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三、要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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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紫發少年的背影,亞萊蒂·艾凡西斯陷入一會兒的恍惚。畢斯帝滿是鮮血的背影閃過她的腦海,而後被黑暗中那條仰頭的小銀狼取代,緊接著是她在黑暗中看見的斷續影像,隨後,她的思緒拉回眼前的維爾連斯身上。瞬間,金發小女孩的身影在她腦海中閃過。亞萊蒂輕輕搖頭揮去那些影像,重新視線集中在前方的梅菲斯托之上。只見身中多槍的惡魔坐在地上,一面打量情勢,一面優雅地拍去西裝上的灰塵。「……請恕我失禮,第七魔王閣下?!箰耗э@然并不打算起身,只是微微一笑,「我想您應該知道,即使是低等的眷族惡魔也不會被區區手槍弄死?!?/br>「當然,少用你們引以為豪的智商來羞辱我?!咕S爾連斯放下手槍,冷笑,「現在的我確實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是——這家伙呢?」瞬間,一條觸手迅猛地襲向男人。梅菲斯托幾乎是同時查覺到觸手的攻擊方向,他向側翻身躲開那狠戾的一鞭,順勢從地上躍起,向後一跳躲開了緊接而來的觸手追擊,他的單臂散開成數百條綠藤,四面八方鎖住了直襲而來的數條觸手,一抽,一個人影便從林間踉踉蹌蹌被扯了出來,跌倒在地。「嘖……!」維爾連斯的表情稍稍扭曲,「連一擊也沒命中,你這垃圾還真有用??!」「對、對不起……主人……」趴在地面的那個身穿花襯衫的觸手人抽抽噎噎地哭喊。「原來如此……第一魔王的眷族,那麼說,情況確實對我很不利?!顾砷_了對觸手的桎梏,梅菲斯托恭敬地鞠躬,「魔皇陛下,很遺憾,小人這次就先告辭了?!?/br>「你以為能從我眼皮底下逃走嗎?智魔的小嫩芽?!咕S爾連斯三步并兩步上前,踩住地上那觸手人的腦袋,「還不給我抓住他!」「……不用追了,奇路斯?!?/br>相較於維爾連斯的積極,少女倒很冷靜,她冷冷的命令讓那哭喪著臉的眷族渾身僵硬。所有觸手一瞬間停止攻擊,而男人的眼睛轉成了鮮血似的紅色。知道那是第一魔王的意識即將轉移至此的預兆,梅菲斯托的身體快速叢聚成一團巨大的藤繭,收縮、收縮,一眨眼的時間便逃得無影無蹤。維爾連斯嘖了一聲,收回踩在男人頭上的腳。「嗚……嗚呃……陛下……」只見地上那花襯衫的男人摀著被踩得發疼的後腦,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迷糊又焦急地問,「陛下……我聽到陛下的聲音……她平安無事嗎?」「就在你這廢物和那頭野獸打無意義的架的時候,主人可是因此遇到了危險?!咕S爾連斯有些不是滋味地出言諷刺,「要不是我沒有力量,早就把你們兩個扒下一層皮了?!?/br>「扒下我們的皮,你也不會住得習慣的……」男人喃喃地說著,搖搖還在發暈的腦袋,左顧右盼,捕捉到銀發少女的身影時,他終於露出欣喜的笑靨,「亞萊蒂大人……!」少女靜默著沒有回應,視線移向腳邊的屍體。「怎麼了……亞萊蒂大人?」注意到少女低落的情緒,奇路斯不穩地向她走去,目光也移向地上的屍體,「這個人是……副導演?」「是綁架了主人的蟲子吧?!咕S爾連斯面露厭惡,「死了也是剛好?!?/br>「這是我的哥哥?!箒喨R蒂輕聲說,「為了救我而死了?!?/br>她的嗓音很平靜,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一如以往。她垂著頭,望著利瑟比·夏米爾的屍體,又陷入了沉默。維爾連斯扁扁嘴不再說話,奇路斯則靜靜地望著她,彷佛也感覺到了她的憂傷。總是如此。她總是被保護著。以為自己終於戰斗過,最後還是被保護的一方。威叔、奇路斯、畢斯帝、利瑟比……她只能看著他們的背影而感到無力,有些人,甚至連背影都沒看過就失去了。為什麼總是如此?想起在不久前被火箭炮炸得焦黑的半龍人,亞萊蒂從沉思的漩渦中慢慢抽身。「畢斯帝呢?」她問,「他還活著嗎?」「嗯,他還……」奇路斯突然打住了話,臉色刷得慘白,「對、對哦!畢斯帝??!」「怎麼了?」「那傻瓜的意識轉移到這里來,也就是說,他在畢斯帝那邊的身體力量就減弱了?!咕S爾連斯冷笑一聲,「所以,假使畢斯帝已經打贏,發現戰利品不見了,會做些什麼呢?」話才剛說完,震天的龍嘯響徹了整座山頭。那彷佛是末日即將來臨前的預兆,怪物的吼聲在山谷間回蕩,群鴉驚起,令人發寒。「那是什麼?」她蹙眉。?「是畢斯帝……糟糕……」奇路斯的臉色慘綠,「他絕對火大了……」就像應驗了他所說的話,整座山頭開始轟隆隆地震動起來。亞萊蒂不大能明白奇路斯所說的話,剛才所聽見的明明像是電影里聽過的恐龍咆哮,一點也不像人類的吼聲,她轉頭看向維爾連斯,卻發現後者的臉色也是一片鐵青。「……這里可是普黎米蒂沃,龍王型態應該撐不了太久?!咕S爾連斯咬牙道,「不過就算是獸王型態,憑現在的我和主人也不可能是對手?!?/br>「我剛剛已經削弱他一些力量了……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讓他變回獸王型態,到那個時候應該多少有點辦法?!蛊媛匪箍嚲o了神經,望向身旁的少女,「亞萊蒂大人,你覺得你能讓現在的畢斯帝冷靜下來嗎?」兩人的談話讓少女聽出了一些端倪。「現在的畢斯帝是什麼意思?」亞萊蒂問,「型態是指什麼?」「怎麼說……畢斯帝現在作為魔王覺醒了,變回他在魔界原本的樣子……雖然小了很多?!蛊媛匪菇忉尩?,「他沒有轉生成人類時的記憶,現在在大暴走……」「慶幸的是我們找回主人了?!咕S爾連斯冷笑一聲,「把他丟在這里讓他發泄夠本,我們先帶主人一起回去,只要能注意風向應該就能逃過他的鼻子?!?/br>但他的提案讓奇路斯搖搖頭:「就算現在想走,我們也沒有交通工具。他在牧場里有數量足夠的眷族,留他在這里反而能讓他蓄積更多能量……」「眷族是蓄積能量的電池……?」維爾連斯低頭思考,「是只對覺醒後的魔王而言嗎?難道我們被故意引到牧場來,是因為這里充滿適合做獸種yin魔眷族的個體……?」「嗚……也、也就是說……呃……畢斯帝的覺醒是預料中的事……?」奇路斯的神色看起來頗為混亂,「但是綁架犯應該都已經被畢斯帝變成眷族了……」「是威斯林格吧?能想出這種計策的只有他了?!咕S爾連斯的臉色沉了下來,「剛才那個梅菲斯托也在這里……那家伙在盲魔國聯里可不是小人物?!?/br>「等等……威斯林格把自己的眷族召喚到這個世界?」奇路斯稍稍瞪大了眼,「用什麼方法?我也可以做到嗎?如果能召喚我的十三騎士,要打贏畢斯帝應該也……」「現在才開始研究召喚的方法也太遲了,敵人已經在眼前了啊?!咕S爾連斯駁斥了這個荒謬的提案,轉身望向始終沉默的銀發少女,「我的主人,有什麼逃跑的主意嗎?」聞言,亞萊蒂·艾凡西斯終於從思緒的漩渦中抽身。兩人剛剛提及的「龍王」及「獸王」型態,還有黑暗中看見的那只銀狼和不屬於自己的片段記憶,種種線索讓幾個模糊的畫面浮上腦海,那是屬於她幼時記憶的一部分。「畢斯帝……」她不大確定地問,「是三個型態的王……?」此話一出,維爾連斯和奇路斯都愣住了。「我們提過他有三個型態嗎?」維爾連斯蹙眉,「主人,你想說什麼?」「難道……你想起什麼了嗎?亞萊蒂大人……!」奇路斯的語氣稍稍高亢起來,「就跟那時候讓我覺醒一樣,是不是想起了一些魔界時的記憶?!」維爾連斯瞪大了眼。他們急切地望向亞萊蒂,但銀發少女卻沉默了一會兒。「并不是想起來,但確實看見了一些畫面?!拱肷?,她才緩緩地說,抬起頭,眼神清澈堅定,「……把畢斯帝叫過來吧,奇路斯?!?/br>「咦……?」「哈???」兩名魔王的臉色頓時僵硬。「我和他約好了會一起回去?!箒喨R蒂淡淡地說下去,「我們要一起回去?!?/br>「可、可是這……」奇路斯的臉色蒼白,「可是現在的畢斯帝……」「我的主人,現在不是異想天開的時候,現在的畢斯帝一掌就能把我們拍死?!咕S爾連斯板起面孔,「要是一個不小心,整座山可是會像第五魔國一樣被夷為平地?!?/br>「他說得沒錯,亞萊蒂大人,畢斯帝曾經心血來潮就把自己建立的國家給毀了,他對我們更不可能留情面……」奇路斯跟著勸說,「他沒有任何跟我們的記憶,連人類的語言都不記得了,現在連我和他正面對決都很吃力,更何況是現在的亞萊蒂大人……!」「他是最殘暴的yin魔種的始祖,不是語言能溝通的?!咕S爾連斯補充,「就像我擁有部分懼魔的能力一樣,那家伙也有部分狂魔的能力,發起瘋來根本不分對象?!?/br>但,縱然兩人合力勸說,亞萊蒂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把畢斯帝帶來吧,奇路斯?!顾种貜土艘淮嗡南敕?,「讓我面對他?!?/br>面對少女的堅持,維爾連斯和奇路斯只有噤聲。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亞萊蒂·艾凡西斯非常弱小,即使會一點格斗技,她的身體能力與普通人類無異,甚至不會魔法,就算體內的靈魂貴為創世的魔皇,現在的她也只是一個嬌弱的女人。維爾連斯沉默著,緊握拳頭,臉色發青,現在的他比亞萊蒂·艾凡西斯還要更弱小,他根本不想淌這渾水,但他也不想背棄主人離開。而奇路斯·克里尼斯則是猶豫了一會兒,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上前擁抱她。「我相信你,亞萊蒂大人……陛下?!顾麚砭o少女纖弱的身軀,道,「我答應你把畢斯帝引過來,我會誓死保護你……你也一定要平安無事?!?/br>亞萊蒂張口想給他承諾,卻想起了不久前昏死過去的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待續)==========================終於放假的作者來快樂補更!上周加班加到哭,終於撐到今天可以碼字了,雖然有點遲了,祝大家端午快樂,明天再更一波謝簡版千珠~~百八四、三個型態的王創世之初,銀白色的幼狼奔走在漆黑的大地上。牠的背上載著牠唯一的夥伴,二者時不時高談闊論,幼狼一雙閃閃發亮的黃銅色雙眸盈滿探索世界的慾望,挺得高高的小鼻子呼吸著陌生世界的空氣,腳步踉踉蹌蹌。跑著、跑著,牠的身型變大了,身後開始多出其他的狼,狼群跟隨牠的腳步,有些狼變形成其他的獸,獸群也繼續追逐著牠,然後,牠與背上的夥伴在中途分道揚鑣。牠帶領著數量龐大的獸群,威風凜凜地踏過整片大地。當牠們奔過遍布熔巖的山谷,白狼的身軀變化了,漆黑的鱗片覆蓋他的全身,背後生長出有力的大翅,牠化身成一條幼龍,振翅朝天空翱翔。於是獸群停下腳步,不再跟隨牠。黑龍獨自翱翔在血色的天空中,牠的身軀又一點一點變大,漸漸地,牠的身後多出一條龍、兩條龍、一群龍,噴著水的、吐著火的、被雷電纏繞的,龍群們跟隨牠遷徙過整片天空,威風凜凜地俯瞰萬物。當牠們穿過蓊郁的叢林,黑龍的身體再次變化。牠黃銅色的眼睛轉為血紅、分裂成一個、兩個、四個、八個,牠的鱗片脫落,軀殼變得堅硬,巨翅變成薄膜,牠化身成了一只巨蟲。於是,龍群也離開牠了。巨蟲不再前進,也不再追求,牠獨自待在叢林,身軀日漸龐大。牠的周遭逐漸圍繞起許多其他的蟲,白的、黑的、青的、花的、地上爬的、樹上吊的、天上飛的……蟲群威風地占領了整片叢林,巨蟲卻躲進了森林深處。直到一天,牠最初的夥伴前來找牠,告訴牠:你應當成為王。「王是什麼?」巨蟲問。「王是頂點,也是使命?!範呐笥鸦卮?,「是被眷族崇敬和擁護的存在?!?/br>「成為王,就能夠有伴了嗎?」「也許吧,至少不會像現在的你一樣窩囊?!?/br>朋友的話讓牠燃起了一絲希望,於是牠決定成為王,這是早晚都要來臨的時刻,牠作為魔王誕生在這世上,王的身分是牠終將面對的課題。於是,牠以蟲王自居,帶領蟲群飛出叢林,牠變化成龍,燒死那些不愿跟隨牠的蟲只;來到龍群的居所,殘殺那些排斥牠的龍群;又變化成狼,擅闖狼群的山丘,咬死了所有反抗牠的獸。現在,獸群、龍群、蟲群都再次跟隨牠了。牠們組成了聚落,開辟荒地,構筑城寨,創建國家。當牠們終於全員集結起來,新的異種從牠們之中誕生,新種或有獸的特徵、或有龍的特徵、或有蟲的特徵,唯一不變的是,牠們能夠以雙腳站立,雙手靈巧,并且毛發都集中在頭部。新的異種被魔王稱作「人型」。人型新種的大量誕生讓牠們找到了自己的身分,牠們開始發現自己對人型有著強烈的性交慾望,於是牠們始能明白:牠們是yin魔,是渴望與人型配種——獸交的yin魔。就這樣,「獸型」與「人型」的地位區別逐漸在魔國中誕生。獸型以魔王為首,站在統治階級的最頂端,而弱小又低劣的人型淪為交易和奴役的對象,他們被販賣和賞玩,被疼愛也被欺侮,不論有沒有生育能力,他們是被侵犯的那方,他們想逃,卻又無處可逃,因為與獸交合的渴望已經深深刻在他們的靈魂里,他們無法反抗yin慾的本能。那,就是三個型態的王永無止盡的「悲劇」的初始。截至這里,就是第五魔國建國編年史的概述。而這些,是魔皇創世後最初的一萬年所發生的事了。——啪。身穿皇袍的藍發男人輕快地闔上了手中的童話書,將這本放回書架上。叩叩兩聲,敲門聲恰在此時響起,他回頭露出了微笑。「進來吧?!?/br>尾音剛落,魔法陣在門鎖處展開,接著,門緩緩地向側滑開了,站在門口的是面帶歉意的銀發男人,他低著頭走進研究室里,關上門,隨後向藍發男人深深鞠躬。「看起來是失敗了呢?!共坏葘Ψ介_口,他笑瞇瞇地說,「算了,在預料中啦!」「十分抱歉?!箠W里洛·艾凡西斯并沒有打算為自己的失敗辯解,頭也不敢抬起來,「如果不是臣又犯了相同的錯誤,原本有機會把她順利帶回來的?!?/br>「嗯嗯,沒關系啦,喜歡研究是本能嘛,你還是改不掉喜歡研究人類的習慣,容易被人類的謊言欺騙,這樣也不錯??!」威斯林格笑瞇瞇地擺擺手,一點都沒有打算責怪,他摸摸梅菲斯托的頭,恣意揉亂那頭銀發,微笑,「但是,基本該做的已經完成了吧?」「是的,在治療她腦部的時候已經順利完成了?!姑贩扑雇械椭^回答。「好!那就好啦!」威斯林格收回手,轉身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過……小亞怎麼樣都不愿意回來,還真的有點傷腦筋……」如此輕易就得到原諒是預料中的事,與王相處數萬年,威斯林格從沒向他追究過責任,這也是讓梅菲斯托心懷愧疚的原因之一。他直起身子,恭敬地發問:「陛下,帶亞萊蒂·艾凡西斯回到這里,除了讓第二魔王與她接觸以外,原本還有其他的打算嗎?」「嗯,目前是沒有其他的打算啦,只是……能預先保護起來是最好的?!雇沽指裾f著,靠上椅背旋了一個圈,慢條斯理地說,「你想,畢斯帝的龍王型態那麼顯眼,再加上距離奇路斯制造大量眷族才過沒幾天,我擔心會引來其他不好的東西?!?/br>「不好的東西……」梅菲斯托的臉色凝重起來,「那會是指……?」「怎麼說呢……實驗的失敗品?」他後仰伸了個懶腰,「嗯~~~算了!要是真的引來了再說吧!就算小亞不回來,我還有幾種備案可以讓第二魔王的意識和她接觸……嗯?!顾f著,稍稍停頓了一下,用筆桿敲了敲下巴,問,「說起來,貝利士剛剛報告里提到的那個孩子怎麼樣了?叫什麼利的……」「利瑟比·夏米爾?!姑贩扑雇薪恿送醯脑?,「已經確實抹殺他了?!?/br>「真可惜,他的智商、判斷力、分析能力都算滿不錯的?!雇沽指褫p輕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該說不愧是繼承了直系圣鳥血脈的人?你認為呢?」「這頭銀發是琉加血統的證明,即使沒有米哈拉瓦血脈的能力,僅僅只是繼承了這條血脈的人都有高度魔力適應性,就像我和貝利士現在使用的rou體一樣?!姑贩扑雇泄Ь吹鼗卮?,「千年前用來召喚臣的容器……女巫格里嘉,她也是純正的琉加血統。臣認為,利瑟比·艾凡西斯的身體必定也是優秀的召喚容器?!?/br>「轉生圣鳥的血脈啊……不過那樣說的話,時間軸就對不上了?!雇沽指竦皖^思考,「我是接到你的聯絡後才知道這個世界,然後才去謁見魔皇,圣鳥才被派向人間……」他停頓了一會兒,又反駁自己,「嗯、跟萬魔的皇帝講求時間的合理性這點本身就沒有邏輯可言,是時空間的誤差造成的?還是早就計算好的呢?」梅菲斯托搖搖頭表示無解,威斯林格又微笑起來。「總之,把他的屍體妥善處理吧,不管要不要用那副優秀的身體來召喚第三個眷族,那都是奧里洛的兒子?!雇沽指駥⒐P隨手丟到桌子上,站起身,「親戚、前妻、妻子、兒子……我好像已經從他身邊拿走了不少人了呢,至少幫他們做好善後吧?!?/br>梅菲斯托恭敬地點點頭,「遵命,陛下?!?/br>威斯林格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梅菲斯托敬禮後轉身走向門口,又再次回頭。「陛下,還有一事……」他略顯不安地問,「貝利士呢?」「啊啊、他把殼帶回來之後我讓他回那里觀察了?!雇沽指裎⑿χ霉P桿敲敲桌上的喇叭,「當然,也允許他使用茱莉亞·米哈拉瓦的rou體……沒事,他很擅長偵查啦?!?/br>梅菲斯托點點頭,卻擔憂地蹙眉。「不能過去打擾他哦?!箍闯雒貢L正為自己的伴侶憂心,威斯林格笑了笑,「伏擊、追蹤和戰略分析之類的,你沒有一樣做得來,還是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br>「……是?!广y發男人恭敬地低下頭,深深鞠躬,「那麼,臣告退了?!?/br>喀擦兩次門開關的聲響,梅菲斯托離開了,智慧的魔王獨自一人待在昏暗的研究室里,聆聽他的腳步聲遠去。貝利士和梅菲斯托在魔界本就是結縭伴侶,這也是他將他們召喚到這兩副身體的原因之一,即使所有智魔都來自魔王的智慧樹,即使他們至高的追求都是知識與真理,他們還是會尋求能長久依存的心靈伴侶,這是孤獨的魔王從來不能理解的情感。然而此刻,他卻想起他與奧里洛·艾凡西斯共處的那些瘋狂時光,想起他們無數個在酒吧高談闊論的夜晚,想起他弄死所有姓氏為艾凡西斯的女性的經過,也想起奧里洛知道前妻死訊那一天,知道自己被親生兒子憎恨的那一天,抓著他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口埋頭痛哭的表情……種種回憶在心里浮現出來,他撫上胸口,覺得空空洞洞的,好像少了點什麼。須臾,魔王露出了微笑。「真奇怪……」他不能明白這種心情,也從未打算去理解。智慧的魔王轉身走向書架,又再次埋首於研究之中。(待續)=======================謝謝簡版千珠加更!百八五、龍王之戰巨大的杉樹上,樹梢處坐著一個纖細的人影。她的臉蛋精致美麗,膚色暗褐,一頭大波浪卷褐發紮成俐落的馬尾,身穿緊身騎士裝,背上掛著一把狙擊槍。女人寶石一般的藍色眼睛專注地眺望遠方,不尋常的震動和吼嘯頻頻傳來,伴隨著不詳的熱風,這讓女人繃緊了神經。「就算是圣鳥血脈的交會點,對手可是那個第五魔王……」她喃喃說著,扶著樹干的手緊握成拳,「可別隨隨便便就死了啊——亞萊蒂·艾凡西斯?!?/br>緩緩地,女人寶藍色的眼瞳中浮現了猩紅,彷若含苞待放的血杜鵑。在她所注視的遠方,亞萊蒂·艾凡西斯正站在林間一處小空地的角落。盡管時常被人說態度狂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弱小,她知道面對兇猛的巨龍自己不可能有任何勝算,更不可能像之前面對發狂龍化的畢斯帝一樣,只用一次粗暴的性愛就平息牠的暴走,那頭龍據說有五層樓那麼巨大,只要被壓住就必死無疑,更別提zuoai。但是,沒有zuoai的必要。她想起先前和畢斯帝在床上翻云覆雨後,zigong發出光芒的異象,恐怕在那時畢斯帝就已經得到了覺醒的力量,就像奇路斯那時一樣,或是四分五裂,或是被火箭炮轟炸,他們的暴走都是因為其他的契機,若是如此,應該能用對奇路斯一樣的方式讓他冷靜。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亞萊蒂總覺得自己知道該怎麼做。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令人難耐的熱風席卷而來,亞萊蒂後退了一步,一旁的維爾連斯僅靠在樹干旁,神色相當局促不安,而負責偵查的奇路斯則在靠近空地中央處等待。倏地,龍嘯響徹了天空。幾乎是同時,那眷族的雙眼轉成了紅色。「要來了!亞萊蒂大人!維爾連斯!」他回頭大喊,「找掩蔽!」狂風席卷大地。林木枝葉狂舞,細瘦的樹木被連根吹起,使用眷族rou體的奇路斯用觸手將自己固定在地面,亞萊蒂被吹得退後好幾步,雙腳差點離地的瞬間,維爾連斯摟住她的腰蹲下,兩人躲在大樹隆起的板根後方,撐過了這場震耳欲聾的狂風。旋風剛過,溫度一下子上升。分明是涼冷的秋日,卻彷佛是被火焚過一樣,空氣變得熾熱難耐,沉重翅膀揮動的聲音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接著轟隆一聲,大地震蕩。亞萊蒂忍不住往回看,只見一團焦黑的觸手像隕石般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飛揚的塵土又很快被強風吹散,一條黑色的巨大火龍振翅降下,轟地落在空地上,居高臨下地瞪視著身穿花襯衫的渺小男人。「是嗎……看來在我把你所有眷族殺光之前你是不會死絕了……」巨龍齜牙,口中吐出一團火舌,「那個人類在哪里!把她交出來!現在我還可以讓你少受點苦!」「我拒絕!」奇路斯瞥了坑里還在冒煙的焦爛軀體一眼,臉色鐵青,態度卻依然堅定,「在你恢復冷靜之前、別想碰陛下一根頭發!」樹根後方,亞萊蒂靠在維爾連斯的胸口,愣愣地睜圓了眼睛。那并不是人類的語言。和奇路斯說的一樣,畢斯帝已經連語言都忘了。但是——她能聽得懂。「他們說的那是什麼?」她悄聲問。「是魔界的語言,主人?!咕S爾連斯也壓低聲音回答,「和流傳到人類世界的古代魔語有點像,但是是王才被允許使用的、更高等的魔語?!?/br>亞萊蒂還想再問下去,畢斯帝在此時瞥了眼他們的藏身處,維爾連斯立刻摀住她的嘴。「哼……你以為帶到附近就能保護得了嗎?就憑你?」巨龍冷冷一笑,目光又移回眼前逐漸轉換成觸手形狀的第一魔王,嗓音高亢起來,「行!我就如你所愿先捏死你吧!奇路斯!免得你看到所謂的陛下被我弄死的慘狀!」知道行跡已被發現,維爾連斯嘖了一聲。奇路斯沒有回話,他的軀體已經再次成為巨大的觸手團,雙王的戰斗一觸即發。黑龍猛然咆哮出一道火焰,觸手團敏捷地後跳閃過,抓住附近兩顆大樹,連根拔起,用力揮開急襲而來的第二道火焰,隨即將燒成火球的樹木接連向巨龍砸去。而火龍也非泛泛之輩,牠準確地咬住第一棵,側了半身用翅膀擋下另一棵,借力旋身的同時長尾橫掃過去,移平了幾棵大樹,卻沒命中敏捷的觸手。黑煙散去,眼前空無一人,地上卻開了個洞,深坑里的焦黑觸手團也消失了。牠左顧右盼,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挪開右腳,一條猛然從土中竄出的觸手撲了個空,巨龍惱怒地咆哮一聲,振翅,掀起的狂風讓接二連三破土而出的觸手只能平貼地面,而牠藉著亂流騰空,亞萊蒂可以看見牠正在吸氣、吸氣、吸氣,而空氣變得灼熱起來。巨龍鼓足了氣,向準地面的洞口——噴出火炎。轟的一聲,強大的火焰流席卷土壤,猛烈灌進洞口,大地瞬間升溫。維爾連斯抱緊了亞萊蒂,周遭的水氣蒸發,空氣燒得他們皮膚發疼,方圓一帶的地鼠洞直接噴出烈火,十數公尺外的枯木開始自燃,更遠的地方發生了爆炸,即使這座山下秒開始崩坍也毫不意外。轟轟……轟隆隆……大地勉強承受住魔王的憤怒,震蕩終於開始慢慢平息,焦土之中,一條炭黑的觸手無力地探了出來,摸索著尋找方向,卻立即龍爪踩得粉碎。一聲巨響,龍王重新降落在大地上,激起焦黑的塵土。牠喘著氣收翅,在原地耐心觀察了幾分鐘,盡管沒有逼出奇路斯,但也沒有任何觸手再從土里伸出來,柔軟的觸手一點也不耐火,牠知道自己戰勝了。行了。成了。牠擊敗奇路斯了,那個偉大的第一魔王。驀地,龍王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牠沒有什麼好輸給奇路斯的了,牠像個英雄一樣奮戰過了——然而,這個想法又隨即使他愣住了。人人敬畏的第五魔王什麼時候作過英雄了?又什麼時候,牠把奇路斯當成競爭對象過了,仔細一想明明是荒謬可笑的事情,牠的感受竟如此切實。就彷佛——牠最近才剛經歷過這種感覺。是什麼?到底是什麼?「不行!主人……!」細小的聲音引起牠的注意,龍王立刻警覺地回頭,狠戾的眼神掃過去,只見那個銀發少女從樹干後方跑了出來,她的腳步踉蹌,皮膚發紅,嘴唇乾裂,發梢也有點燒焦的痕跡,顯然是被剛才的烈火影響,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一點猶豫地站到牠的前方。那雙寶藍色的眼睛筆直地凝視巨龍的雙眼。除了魔王,沒有誰敢這樣直面牠——無論是惡魔,或是人類。「你是什麼東西?」龍王以低沉的嗓音問,「是你召喚了我嗎?人類?!?/br>少女搖搖頭,沒有開口回答,但她的眼神沒有害怕、沒有警戒、沒有恐懼。畢斯帝有種奇異的感覺,驀地,牠想起了初次謁見時牠向魔皇許下的愿望。「是你嗎……?」牠顫抖地問,「難道……你是創世的魔皇應允給我的禮物?」這次,銀發少女點點頭。瞬間——巨龍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說謊?。。。?!牠仰頭朝天怒吼,烈火隨著咆哮向空噴出,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少女的臉龐,她因抗拒高溫而退後了幾步,臉上淡然的神色卻還是不為所動。「就憑你!就憑你這種迷你的生物也是魔皇的恩典???!」牠的吼聲震天,黃銅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漆黑的瞳孔因侵略性收縮成一條細縫,「難道你比我還強嗎!???」亞萊蒂安靜地注視著牠,沒有回答。那并不是懼怕的沉默,少女只是選擇不回答,她的眼神有股安靜的傲慢,彷佛她立於萬魔之上,立於魔王的頂點——這讓龍王簡直怒不可遏!「我讓你回答?。。。?!」牠一爪用力揮過去,但那瞬間,巨大的觸手破土而出,抓住牠的爪腕,龍王一驚,低頭,只見大量觸手彷若子彈般沖破地面,或綑住牠的嘴、或縛住牠的翅,層層綁住牠巨大的身軀,巨龍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被大量的觸手扭倒。碰的一聲巨響,牠重重摔倒在地面,激起焦黑的炭土,黑煙逐漸平息散去,合力綁住牠的觸手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型的上半身。「呼、呼……我說過……讓你、不準、碰她??!」半身焦黑的奇路斯·克里尼斯氣喘吁吁地嘶吼,一次次加重觸手束縛的力道,「一根手指……!一根頭發!都不準碰?。?!」火龍懊惱地掙扎,但觸手將牠束縛得越來越緊,零星的火焰不斷從牠嘴角溢出,卻燒不到綑住他上下顎的觸手。牠太過在意眼前的少女,完全忽略了可能還在土里潛伏的奇路斯。難道這是他們的圈套?難道少女只是個誘餌?龍王的喘息逐漸變得劇烈,如果是原本的自己還有辦法掙脫,但現在這副身體別說是五成,連原本自己兩成的實力都無法發揮。要在這里屈服嗎?不,不可能!驕傲的龍王絕不會在此投降——!龍王仰頭一聲沉重的悶吼,尖銳的瞳仁赫然消失,黃銅色的眼睛在瞬間轉紅。盡管不喜歡,但他還有另一個型態,那個力大無窮、又無比敏捷快速的型態——……巨龍的身軀在瞬間僵住了。血紅的眼又褪回原本的黃銅色,尖銳的瞳孔重新浮出——牠無法變換成那個型態,那個力量堪比龍王、敏捷堪比獸王的型態——蟲王型態。蟲王憑空消失了……不、真的是憑空嗎?一些片段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在發著幽光的魔皇城大殿、墜落、無法逃離的漆黑深淵、支離破碎的身體——蟲王型態不是消失,而是被一股強大的能量毀了。匯集的能量無處可去,隨著呼吸而快速消逝,魔王維持不住龍型,巨大的身體迅速縮小,黑色鱗片從牠身上脫落,肌rou萎縮,銀白的毛發重新生出,但即使在這混亂之中,觸手也絲毫沒有松懈,配合牠的縮小隨時生出新肢,剔去龍鱗,深入毛發綑住牠的軀體。終於,畢斯帝又變回了銀白色的巨狼。普黎米蒂沃——傳說中的原初之世,人類的居所。這不是個適合惡魔的世界,這里的空氣和光夾雜著別的力量,僅僅是呼吸都會被削弱。眷族……牠的理智及本能告訴牠,想要活下去,牠必須制造眷族。忍著強烈的暈眩感,牠掙扎著,視線來回掃動,快速搜尋可用的物件,然而焦土中殘存的生命體少之又少,偶然牠瞥見了那個銀發人類少女,看見她向自己伸出了手。「畢斯帝?!?/br>巨狼一愣,尖銳的瞳孔慢慢放大。她在呼喚牠。她的聲音明明那麼小,卻清楚傳進了牠的耳中,傳進牠的腦海,彷佛連牠的靈魂都被撼動著,模模糊糊中,牠想起來,那似乎是呼喚牠醒來的聲音。不,不只是如此……赤身裸體的銀發少女在床鋪上擁抱牠的畫面赫然閃過腦海,牠因腦部的刺痛而瞇起了眼,那不是屬於牠的記憶,至少不是屬於魔界的記憶。緩緩地,少女的掌心碰觸到了牠的毛發,碰到了牠的臉龐。獸王停止了掙扎,牠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巨大的身體安靜地趴著,牠感到一股溫潤的感覺正從她身上傳過來,那是無比平靜的能量,而牠知道那個能量。牠生於那里。「魔……皇……」牠的嘴角艱難地流泄出幾個單音,「你難道是……魔……皇……?」「我夢里的小狗看來就是你了,畢斯帝?!股倥届o地說著,嗓音乾凈清澈,冷冷的,卻讓人很安心,「我看見了,你在黑暗里向我祈禱的樣子?!?/br>那不是屬於魔界的語言,但畢斯帝聽懂了她說的話,彷佛牠曾經也說著和她相同的語言,這種感覺異樣又不可思議,卻又十分熟悉。「魔皇……」獸王緊蹙的眉宇緊緊擰起,「為什麼……沒有實現……我的愿望?」「你的愿望已經實現了?!?/br>巨狼愣愣地望著少女,她也回望著牠。「你所渴望的就在這里,不會逃,也不會死?!顾崧曊f,「所以……放心睡吧?!?/br>「獸交的魔王——畢斯帝?!?/br>說著,少女寶藍色的眼眸彷若有紅光綻放,淺淺的幽藍流光從她的下腹散發而出,而牠被她的嗓音籠罩著,安心感和疲倦感一下子泉涌上來,淚水盈滿了獸王的眼眶,又被沉重的眼皮刷下,牠渾身緊繃的肌rou放松了,意識被拋向黑暗的深淵,回到了七千年前的那一天,回到牠站在魔皇的大殿里,在平靜的黑暗中,向那個存在仰望的時候。溫柔的藍光從獸王的身軀逐漸散發出來,牠不斷縮小、縮小,銀白的毛皮從身上脫落,骨骼和肌rou變形扭曲,大量的觸手逐漸捆不住牠了,它們一一滑開,收回奇路斯的體內,而從那之中,赤裸的壯碩男人無力地落下來,倒進銀發少女的胸口。(待續)百八六、第五魔王的愿望「……逝世了?!?/br>在有如大廳般華美寬廣的寢殿里,躺著一具尸體。尸體是個雄性,看起來像個高大的人類,但頭上生著一副狼耳朵,他的死狀甚慘,下半身全血rou模糊,腹部爆開,鮮血和jingye和內臟橫流一地,血泊中淌著一條尾巴。數名魔族圍繞在尸體旁,或有獸型、或有人型,他們有人手中拿著文件,有人拿著醫療器具,有人拿著掃帚等清理用具,唯一共通的是,他們的眼神都很麻木。「今年第六個了?!挂活^狼人跪下來,用手抓起染滿jingye和鮮血的臟器,「幸運的是,只要再獻上一個王妃,今年的祭祀就結束了?!?/br>「……沒有哪個魔國是把王妃當消耗品在使用的?!沽硪活^龍人推了下眼鏡,「按順序,下個獻祭王妃的氏族是我們龍種了?!?/br>「找個奴隸獻上吧,王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貴族?!估侨藚拹旱匕櫰鹉?,「對那位大人來說,不管什么種族,我們全都一樣是劣種?!?/br>「說話小心點,要是傳到王耳里要怎么辦?」龍人壓低聲音斥責,「你還想讓三千年前的災害再重演一遍嗎?」「沒事,王才不會在乎劣種說了什么?!估侨藖G下臟器,起身,「把尸體收拾掉,血跡都清干凈,不要讓王回宮的時候還看到這些不堪入眼的東西?!?/br>下完令,狼人和龍人等身穿華貴衣袍的走了,一些下仆裝束的上前來清理尸體。他們將臟器掃進畚箕,分解尸體裝進布袋,來回洗刷滿地的鮮血和jingye,重復數遍直到異味消失。這繁復的清理程序本該耗費一整天,但即使是年歲尚淺的牠們,在這短暫的幾年間也已經歷數十名王妃的死亡,這讓他們清尸的動作變得非常利索,不用一個小時就將尸體完全收拾干凈,然后仆人們也很快散去了。在第五魔國,魔王的寢宮是沒有任何魔族想踏族的地方。自三大氏族年輕有為的新生代獸型將破敗不堪的魔國重新建立以后,三千年來,成千上萬名人型魔族被獻祭至此,討好牠們形同「大災害」般的魔王,然后在交媾中死去。第五魔王是最糟的王,牠非但不治理自己的國家,甚至親手毀滅它,成為整個國家中最嚴重的威脅。三千年前那些為了反抗魔王而在災害中死去的魔族們,如今都成為故事里的英雄,在第五魔國的吟游詩人口中暗地里流傳歌唱。然而,即使是這樣暴虐又無能的王,在其他魔王眼里卻仍保持頗高的評價。治國嚴謹的第四魔國之所以長年以來與第五魔國保持良好外交關系,甚至在滅國之后不吝相助,也完全是看在第五魔王的面子上。沒有人知曉嚴厲杰出的第四魔王為何如此重視殘暴的第五魔王,他們之間曾有過什么樣的故事,并沒有惡魔知曉。知道的只有魔王本身。他們從創世之初就存在,在漫長的時光里不曾死滅,他們打造了整個魔界,創造成千上億的魔族,并且任由魔族自由繁衍,他們的故事多得連自己都記不得。巨大的銀狼站在斷崖上,面向血色的大海,海風拂起他的毛發,在星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絲綢般美麗的銀光,也為這幅畫面添增了幾分哀愁。須臾,銀狼稍稍轉頭,彷佛察覺到后方異樣的氣息。「喂?!顾缘统恋纳ひ魡?,「你那是什么丑不拉譏的樣子?」「是人型?!挂粋€冷靜的嗓音回答了他,「我試著模擬了?!?/br>「你也在追趕那些荒謬的流行嗎?」銀狼彷佛對來者的新模樣毫無興趣,冷哼了一聲,「竟然膽敢說創世的魔皇擁有人型,真想咬死那些愚癡的盲魔?!?/br>「愚癡嗎?」來者發出一聲哼笑,「但是那些愚癡的瘋子聽說現在已經將第七境的國土延伸到星星上了……和還被困在這里的我們比起來是誰比較愚癡?」來者的口氣十分無禮,但畢斯帝并不以為意。那人走到牠的身旁,在牠的腳邊坐下,他十分嬌小,甚至可以說只和牠的一根爪子差不多大,嬌小得令牠產生自己可以輕易捏死這個小人兒的錯覺,然而,牠知道自己無法。「你是不是又變大了?」彷佛拆穿銀狼心中所想,那人問。牠不愿回話,只是別開了頭。「真可憐?!鼓侨顺爸S似地吹了聲口哨,「以前還能在你背上和你一起探險,現在要是你這龐然巨物跑起來,我大概會被吹走吧?」「……」畢斯帝的眼神多了幾分哀傷,牠垂下頭,問,「你還記得……我們要再一起去冒險那個約定嗎?」「什么約定,現在只是笑話而已了?!鼓强裢男∪肃椭员?,「這片大地上沒有可以探險的地方,我們也不是可以隨便去探險的身分了?!?/br>「那些時光已經不會回來了嗎?」「很早以前就已經結束了,畢斯帝?!鼓侨嘶卮鸬煤芾潇o,「三千年前,你把那些爭權奪利到害死你皇后的眷族全都橫掃掉的時候,應該就徹底明白了才對?!?/br>畢斯帝又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以前,牠曾與這個小人一起橫渡血紅的大海,那時,他們高談闊論未知的土地,眼里散發光芒;那時,牠只是一頭和身邊這個小人差不多大小的幼狼。「我到底還要變得多大?」畢斯帝嘆了口氣,「這副最初的型態現在已經長到這個程度了,后來得到的那兩種型態也一樣……每個進宮的王妃都在交配途中被我弄死,也死幾萬個了,我已經受夠這種循環……但是……」「但是身為yin魔的我們要忍住自己的欲望是不可能的?!鼓侨溯p聲接了他的話,「你已經很壓抑自己的欲望了,畢斯帝,yin魔魔王中沒人交媾的頻率像你那么低的,不管那些劣種在謠傳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殺你的眷族?!?/br>即使平時說話的語氣相當惡毒,此刻那人的話卻使畢斯帝寬慰了許多。牠有點想用鼻尖磨蹭身邊的小人兒,但知道以現在的體型差肯定會把對方吹到懸崖下,于是牠忍住了這個想法。「這陣子我總是在發怒,動不動就想輾死宮里那些偷偷摸摸的眷族?!範瓏@息,「總覺得……只有在跟你說話的時候會覺得平靜一點啊?!?/br>「那是你的錯覺吧?真惡心?!鼓侨撕敛涣羟榈胤瘩g,「你會易怒十有八九是過度壓抑性欲的關系,你還是多去配種吧,管那些愛嚼舌根的劣種要死幾個都好?!?/br>知道熟悉的小人又口是心非了,畢斯帝勾起一抹微笑。牠慢慢瞇起眼睛,和身邊的小人一起望著夜晚的大海,在這一望無際的海洋的中央,魔皇的盤石就矗立在那里,在那之上有著魔皇的圣殿,那是他們一起成長的地方。「不曉得奇路斯還在那里嗎?」「不知道,很久沒消息了?!鼓侨嗣拿l,慢悠悠地回答,「之前有聽說在流傳守護城堡的海怪的故事,大概就是指奇路斯吧?」「他還真有毅力,從來沒離開過那里,小時候我一直覺得他有病?!巩吽沟勐]上眼睛,「不過,要是七千年前沒有被召進魔皇殿,我根本不相信陛下的存在?!?/br>「啊啊……到現在還是像夢一樣?!?/br>有好一段時間,他們沉默著,享受著海風輕柔的吹拂。只要看著大海就會想起幼時他們在城堡度過的那段時光,或許是因為漫長年歲的影響,或許是因為經歷過太多事,現在回想起來,那段被禁錮的日子竟成為一種溫暖的回憶。那時,他們總是站在散發著藍光的礁石上眺望著大海,說將來一定要橫渡海洋;那時,大海里的奇路斯會用觸手把試圖想渡海的他們丟回城堡,生氣地追著那些不相信魔皇存在的兄弟們跑;那時,威斯林格把西塔最頂層的房間改造成實驗室,每天日落時都會和千靈一起舉辦分享會——當時的他們都還很年幼,當時,他們是這世上僅有的活物。那些天真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闊別十萬年再次踏入魔皇的城堡時……他們全都感到陌生。「那時候……我請求陛下賜我一個最強的伴侶?!瓜肫鹌咔昵暗某醮握僖?,畢斯帝打破了沉默,「祂要我下次召見的時候再回去那里?!?/br>「這話你說過三百遍了?!鼓侨瞬粷M地說,畢斯帝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沒聽說第二次召見的事情而生悶氣,在那個大殿里看見的創世主對每個魔王所說的內容似乎都不同。「我不想再弄死我的交配對象……但是我沒辦法創造比我更強的眷族?!?/br>「廢話,魔王可是自己所造的魔種的頂點?!?/br>「我并不想站在這種頂點,我根本不想要當頂點,以前和你一起冒險的時光還比這種屎一樣的生活要愉快?!巩吽沟郾犻_眼睛,望向波光粼粼的大海,神色有幾分迷惘,「結果,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身旁的小人沒有回答牠,只是嘆了口氣。「要是我們能像盲魔一樣有所追求的話,多少也能明白吧?!拐f著,那矮小的人型慢慢站起了身,「我要回去了,這里的風鹽分太多,影響我的平衡?!?/br>「纖細成這樣,你還是魔王嗎?」「再多說兩句,我就讓你窒息?!?/br>畢斯帝輕笑,沒有再和那人斗嘴下去。「怎么說……每次和你聊完,我的心情都覺得舒坦多了?!範⑵鹕?,轉身目送那個渺小的背影,「多謝你了……斯萊?!?/br>那人不坦率地冷哼一聲,揮了揮手:「是你的錯覺吧?別讓我惡心了?!?/br>小人兒一下子就消失了,畢斯帝站在原地送他,直到他連氣味都完全散去為止。而后,這統馭著最強yin魔種、令魔鬼都聞風喪膽的第五魔王深深嘆了口氣。牠迷茫地望向大海,在那遙遠的海中央,魔皇的盤石與宏偉的城堡矗立著,自從十萬年年前離開后牠只回去過一次,在初次魔皇祭的時候,牠接受圣鳥的指引來到魔皇的大殿,在那里,牠第一次遇見創世的魔皇。而祂和幼時奇路斯所描述的完全不同,祂很巨大,卻也很模糊,畢斯帝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大了,但在魔皇的面前,牠卻顯得像只可以單手抱起的迷你寵物。如果是這樣的魔皇肯定就能創造出來吧。一個最強的伴侶,一個不會被牠輕易弄死、能夠長久陪在牠身邊的伴侶,一個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牠任何一個型態,不會害怕牠、也不會恭維牠的強大伴侶。當牠這么對創世的魔皇乞求時,偉大的存在允諾了牠。「但是,你想要的其實不是強大的伴侶?!咕薮蟮哪Щ瘦p輕撫摸著牠的毛發,告訴牠,「七千年后再到這里來,我會實現你心里真正渴求的愿望?!?/br>那時的牠不能明白魔皇所說的話,現在亦不能明白。銀狼又一次望向浩瀚的星空,在這寬廣的世界里活了十萬年,牠終究還是孑然一身。在成為連自己的眷族都害怕憎惡的兇王以前,牠也曾叱咤一時,作過霸王、也作過明君,曾有過理解牠的眷族,曾有過忠心耿耿的臣下,也曾有過愛牠的伴侶。然而牠們都死去了,或在漫長的時光里,或在永無止盡的斗爭中。牠累了,死心了,沒有了追求,也沒有了活著的理由,但永生不死是套在每個魔王身上的枷鎖,牠只能繼續呼吸著,有如行尸走rou地存在著,唯一還存在心底的小小盼望,是見到那個創世的魔皇所應允牠的「強大伴侶」。但若最強的伴侶不是牠真正的渴求——什么才是?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創造了這個世界、創造了七七四十九個魔王、創造了一切運轉規則的偉大存在……那雙不同于自己的眼睛究竟看見了什么?權勢、力量、名聲、財富、用之不盡的交配對象……他已經擁有了一切,卻還是覺得內心有個空洞,如果不是一個強大的伴侶,什么才能填滿那個缺口?到底,他真正追求的是什么?畢斯帝·以賽德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身體很沉重,背部和內臟隱隱作疼,意識還很混沌,像是還在不同的世界中游離著,但他隱隱約約記起來,自己是被什么東西給炸了,他伸手向后摸,卻摸不到傷口。略為粗糙的棉質觸感告訴他,他正躺在一張布沙發上。男人試圖撐起身子,手腳卻不太聽使喚,他躺回沙發上,試圖等待身體控制權回復,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彷佛他還不適應這副從小使用到大的身體一樣。在黑暗中他聞到牧草的味道、牲畜的味道,還有呼吸聲。畢斯帝側過頭,只見在對面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影,更后方的躺椅上也有一個人影,從味道可以認出那是奇路斯·克里尼斯和維爾連斯。已經晚上了嗎?亞萊蒂如何了?最后還是被趕到的奇路斯拯救了嗎?畢斯帝懊惱地坐起身,搖搖發昏的腦袋,身上的棉被滑落下來,他發現自己渾身赤裸,連條內褲也沒穿。「搞什么……唔!」前額一陣刺痛,荒謬的片段記憶流入腦海。畢斯帝愣愣地睜大了眼。「亞萊蒂……!」他從沙發上跳起來,急切地左顧右盼,這幾坪大小的木屋里卻不見銀發少女的身影,畢斯帝不費幾秒就看見了身后的門,他推開門沖了出去,秋日沁涼的冷風迎面撲來,他打了個寒顫,但月光下,那銀發少女靜靜佇立的身影卻讓他安下了心。畢斯帝松了口氣,他側了身往屋里看,恰好瞥見手邊的衣帽架上掛著幾件大衣,他隨手扯了件穿上,大步跨出屋外。(待續)========================下章準備上rou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