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六一
他看到楊立露嘆了口氣。 許久以后開口,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在宗祠的那個夢我夢到我變成蛇了。 夢里有金烏,白澤,上古的神獸種種,這蛇是最后成神的,我在想一個問題 她一邊說,一邊把染血的手指放進口里,舔舐著,臉上的表情是種求知帶來的天真: 照理說這只蛇會如其他的神獸一般元神飛升,rou體化作須彌山的一部分,為什么它會死在墓林里,并且被方士找到? 江西雁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怔愣的瞬間,楊立露把手探進他的衣服深處,撕開被血痂粘住的褻衣,拋出了下一個話題: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你為什么要修天梯? 這是江西雁第一次想這個問題。 他當時在墓林里覺醒了血脈,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去那里,他想,只要他真的推開了須彌山巔的那扇門,說不定能夠扭轉江家覆滅的命運。 原來他是這么想的么? 他思慮著,一直未開口,受楊立露小手牽動,輕柔地處理傷口,這個夜晚,一直都是她在引導著他,直到她說出最后一句,我想去天梯看看。 彼時夜已經很深了。 路途遙遠,需要做些準備,第二日啟程,顛簸了很久。 他從墓林出來,神識強大了不少,森林外圍的怪物被他控制,開辟出了一個通道。 入目是繁忙的工程隊,看到國師府的轎子,興師動眾地圍聚在一起,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們朝江西雁的轎子磕頭作揖,不斷說著感激。 江西雁覺得有些厭煩,他移開了目光,楊立露卻伸出了手。 她把視線往上移,看著墓林中央聳立的高山,高山直插云霄,隱沒在云層當中,工程隊已經攀得很高了。 他們夜以繼日地勞作,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愿想,山體陡峭,冬天濕滑,就在楊立露掀開簾子的那一會兒,她親眼目睹一個男人從高空之中摔下,粉身碎骨。 而工程隊的人仿佛見怪不怪,在短暫的驚呼之后,輕車熟路地處理著一切,搬運尸體,清理血跡,監工在名錄上找到死者的名字,隨意劃掉,好像劃掉某個有使用期限的物件。 楊立露突然轉過頭跟江西雁講,等我繼位,天梯不要修了。 江西雁的腦中莫名轟鳴了一聲。 他看到話音落下,楊立露的臉rou眼可見地慘白下去,整個人莫名晃動了一下。 你怎么了? 楊立露倒在江西雁懷里顫抖,他心中一緊,第一反應是伸出手腕,是不是時間到了? 江西雁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楊立露就大汗淋漓,她抓著江西雁的手臂,你不要看我 從命令到哀求,只過了短短的瞬息,她下一句話帶上了一絲淚意,懇求著,求求你讓我一個人 江西雁想問的,但是他還是什么都沒說,向后退,讓出了這個空間。 光天白日,密閉的轎子當中,楊立露的皮膚rou眼可見地變紅,像是血液突然間沸騰,要在身體里爆掉一樣。 她的腦袋當中有個聲音,【替代關鍵人物完成劇情,請立刻執行!】 楊立露吐出一口血。 和桃桃決裂時,她就已然有這種沖動,等到她親眼看到那些揮汗如雨的莊稼人做著這件毫無意義的蠢事,這個意志突然間無比堅定,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讓她不得不說出來,告訴江西雁一吐為快。 當然受到了系統的懲罰。 楊立露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從黑藻的幻境里出來,在魚怪的胃囊里經歷了什么,你們不知道嗎? 我被殺時無人救我,我被傷害和虐待時無人救我,既沒給我提供過任何幫助,我憑什么受你們的指使? 血液沸騰,沖破血管,在楊立露的皮膚上炸開,這程度比她先前經歷過的所有痛苦都更甚一籌,但好在她很能忍。 她的視線一片模糊,漸漸看不到什么東西了,意識也渙散起來。 爾后,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走上天梯后,你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別騙人了我的rou身已經死了,回去還有用嗎? 一片血色當中,模糊的畫面顯現,那是明顯不屬于眼前世界的景象,醫院的病床當中,她的身體躺在床上,爸爸弓下腰迎來主治醫師,醫生說: 不是沒救,只是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