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23.看我新編排的舞)
夜已深,酒會入半。酒意正酣,軟語吳儂,低低切切,偶有笑聲爆發,一片溫暖熱切。已經有不少人離席游走敬酒。男人已經喝了幾杯,又和公司的其他幾個高管聊了幾句天,現在似乎也已經放松了很多。正好隔壁的劉總又講了一個笑話,桌上爆出了一陣笑聲——這個笑話的確不錯,男人靠在椅子上,也微笑了起來。西裝革履,眉目英俊,目似繁星。過了幾秒,他站了起來。“抱歉?!彼吐暤狼?,教養優良。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時候,他身旁的女星看看桌子,也含笑輕輕站了起來。“季總?!?/br>上完洗手間出來,溫熱的水流慢慢滑過了男人的手,后方突然傳來一聲輕呼。男人抬眼一看,鏡子里雪白的一片肩膀。“你好?!笔栈匾暰€,男人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擦擦手準備離開。“誒稍等下季總,”身后的女孩突然發聲,在男人停步回望的時候,她急急走了兩步上前靠近他的身前,對著他的胸膛伸出了纖纖玉手——男人微微皺眉,低下了頭抬起手阻攔,又后退了一步。女孩上前一步,在他的手臂擋開她的時候,她的手指已經輕輕滑過他的領帶。男人皺緊了眉低下頭——女孩舉起手,指尖已經沾染了一縷棕色的絨毛。“抱歉?!笔悄腥死淝宓穆曇?,毫無感情。“不好意思季總,”她站在他身前,玉指捏著絨毛,一邊笑一邊道歉,“這應該是剛剛從我身上飄下來的——”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剛剛一直沒注意她的衣著,原來她今天身著一身緞面單側漏肩裙,顯露了性感的腰肢。一側雪肩裸露,另外一側的肩膀布料上,確實有一朵棕色的絨毛花朵——顏色一模一樣。“沒關系?!蹦腥它c點頭,聲音冷淡,又準備離開。“季總,”女人跟了上來,聲音嬌俏,“下個月京城的那場天意新品發布會,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看見季總——”這個問題,已經逾越。回頭看了她一眼,男人并沒有回答,也沒有停步。“其實是這樣的季總,”女孩不擇不撓,打蛇隨桿上,又笑吟吟的跟了上來,“關于下個月的發布會,我這邊還有點事想跟您匯報——”男人停住了步,側頭看她。“您方便加一個您的微信嗎?”女孩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個手機,笑容滿面。“不好意思,你到底有什么事?”男人沒有摸手機,眉頭緊擰。“是這樣的,下個月京城的那場天意新品發布會,其實我想去借用一下A家的那套長裙禮服,”男人的目光下,女孩看著男人的目光盈盈,俏臉粉紅,“可是A家把我拒絕了?!?/br>嫌棄她咖位不夠。男人看著她的臉,面無表情。“如果能穿著A家的高定出場,”女孩看著男人的眼睛,“我想對天意產品的形象,其實也是很有幫助的——”若是他出面,A家必須賣這個面子。“這件事,你可以請你的經紀人,聯系品牌發展部的李總幫忙協調,”幾乎沒有思考,男人看著她的眼睛直接回答,聲音冷淡,“如果借不到也沒關系,天意的新品發布會,重點應該在天意的新產品身上,李小姐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服裝,我們的品牌發展部也會為李小姐安排?!?/br>“好的季總,”得到了男人的發話——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個尋來的機緣罷了,燈光下女孩抬起臉看著男人微笑,眼里有著盈盈的秋水,“謝謝您~”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眼里,亮的出奇,男人的心思,突然驀地一動。站在原地,他開始瞇眼仔細打量她的臉。女孩抬著頭,微微的抿嘴笑了起來。成功了。讓他的目光停留。她仰著臉微笑,因為知道自己仰臉45度角的樣子——很美。晚餐的這個位置——其實是拜托了天意內部的人幫她安排的。季總身邊自然會安排美女作陪,安排誰不是安排呢?天意內部,自然也有人愿意成人之美。而現在的妝容和形象,自然也有靜心的設計。女孩抬著臉站在原地,任由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她的神色美好,似乎還帶著隱隱的含羞帶怯和期待——誘人采頡。她想說的,都在她的眼里。她相信他明白。從小含著鉆石鑰匙的公子哥兒,身邊一直美女環繞,不可能不明白——這是她最美的一刻。也是離人生新篇章最近的一刻。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和這種頂級豪門的貴公子比起來,影視圈的圈內大佬也不算什么——資方才是永恒的爸爸。何況還是資產萬億的太子爺。如果能攀上這位,那么,以后娛樂圈的一切,都不過都只是玩票罷了。走廊里,燈光下,衣冠楚楚的男人瞇眼看著她的臉,面無表情,神色未露分毫。女孩抬起臉,任由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抱歉?!?/br>過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的季總找回了神志,他點點頭,并沒有說什么——而是直接邁步離開了。女孩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心臟卻砰砰的跳了起來。就像是當初第一次搭上圈內大佬一樣。男人在位置坐下來的時候,四周的幾個位置已經空了出來,敬酒的敬酒,玩鬧的玩鬧。他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左手不著痕跡的撫摸了一下右手手背。這個位置有些發熱,又有些發緊,好像是有什么尖尖的指甲在擰。連月她——不太管他。掐手背也很少見。所以現在手背的疼痛,格外的明顯。更像是痛在心里。她瘦削后肩的那朵紅梅。月色下,紅裙鋪散躺椅,又有誰在俯身親吻?“季總敬您——”黑衣黑褲的Amay姐端著酒杯過來了,男人端起了酒杯,視線落在了女人的嘴唇上。“嘴唇太厚?!?/br>一個念頭突然冒出腦海。其實還是煙熏嗓來著,說話音色不好聽。“下巴太尖臉太瘦,一看就沒有什么福氣——”酒杯微抬的時候,男人的視線掠過桌子,找到了某個“沒福氣”的臉。媽咪的臉才是有大福氣的臉——爸找人給連月相過面,他一點也不吃驚。男人的視線瞄過某個女人,其實正是因為她這張臉被某個人定義為“沒福氣”,這回他還特意吩咐Kevin,讓她座位離自己遠些。明年不和她簽約了。旁邊幾個位置,那個老拿他捆綁炒作的“平平無奇網紅臉”正在和旁邊的主持人說笑,“這首歌其實是我自己填的詞啦,”“那些年你穿著白襯衫——”她又唱了起來。視線的角落里,“妻管嚴”的陳副總正笑吟吟的拿著手機,和他旁邊那個剛滿18歲的年輕貌美的女團成員互加微信。抿了一口酒,男人不動聲色的放下了酒杯,又和Amay姐客氣了幾句。男男女女,酒色財氣。天意從來不會管員工的私生活。除非涉及利益輸送。Amay姐說了幾句離開了,男人身邊又有棕色的身影款款坐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走廊里的打量,帶來了什么不可言說的信息——女孩不著痕跡的往男人身邊挪了挪。男人眉目不動,他垂下的左手里,卻有什么yingying的物體在輕輕觸碰。薄薄的,尖銳的,是一張卡片。他扭頭瞄她,瞇眼。兩邊的位置都空了出來,五米大桌的這段位置儼如真空。女孩露著香肩,側身對著男人巧笑。她的一只胳膊放在桌上,一只胳膊自然垂下,剛巧被桌子和自己的身影遮擋。“季總待會有空的話,”桌下的小手柔滑,一張yingying的卡片已經塞在了男人的手心,女孩目含秋水,聲音低低,卻又十分甜美,只有男人一個人聽見她的聲音,“可以來我房間指導指導我剛剛排練好的歌舞——”燈光下裸露的肩膀和笑容輕晃,男人側頭瞄她,薄唇緊抿,沉默不語。不醒(24.只愿長醉不愿醒)24.時間已經不早。男人很快起身,又帶著助理走了一圈,說了幾句,從從容容的提前告了別。或許還有誰的目光在他被人環繞的頎長背影上流連。“Kevin,”電梯合上的時候,男人沉默了一下,遞過了一張黑色的卡片,聲音平靜,“這張卡,你待會拿去還給前臺?!?/br>“好的?!盞evin接過卡片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房卡。5807。是天意包的樓層——中的一間。季總沒說這張房卡怎么來的。當然,也不必和他說。電梯門打開,眾人魚貫而出,Kevin腳步一緩,離開了隊伍。男人腳步沒停,已經帶著隨從大步離開。最近是發生了很多事。助理拉開車門,男人整理了一下西裝,低頭坐到了車里。他看著窗外,眉目英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不過等了一會兒,Kevin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大堂門口。“季總已經卡還了?!盞evin坐到了副駕,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回頭說話。“嗯?!蹦腥肃帕艘宦?,沒有再說話。車子發動,外面的酒店大門緩緩后退,樹蔭倒退,霓虹燈開始閃爍。慢慢靠在了椅背上,車外濃郁的黑色浸入了男人平靜的眼。最近是發生了很多事。可是,還遠遠還到不了讓他心神失守的地步——不至于要被人趁虛而入。他其實,算得上天性涼薄。極少的人事能讓他有感情。就算少年時偶有一點——他看著窗外,抿緊了嘴,現在恐怕也早已經用盡。給了,就是給了。哪怕不完美。哪怕被辜負。收回視線,男人靠在椅子上垂眸,其實也說不上什么辜負。他早知道她的性格,也說過要給她自由。僅僅因為,他想要,和她有比炮友更親密一點點的關系。不是沒想過就此約束她。只是,折斷了翅膀被圈養——她還是那個她嗎?愛,不等于要去傷害。陳教授那邊,她一直拖泥帶著水。而那個人,卻讓他有些震驚。又進展太快。也好。他睜開了眼,黑暗的車廂里看不清他的眼。從此以后,怕再無可能有第三人。也算了一樁心事。那639頁的資料,當年他也看過——可是他卻依然做了這樣的決定。自然明白自己選擇的什么。她不好,顯而易見。可他從來也不是什么道德模范。人和人之間,要相遇已經很難。如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想要和人發生點什么親密的聯系——更是難上加難。傲慢,防備,懷疑,矜持,目的導向,不浪費時間做無用功。所以,連月她既然來了,他就不允許她走。她于他,可能曾經,也只是千千萬萬個普通女子中的一個——可她來了這里,和他的過往和余生都有了糾纏。她已經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她耗了他太多的時間,承擔了他僅有的情感。此生僅有的一次,沒有第二個人再有這樣的機會。他要她在身邊。比其他人更親密。大成——若缺。不悔。人生已經有很多不完美。想要又得不到,是人生最大的不完美。遺憾已經太多,盡量讓它更少一點。白晃晃的肩膀,欲語還休的眼,還有厚厚的嘴唇,平平無奇的網紅臉都從腦?;芜^,男人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花枝招展,鶯鶯燕燕。挑選過的容貌,她們當然比路人強些。他知道她們想要什么。她們要的,不過是他手里注定會漏出的一點點的資源——又或者,她們只是溫順的,要一個住的地方,幾個包幾顆鉆石;又或許,還是溫順的,連個住的地方都不要。只要他的垂憐。可他已經沒有多余的感情。也并不想垂憐。豢養溫順的寵物,他沒有興趣。這世上沒有誰會比媽咪更會討男人歡心——他是男人,當然也愛她。而他也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連月怎么對待他,和他怎么對待她,毫無關系。車子停穩在院落。月色如水,撒落肩上。男人推門進屋,客廳和走廊一路都亮起了柔和的光。一路上樓,他推開了臥室的門。地燈散發昏暗的光,床上隆起了側臥的人形。她在。慢慢走了過去,男人坐到了床邊,帶著些許的酒氣。他低頭看著女人熟睡的顏。等她明日睡醒,她也許會睜開眼睛,過來抱住他的腰嬌笑,“季總我要天天查崗——”又或者,她又恢復兇悍的本色,當街和誰撕打,又要把咖啡潑在誰的頭上。真是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手背又火辣辣的燙了起來。男人抬手,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入手溫熱細滑。后肩的吻痕已經淡去,被黑發遮擋,再也看不見。紅梅在床邊靜靜綻放。這一刻太寧靜又太美,男人坐在床邊,低頭看著睡熟的女人。他什么都不愿想,感覺自己唯愿沉溺在此刻,長醉,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