼:“公子從宮中回來啦!咦?”乍見與他們家公子舉止親密的嬌美女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已是雙腿抖如面條,雙排牙齒打顫,“皇皇皇皇……上上上上……”撲通,拜倒在地。雖然是齊帝君的家,無奈旁邊有頭母龍壓他一頭,凡事得為她馬首是瞻不是,見到家仆拜倒在地也不言語,只管推她出去當老大。梵花倒也很有當家做主的自覺:“平身吧。這里不是皇宮,不必多禮?!本玫炔坏叫⊥鹕?,復又說了一遍平身吧。小童臉緊挨地面,不敢瞻仰圣顏,牙齒打顫地答道:“回皇皇皇……上,腿腿腿腿……軟,起不來?!?/br>在他頭頂,南皇特臭屁地沖丈夫一甩劉海:瞧咱這威武雄壯的龍威。齊放無視她的賣弄,趕緊牽走她,省的留在這里嚇壞小朋友。結果他們是一路走,一路嚇跪一片家仆婢女。他們即便沒目睹過女皇圣顏,難道會不知道被自家公子牽著的女人是誰!驚動了府中二老,相偕小跑步地奔出來,喘著氣就要跪下給她行三拜九叩大禮。梵花眼疾手快,一手扶住一個,沒讓公婆給她這個媳婦下跪:“都是自家人,齊大人和夫人不必行禮?!?/br>“臣謹遵皇上旨意?!饼R肅清直起腰,一身銀白儒服,自然流露出與眾不同的高華氣度,到底是功高德隆的帝師。梵花對他并不陌生,應該說整片大陸學術界對他都不陌生,因為他迄今為止在學術界的光輝成就就掛在大陸名人名冊上面供世人瞻仰。她當初在竹宮磕著瓜子啃大陸名人名冊的時候,可想不到這位學識淵博、風韻猶存的老帥哥(名冊上有他的畫像)以后會成為不學無術的自己法律上的爹。這到底是老帥哥的不幸,還是自己的狗屎運,敬請收看今夜的科學與探索頻道。第一百二十三章回門2齊小郎南皇雜念叢生的腦瓜子在想七想八,對面站在齊肅清身后、生出“南國一絕”的英雄母親——孟婉紅,也在目光炯炯地上下左右細細端詳自己的皇帝兒媳,目光尤其流連在兒子占有媳婦的大手上,美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濃。咯咯咯,爹娘面前,兒子耍霸道也不知道避嫌。兒子成親幾個月以來回過幾次家,根據他如沐春風的臉色和母子連心的默契,她完全看得出兒子雖然是被賜的婚,卻十分滿意自己的皇帝媳婦,空懸的心終是有了著落。于是每次他回家,每次都攛掇他把媳婦帶回家一次,他卻每次都用媳婦的皇帝身份推辭。不想今日真給帶了回來,自己到底沒白嘮叨,讓兒子將“帶媳婦回家”這件事記在了心上。哈,原來齊帝君背后是受高人指點才拐皇帝媳婦出皇宮的。梵花在連皇帝都沒做利索的提前下,又新添一項陌生領域的業務——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拜見婆婆大人。雖貴為皇帝,卻也具備了新嫁娘的嬌羞。沒經驗,也不知道別人家初為人媳的小媳婦都是怎么和如狼似虎打量自己的婆婆正面對視的,便生出逃避心理。與齊肅清對話后目光瞥這瞥那的,就是不好意思跟英雄母親的視線處在同一水平面上,無奈英雄母親太難纏和強勢,直勾勾看著她,她再裝瞎就顯得太假了。不得已,欲拒還迎地與婆婆來個眼神上的歷史性會晤。雖只是眼神上的碰撞,卻已面紅耳赤,大覺不好意思,嘴角漾起若有似無的嬌羞微笑。看在孟婉紅眼中,兒媳和先皇七分像的粉白小臉宛若繁花齊放,嬌艷奪人,沒有一絲破綻。雙眸秋波流盼,透著龍威和純真。嘴角眉梢,又盡是綿綿情意。如此風華絕代、美貌不可方物的尤物,十個兒子也不是對手啊。當然,這里指的是情感層面上的不是對手。現實世界中嘛,南皇經常在某些雙人運動中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沒有一次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既然皇帝兒媳是微服出巡,孟婉紅便沒有拘泥于君臣之禮,走出丈夫身后,捧起梵花另一只沒被兒子掌握的小手,親熱地摩挲,斜瞪旁邊比她高一個頭不止的兒子:“小郎帶皇上回府,也不懂遣個人回家通知為娘,讓為娘連新媳婦第一次來家里一定要吃的糯米餅也沒準備。年輕人不看重這些風俗,簡直亂來?!?/br>齊放忙賠罪加檢討自己的疏忽,氣氛變得輕松起來。梵花不禁莞爾:聽得出放放的娘是個性情率直之人。不過小郎?嘿,放放還有這么可愛的乳名。四人移動,孟婉紅挽著皇帝兒媳的手臂走在齊家父子前頭。梵花回頭擠眉弄眼地用口型喊丈夫小郎。齊放嘴角下撇,擺出“被你發現啦”的苦瓜臉。你們眉來眼去的時候也幫幫忙照顧下旁邊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的齊老帥哥吧。梵花一邊走一邊聽孟婉紅率性的嗓門一邊打量齊府的格局:屋宇廣,庭院深,楊柳堆煙,倍兒有品位!屋似主人,齊府也像極了給人滿腹經綸、紳士氣質感覺的齊老大人。兩位老少男人話不多,完全具備了甘當綠葉襯托紅花的覺悟。梵花因為人生地不熟,交談起來就顯得難為情和忸怩拘謹,所以話也不多。四人幫中勝在有個談吐干練的女主人孟婉紅,一個人力挽狂瀾,愣是沒讓場子有一分鐘的冷場。看得出平時齊府上上下下的事務一定全由她來cao持,讓丈夫兒子能夠全心全意的大展抱負。可見一個好妻子,不會讓瑣碎牽絆男人前行的腳步。此話對南皇不適用。四人幫談笑風生間穿過齊府后花園的走廊,梵花瞥見廊外的幾棵石榴樹上結著紅光滿面的小石榴,大感興趣,臉朝廊外看個不停。孟婉紅許是太高興皇帝兒媳第一次來家里,便沒想那么多,連珠炮似地回憶道:“阿錦小時候出宮來家里玩,只要看見院子里的石榴結果了,就喜歡和小郎站在石榴樹下摘石榴吃,倆小孩兒石榴籽能吐一地,咯咯咯。后來阿錦登基,咱們家每年都要摘一籃子石榴讓小郎送進宮給他。哦對對對,阿錦十歲的時候還抱過三歲的皇上來家里玩,皇上可還記得?咯咯咯?!?/br>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場上其余三人的心上剎那間落下一塊大石,變得沉重起來。孟婉紅心頭咯噔一響,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說錯話了,揣揣不安地偷望這個,偷瞥那個。他們三人,一個是阿錦的老師,一個是阿錦的摯友,一個是阿錦的親妹子……她懊惱地在心里直打嘴巴,罵自己是個禿嚕嘴。梵花無疑是三人中最難受的一個,一來為暗戀之人的死亡而難受,二來為暗戀之人的meimei的死亡、自己偏又重生到他meimei身上而難受,三來為不能解釋皇兄十歲時抱來齊府玩的是他親meimei而非她這個二重身而難受。她這個二重身還得顧全大局地假裝驚訝:“嚇,皇兄抱朕來過府上!朕當時年紀小,哪里記得這些?!毙睦镎姹壬郎吣戇€苦。好在知道她二重身秘密的丈夫體諒她的難處,和她一唱一和起來:“我也不記得阿錦有帶皇上來家里玩過,娘你是不是記錯了?”自覺說錯話的孟婉紅趕緊就坡下驢:“哦哦哦,是我記錯了,人老記性不行了?!?/br>錦華帝的話題也就翻篇兒了,可之后四人幫的氣氛再難輕松得起來。齊放索性牽著媳婦暫時告別父母,引她往自己的起居室走去,打算關起門來把人哄高興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