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關系漸進
12.關系漸進
梁振邦:電影中張耀揚飾演的正面警司角色 皇家警察:過去的英屬香港,差佬清一色稱呼為皇家警察,97年回歸祖國后取消 埋枱講數:大佬之間的談判 豬扒:形容長得丑的女人,陳小春、莫文蔚、杜德偉等拍過一部有趣的電影叫 中銀大廈:華人著名建筑設計大師貝聿銘的作品,中西區中環花園道1號,89年建成 殘陽一如既往斜映,徐徐收起光輝,又將交替成周而復始的黑夜。 最后的日曜照射了香港無數摩天樓宇,也照亮了駱駝肅穆的側臉。 在一間擁有穹頂的開闊辦公室內,東星的四八九正襟危坐,背后落地玻璃上盤著一條巨型金色龍雕氣勢恢弘,襯顯出總堂口的豪橫。 此時駱駝無心欣賞這持擁東岸的勝景,他正反復衡量社團生意近日來的沖擊和利弊。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畸變為軒然大波,兩大字頭成員血染彌敦道,真正震動了官方,使得O記聯合香港警司共同出手,就連那位過去以鐵血手段著稱的皇家警察鐵面虎梁振邦也參與介入,對雙方下了停戰通牒。 烏鴉之外的幾名五虎和九底以上成員向駱駝不斷輸出壓力,怨聲載道自己的各類營生事務都被嚴重限制,正當的不正當的,輕則罰款警告,重則搗毀取締,局面就快要失控。 他很清楚,任由矛盾擴大不加扼制,下場便是玉石俱焚,對于犯了眾怒的烏鴉,必須得施以處理了... 三思而定,他拿起手提電話撥了出去。 喂,蔣先生,我是駱駝。 幾秒的沉默后,電話另一頭傳出洪興龍頭蔣天生謙遜和氣的聲音。 哦,你好駱先生,好久不見了 是啊,自從元朗那次以后都沒找你出來喝茶聊天,想老朋友聚聚頭,我連步路都懶得走,慚愧慚愧。 哈哈,駱先生別客氣,我們兩大社團關系友好,不用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蔣天生無處不顯生意人的精明客套,駱駝當然明白他的話外之意。 我想,我們兩人還是見個面,好好談談。 也好,其實我也有意思想和駱先生會一次。 放下電話,蔣天生輕扶側臉陷入沉思,對于流血事件,他的洪興又何嘗不是受到了警方的打擊,縱使憑借自身人脈通天,也難壓引發起的一連串惡性影響。 看來這一次,為了相互制衡,與駱駝的埋枱講數勢在必行。 第二天下午,駱駝啟程出發,他遵從約定前去蔣天生公司交涉,并帶上了始作俑者烏鴉。 路上,烏鴉不可避免地被龍頭一頓嚴厲斥責,在駱駝面前,他無可抗辯,只得悶聲垂頭。 在荷蘭的時候那么聽我話,一回香港就胡作非為,你有沒有把我當大哥?我們東星在元朗那種地方起家打拼,你以為很容易?自把自為,你要整個社團陪你一起完蛋!要是想去阿姆斯特丹,我現在就送你走! 細路祥死于非命,幫眾兄弟重殘輕傷,大哥的責備,同門的怨氣,烏鴉可謂四面楚歌 即使踏平太子陀地,也難解心頭之恨,可他目前只能像個犯錯的孩子,強忍滿腔邪火。 等下到了蔣天生的辦公室,你別出聲,所有的事都是你這張賤嘴惹的禍!聽到沒有! 知道了大哥 駱駝這才停止訓話,怒其不爭又百般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天雄跟了自己多年,怎么就一身改不掉的暴烈痞氣? 蔣天生所在的那幢高聳辦公樓讓駱駝少少驚嘆了一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曾想到當年蔣震在福清創立了洪興,他的兒子能一手打造成這般規模。 下車后,駱駝不帶隨從,僅和烏鴉兩人乘坐電梯上樓,蔣天生已恭候多時,倒也盛情地迎接了他們,沒有輕忽怠慢之意。 兩大龍頭一相見便禮尚往來,握手言歡。 駱先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親自來一趟。 哪里的話,蔣先生那么忙我還來打擾,要說不好意思的是我啊~ 都是老朋友了,快過來到我辦公室坐 蔣天生摟著駱駝肩膀往里走,絲毫沒用正眼瞧烏鴉。 雙方坐下,秘書為他們斟上茶,駱駝和蔣天生又是一陣問候寒暄,聊了許多生意經和相熟的人,對于彌敦道的事還未切入正題。 駱生,曾探長怎么樣了?上次在你的壽宴上碰面,后來他就急著回臺灣,都沒和他喝盡興。 哈哈,他也是大忙人,上次剛和我通過電,你知道啦,臺北那邊也不太平。 是啊,哪里都有不太平的事情 駱駝笑著點點頭,轉頭看了烏鴉一眼,深深吸了口雪茄:蔣先生今天過來呢,我想你也很明白,你和我之間沒得說,但是字頭里年輕人難不保為些小事打打鬧鬧,我希望不要影響到雙邊生意發展,最要緊的是不能影響我們的關系。 蔣天生同樣頷首微笑:駱先生說的是,我也知道,年輕人嘛,沖動叛逆很正常,有誤會四四六六坐下來講清楚,沒什么不能解決的,現在我們做生意的求的是共贏合作,東星和洪興都一樣。 好啊,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小弟不識大體,他也知自己闖了大禍,蔣先生你看 烏鴉一直輕擰著鬼眉不吭聲,這場面對他來說無異于公開處刑。 那件事我聽說了,其實太子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已經叫他反省,也關了他幾個大檔,不許他再插手相關生意,不過嘛他話鋒一轉:駱先生你通情達理,我也不小器,就是要個面子 蔣天生看向烏鴉,這個曾羞辱過他女友方婷的刺頭,決定給他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 蔣先生,你有話盡管說,我駱駝能做的一定做到。 這樣吧,洪興在油尖有些夜店,都有付看場費給到東星,今天開始半年內取消,就當作小懲大戒吧。 好個蔣天生,把在商言商的本色發揮到了淋漓盡致,依照江湖規矩,下家駐場后看場費存有延續性,需要交至上家,而油尖多家夜店的受益者就是烏鴉,這樣一來要砍掉多少利益? 烏鴉可忍不了,他勃然大怒:蔣天. 幾乎脫口而出的同時,駱駝緊緊住掐住他的手臂,向他惡狠狠地瞪視,把話堵了回去。 就照蔣先生的意思做! 駱先生好明事理,我們說定了,老朋友就不提不愉快的事了,過去吧,洪興和東星以后還要和平共處,O記那邊我們也好有個交待。 臨走前,駱駝和蔣天生再次勾肩搭背客套了幾番。 上回那些復合魚油效果好不好?吃完我再給你送啦~ 哈哈哈哈,多謝多謝,蔣生有心 回去的途中,駱駝自是看出烏鴉的憤懣,他奪過烏鴉的煙往車外一扔:這次給你小小上一課,你呀,以后給我收收心!人家蔣天生算是對你客氣的! 他有錢了不起??!烏鴉不愜不服。 一上寫字樓,你就知道已經給我們下馬威了天雄,現在人家經濟掛帥,他扔一大筆錢,叫那些馬仔一年到頭不做事,就砍你,打不死你餓都餓死你啊還發牛脾氣 烏鴉看著車窗外,眉頭越擰越緊。 阿羽把自己鎖于房間,寢食難安噩夢纏身。 細路祥幫她擋開了那一刀,在眼前活生生被砍死,這一幕她不忍去回想卻偏偏重復浮現。 鮮活的生命頃刻消逝,飛濺到她臉上的那一腔熱血,讓阿羽難以平靜。 她恨洪興的太子,恨烏鴉的沖動行事,最恨的是自己無法生出三頭六臂來化解悲劇。 這也許就是常言道所說:人在江湖。 連續消沉了多日,沉浸在頹廢沮喪里的阿羽被一通尖銳的電話鈴聲拉回了現實,響了十幾秒她接了起來。 小拳王,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聽到她的聲音,那頭的烏鴉好像放下了心。 還在想細路祥? 你說呢? 細路祥家人那邊,我會安排好的...那你明天有空嗎?我找你有事... 烏鴉,我現在沒心情打比賽。 不是比賽...有個酒會,阿公說想叫你一起來... 酒會?和我有什么關系,沒興趣。 喂,阿公的面子你也不給? 我想靜一靜。 ...那好吧等你好了再來拳館。 掛斷過了兩分鐘,烏鴉還是傳來了一條Text簡訊,看了一眼大概是酒會的時間地點,她粗略地讀了遍就合上了電話。 阿羽才想起,細路祥下葬時烏鴉表現出的黯然神傷絕不是假意偽裝,這男人心里多半也不好過... 從天星碼頭隔岸眺望,香江地標中銀大廈屹立于群樓廣廈間,外表流動著幾何形冷光,奪目璀璨。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今晚中銀68層的宴會廳匯集了眾多名流,不乏商政兩界與影樂兩壇的大人物。 通過奔雷虎的牽線,東星龍頭與巨賈之子廖成剛終于正式接洽,借酒會之名私下共商辟業大計。借助廖成剛的關系,駱駝將掌握更多渠道與蔣天生抗衡,而廖成剛則可以不拘束自己的上流身份,在黑白道大展手腳,見不得光的事自然有社團幫忙善后。 來,駱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香港潮社副長許榮清先生,許先生,他是駱丙潤先生,東星的社長。 您好您好,駱先生,久仰了。 許先生不要客氣,大家都是潮州老鄉,以后還請承蒙關照啊。 是啊哈哈,來,干杯~ Cheers! 廖成剛就這樣帶著駱駝在酒會上洋洋灑灑地敬了大半圈,結識了不少人。 烏鴉少見地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和toxedo,獨自站在buffet餐臺處,端起盤子吃著一塊蛋糕,不時看看周圍,宴會廳的婦女們個個雍容華貴珠光寶氣,男人們舉止得體風度紳士,所有人舉杯暢談歡笑,只有他融入不了氛圍。 什么酒會應酬,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場攀權附貴而已,唯一失落的是,東星其他五虎把家屬也帶了過來,他身邊除了服務生就是空氣 駱駝一門心思想讓他在酒會上認識認識富家千金,順便找機會發展,他也提不起任何興致,要是小拳王在的話 他有時候覺得,和阿羽像是對換了身份,分不清誰是老板誰是打仔,可是他對她的失禮和拒絕已經完全不會惱怒,反而愿意一心遷就縱容。 他把剩下的蛋糕塞進嘴里,舔了舔食指,這時悠揚婉轉的小提琴音從前方臺上傳來,許多賓客們停駐談話,紛紛安靜聆聽。 Callen站在臺中央,神情專注地拉動馬尾弓奏出一音一符,時而滄桑時而歡愉,樂律流淌絲絲入扣,她的波浪長發與小洋裝隨著動作一起一伏,美若油畫。 忽然一陣舒緩的鋼琴聲切入,琴聲漸近漸遠,曲調在明亮幽暗中相繼轉換,被烏鴉戲稱為東星莫扎特的那個男人雷耀揚,開始與Callen天衣無縫地進行合奏。 指尖跳躍,玉臂靈動,如呢喃細語如廣袤深海,伴隨抑揚頓挫的尾音戛然而止,一曲終了。 兩人向臺下行禮致意,贊嘆與掌聲經久不息。 烏鴉欣賞不來高雅的藝術,象征性地拍拍手,他一向對雷耀揚的故作高深不以為然,不過這兩人看起來還挺登對 天雄,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駱駝勾勾手,把烏鴉叫了過去,向他介紹起眼前的一位女孩。 天雄啊,這位呢,是我老相識的女兒,快跟人家打個招呼。 女孩長得順眼好看,打扮也時髦洋氣,她睜著大眼睛主動向烏鴉伸出手掌:你好,我叫Leah。 陳天雄。他與Leah輕輕握了握手。 Leah,你們聊,我再去找你爸喝兩杯,哈哈哈 好啊Uncle! 駱駝走到烏鴉左邊,敲敲他的肩低聲說:喂,人家國外剛回來,又漂亮又有見識,不要嚇到她! 大哥,我知道啦 Leah是個熱情開放型的女孩,她貌似對烏鴉很有興趣,言語之間無不顯露想要深入了解的意思。 陳先生,我看你一個人站了好久,你都沒女朋友嗎? 這么關注我沒有啊。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黑烏鴉剛要把那三個字說出來,頓時收口:我是做黑色工業的。 黑色工業?Leah聽不懂,撅著嘴想了半天:什么是黑色工業? 呃,就是一些建筑金屬烏鴉隨便瞎扯了一通,把她糊弄過去。 哦~我Daddy說他要在紅磡那里開餐廳,到時候可以找你啦~ 嗯..可以啊 Leah左一句右一句,烏鴉就快應接不暇了,這個問題小姐真難應付 就在滿頭包時,不遠處的小聲對話引起他的注意。 廖先生你別這樣,被看到了不好 看到又怎么樣,今晚你一定要賞臉陪我吃個燭光宵夜 不要啊雷先生知道會生氣的 怎么會,耀揚和我是兄弟 烏鴉回頭望去,紈绔的廖成剛全然不顧自己的老婆還在人群里走動,正對著Callen上下其手,從她的腰間揉到臀部捏了一把,欲圖謀不軌,Callen礙于他地位尊貴,不敢大聲呼叫,只能作小幅掙扎。 烏鴉饒有趣味地當好戲看,反正是雷耀揚的女人,他才不會插手去幫忙。 Callen仍在乞求廖成剛放過自己。 廖先生我求你了 這么不給面子 一只手從拉扯的兩人當中出現,捏住了廖成剛的腕部:她說她不愿意,你沒聽見? 說話的聲音溫潤而堅定,倩影浮出,那是烏鴉想了整整一天的人。 廖成剛被突如其來的驚擾嚇了一跳,手腕發疼發僵,Callen得救后趕忙退到旁邊,滿臉通紅不堪。 你是誰?廖成剛見眼前的女子面孔陌生,既不解又動怒地問道。 我不是誰,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他把手用力抽回,碰到了左手酒杯摔落在地,碎裂的動靜招來了其余人的視線。 哼!哪里出來的豬扒 雷耀揚和駱駝走了過去,烏鴉也丟下Leah上前,現場的氣氛變得尷尬。 成剛,怎么了?什么事? 沒什么,不小心打碎個杯子。廖成剛立即換成笑臉走開。 駱駝見了阿羽,不禁大為開心:天雄,你怎么不說把小拳王帶來了,也不知道給人家買身像樣的衣服,真是的 烏鴉臉上藏不住笑意:是啊,我考慮不周。 雷耀揚不是沒看到剛才猥褻的一幕,可他什么安慰的話都沒說,僅是拍了拍Callen的手臂:廖先生是我朋友,誤會而已,別往心里去。 Callen驚魂未定,對他點點頭,她也懂,雷生怎么會為她得罪廖成剛呢? 奔雷虎把下山虎拉到一邊,低聲告誡:烏鴉,東星和廖成剛才開始合作,你最好管住自己的人不要弄巧成拙。 烏鴉的回答充滿了鄙視輕蔑:雷耀揚,我看你還是擔心一下珊珊叫她陪酒不算,還送到人家嘴邊,你真是個男人。 小小的風波過去,駱駝和廖成剛等名流們繼續傳杯弄盞,好像方才的事沒發生過。 角落里,阿羽晃了晃紅酒杯,一滴未喝,越看越像是細路祥灑下的鮮血 烏鴉湊上來與她遙望遠處的太平山,今天的阿羽穿著一條黑色細帶連衣長裙,裸露了他最愛的那處平整肩胛,素雅簡潔落落大方,不戴首飾不施粉黛,與酒會那些女人們格格不入,但這才是他眼里獨特的小拳王,一眼就能從繁花燈火中尋得。 小拳王,還是那么愛管閑事,不是說沒心情嗎? 是啊,沒心情。 你今天穿這條裙子真的挺漂亮。 謝謝,砵蘭街買的你也不賴。 兩人對視一眼,輕輕微笑。 你說,要是沒在我這打拳,你最想做什么? 烏鴉的發問難住了阿羽,她也不知道答案。 做個正常人吧 賣魚蛋??? 那你呢? 男人喝了口香檳:我?古惑仔沒那么多心思,身價過千萬過億,富過李嘉誠~ 李嘉誠阿羽又笑了:他也不是靠打靠殺才變得有錢 嘿嘿,你說的很有道理。 同阿羽初次心平氣和地聊天,烏鴉忘了雙方的隔膜和障礙。 皎月星光,勾勒出小拳王側臉的完美流線,直想與她共同擁抱此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