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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法設法活躍氣氛,車子卻總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 車停在殯儀館門口,臨下車前,壬年抓住他的手,擔憂地望著他。 魏歇始終神色自若,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走吧。 他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瞥見殯儀館里走出的人,推開車門的動作一頓。 壬年順著他的視線瞧過去,見是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面露疑惑:怎么了嗎? 中間那個瘦高的中年人,是頤和的董事長。 壬年心一提,這才仔細觀察走出來的幾個人,目光在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身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最中央的男人上,想到頤和在本地人中的那些傳聞,自己手里又握著李雪茵的錄音,緊張地抓住他胳膊,怎么辦怎么辦?他不會是跟著我們來殯儀館,特意來堵我的吧 他比你先到,而且快走了。 她拍拍胸脯放下心來:不是跟蹤我就好 魏歇盯著外面,等頤和的車開走了才下去,走到臺階處時剛好碰上剛才跟李敬非一起走的警察,后者問他們大晚上來殯儀館干嘛,今晚殯儀館可不太平。 魏歇實話實說了,白天在學校挖出來的尸骨,也許是我失蹤多年的父親。 那個警察正要點煙,聞言手中的煙盒掉到了地板上。 去停尸房的路上,那個警察盤問了幾個關于死者的問題,魏歇一一答了,這種事沒必要撒謊,陪他們走到太平間門口,那個警察基本上已確定死者是魏歇的親屬。 你也別擔心,局里對這個案子挺重視的,現如今知道了死者身份,應該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能偵破了。 謝謝。 不客氣,都是我們應該的。 壬年咬唇,猶豫地發問:剛才在門口跟您一起走的人,也是來認尸的嗎 警察慢幾秒才意識到她指的是誰,你說頤和的李敬非啊,殯儀館在辦喪事,他估計是賓客,聽到學校挖出尸體,就順了道過來打聽打聽。 壬年眼珠子滴溜一轉,沒接話。 警察歪頭示意停尸房里,進去看看吧。 嗯。 警察沒跟進去,將他們帶到門口便去了一邊打電話。 兩個人走進停尸房,打后的魏歇將房門輕輕掩上。 停尸房除了床位一無所有,一眼就能看清整個房間布局,壬年謹慎地東瞧西看,沖他搖了搖頭。 不在。 他父親的魂魄,不在這邊。 可能還在學校那邊,明天我去學校找找。 嗯,謝謝。 話落,停尸房里又恢復了起初的死寂,兩人站在床位前,皆是沉默。 走廊里穿堂風吹拂,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 要我幫忙嗎? 她拽住蓋尸布的邊角。 魏歇:我自己來。 他的表情與往常無二,說完這句話后,從容地掀起白布一角,最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那件陳舊的上衣。 壬年轉過了身去,說:想哭就哭吧,沒關系的。 他沒哭,盯著舊衣服看了會兒,平靜地將白布重新蓋上。 走吧。 他說。 壬年怔?。壕瓦@樣走了嗎? 嗯,先去接奶奶她們。 壬年抿抿嘴:好吧。 情況有變,最終還是沒來得及趕回電影院接人,警察建議他先去公安做個筆錄。 綜合考量兩件事的緊迫性,壬年撥了個電話出去。 奶奶早就認定了她不靠譜,聽到壬年說有事趕不回來,也只是怪里怪氣地哼笑了聲。 你們現在在干嘛? 聽著就不對勁,這邊的事也不是三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壬年裝糊涂道:就是在忙啊 呵呵,你們倆哪天不忙。 壬年懵了:您這話什么意思 呵,不跟我們交代就算了,真當你太奶奶和我眼睛是瞎的嗎?你倆在干嘛我也不問了,別鬧出人命就行。 就是因為鬧出人命了才 她急切地解釋,恍然意識到話中有歧義,呸呸拍了拍自己的嘴,換上副嚴肅地口吻說:我們現在要去警察局做筆錄,等會回來和你細說。 那頭瞬間炸毛:你們攤上了什么事要鬧到警察局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警察和魏歇又都在車里,她交代了句打車回家注意安全便匆匆掛了電話。 雖然明白現在不是提個人感情的時機,可電話一掛,她還是免不了哭喪著臉:奶奶好像知道我們的事了 魏歇將通話聽了個大概,聞言應了句嗯,面上半分不見意外。 壬年震驚:難道你背著我偷偷告訴她們了,否則她們怎么會知道的?不是交代過你先別說到嗎? 你天天往我這兒跑,我不在家的時間你剛好在外看電影,又是鄰居又是同齡人,原本親近點也沒什么,你偏要做出一副跟我不熟的樣子,極力要和我撇清關系,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自己露餡兒還來怪他。 壬年愣愣張著嘴,好一會才緩過來,那她們先前干嘛不戳穿我 大概是覺得有意思吧。 壬年盯著他:那你呢,你是什么時候察覺到她們知道了的? 記不太清了,看電影之前吧。 說起那次看電影,多久之前的事了。 壬年恨恨咬牙:那你這段時間干嘛不提醒我。 你自己說的,要我配合你。 壬年深呼吸口氣,披上迷人的微笑:你給我等著。 有她秋后算賬的那天。 公安局里有值班的工作人員,魏歇以最快的速度做完筆錄出來。 壬年等在車里,見他一上車便趕緊追問:怎么樣怎么樣?有消息嗎? 回去等通知,有進展會聯系我。 那你呢,進頤和這么久了,有沒有打聽到點什么? 他做筆錄的時間里,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以后說。 他含糊不清地一句帶過,轉而問起她的事:你明天去上班嗎? 她迷惑地眨眼:去啊,為什么不去 他說:那我送你。 啊 擔心你的安全。 其實自那日從五里河回來后,他一有空都會接送她上下班,但這么直白地點出來,她不免擔憂:真的有這么嚴重嗎? 以防萬一。 他將她的手緊扣在手掌心里,我大意不得。 行吧。 他愿意送,壬年還是挺高興的,可這樣一來,你的工作 我明天會把辭職報告交了,工作交接順利的話一周內就可以走。 哦。 意料之中遲早的事,她平平應了句,歪倒在座椅里感慨萬千: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快了。 她忽地坐正:所以你真的打聽到了些什么? 八九不離十吧,但都只是些小道消息。 你剛才筆錄里都說了嗎? 他搖頭:空口無憑,還是等警察去調查收集證據吧。 那你打聽來的消息不是沒用了 他堅毅地望著前方,邊開車邊答:可以給他們提供點思路。 那可以先讓我聽聽嗎? 她小心翼翼地瞥他,魏歇余光察覺到,撫了撫她的頭發撥出一個電話。 他帶著耳機,壬年聽不見那頭的聲音,只能從他的只言片語里判斷出是在跟對方密謀什么事,還是跟頤和有關的事。 鑒于嚴肅的氣氛,壬年暫且壓下好奇和激動等他打完這通電話。 我把收集到的東西發給你。 盡快,鬧得越大越好。 說完這句,他掛斷電話,手機隨手一放,若無其事地繼續開車。 壬年好奇心爆棚,按耐住顫抖的手,問他:你在跟誰說話? 你也認識。 ???我認識? 她什么時候認識這號人物了? 黃景行。 壬年一口氣憋悶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不熟。 她呵呵干笑:你騙誰呢。 電話號碼都留了,還背著她商量大事。 她雙手抱臂,警告他:最后一次機會,你看著辦吧。 魏歇輕嘆,無奈地說:真的不熟,他一個伯父,是我爺爺的學生。 那你們怎么勾結到一起的? 如果不是你們認識,我也不會留心他,一個明星放著酒店不住去住鬧過鬼的祠堂,你不覺得奇怪嗎? 男人瞥她,目光耐人尋味。 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的壬年: 那他為什么住進去? 魏歇聳肩:不知道。 壬年正要吐槽,接著便聽他說:但前段時間頤和的負面消息是他放到網上的,他做那行,認識的媒體多。 所以他將收集到的信息交給黃景行,只有讓他來曝光,才能最大程度地擴大影響力。 壬年覺得自己聽懂了,可又似乎什么都沒聽懂,疑問還是一大堆。 你怎么確信他會幫你?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自打之前被黃景行糊弄過一次后,他在壬年心里就是個腹黑蔫壞的印象,她焦慮地撓頭,完了完了,他還把晏小姐一家鬼帶走了,不會是想挑個良辰吉日把他們曬了祭天吧? 魏歇臣服于她的想象力,誠懇地提議:這些問題,我建議你去問他本人。 你當我是傻子嘛,問了就打草驚蛇了。 那就閉上嘴巴。 他打開收納盒,拿出一袋辣條放她腿上,吃不夠后備箱還有。 壬年抽出一小包撕開包裝,忿忿咬了一口。 回到家里已近十點,車停在路邊,他詢問她的意見:我跟你一塊進去? 壬年氣結:當然要進去!你不進去難不成要我去說嗎! 魏歇點頭表示知道了,牽著她的手推開院門。 你當時干嘛不勸勸我,要早點承認,那至于現在這么難辦。 魏歇舉頭望天,欲言又止。 偷情一時爽,爽完火葬場,壬年抱住他的胳膊:等會問起來,你記得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男人偏頭打量她:你這是要大難臨頭各自飛? 飛你個頭,你照做就行了,少啰嗦。 想到奶奶的暴脾氣,她小心肝兒一顫,又交待道:萬一我奶奶拿起雞毛撣子,你一定要趕緊擋在我身前知道嗎? 看情況吧。 他敷衍地回,她聽聞后炸毛:什么叫看情況! 想她死就直說。 魏歇安撫她:你不用擔心。 反正我要挨打你就等著完蛋吧。 拋下句狠話,兩人一起進了屋里。 太奶奶已經睡了,只有奶奶還坐在客廳沙發里看電視,壬年做賊心虛地笑笑,上前挽住親昵地挽住她,電影怎么樣,好看嗎? 還行。 奶奶不辯喜怒地回答,掃一眼他們兩個,你們鬧出什么事了要去警察局? 這個你說還是我說? 她看向魏歇。 我來吧。 三人圍坐在沙發邊,他將自己進頤和的目的和今晚的整個經過簡要地敘述了一遍,隱去了住在隔壁的原因。 多年后聽別人提起亡夫,奶奶精神一恍,不甚唏噓,都是緣分 他父親和她爺爺,壬年和他。 魏歇愧疚地垂下眼簾:真的很抱歉。 如果不是因為他父親,人也不會出車禍。 奶奶搖頭喟嘆:過去這么多年,我也這把年紀了,早就看透生死自有天命。 你要真覺得愧疚,以后就好好對年年,她爺爺生前最疼她。 壬年先前跟他說事時都沒哭,一聽這話淚水瞬時涌了出來。 魏歇提著的心放下,握緊了壬年的手。 他一定會的。 直到把魏歇送出門,壬年才意識到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講,她反鎖上門,回過身對著奶奶訕笑:奶奶 干嘛? 奶奶不冷不熱地應,夜已深了,她關了電視打算回房睡覺。 壬年搖頭擺手,哈哈,沒什么沒什么,早點睡 說著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客廳回到臥室反鎖上門,往床上一躺撥出他的電話。 擔心隔墻有耳,她說話壓低了聲音:你怎么沒交待我們倆的事,你不說難道要我去說嗎! 他含笑輕喃了聲;笨蛋。 早在交往后不久,他就跟兩個老人家說過了。 壬年怒了:所以確實是你出賣了我? 那當我沒說過,現在過來找奶奶重新交待? 你這是要我的命。 她咬牙切齒,下一秒泄氣地說:行了,這件事就這么過了。 嗯。 她躲在被窩里,語氣柔和了些:你,要不要我過來陪你?別誤會啊,我沒別的意思。 就是擔心他會難過。 魏歇明白她的意思,說:我爸不是不著調的人,當初突然失蹤,這么多年都沒消息,我們家里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 說不難過可是假的,可這么多年,足夠淡化這種悲傷,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而找到尸骨入土為安,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睡覺吧,晚安。 夜色如水,他的聲音平添了分柔和。 好吧,那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