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枯荷聽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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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不是什么志在四方的人,也許他的身上有一份少年俠客的孤膽,可那也只是在他絕境時不肯屈服得積存的斗志。更何況,他還遇到了一個如仙子一般的小姑娘。他不希望武林這些骯臟事會污染到她。畢竟,她太過美好。萬佛山山路險峻,岑霽再次用繩子將行動不便的明橋捆在身上,然后一手拉住月宜一起上山。明橋自覺自己是個累贅,無奈地開口:“岑大哥,是我拖累你們了?!?/br>“千萬別這么說?!贬V忙道。月宜在后頭寬慰著明橋:“你不要這么想啊。師姐和岑大哥都把你當親弟弟看,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嘛?我還和你岑大哥說了,以后啊要給你找一個最漂亮的姑娘做媳婦?!?/br>明橋哪里想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只是一聽到這種事還有些害羞,臉頰上不知何時漫出不易察覺的紅。月宜看在眼里但笑不語。二人走到一半,總算山路開闊了不少,明橋死活要自己走,岑霽只好放下他。岑霽按照那天韓師叔告訴他的方位走去,一處偏僻的小路之后,樹林掩映中是一個一人大小的山洞。這地方十分隱蔽,若非韓前輩提前告知,岑霽當真找不到。月宜拉住他的手:“小心些?!狈廊酥牟豢蔁o。岑霽明了。囑咐兩人在外頭等著,自己先進去瞧瞧。岑霽舉起火把,小心翼翼地進入,就見洞內飛出幾只蝙蝠。他閃身躲過,腳下是密實的雜草,火光照亮之處,山洞角落里的草席上還有一件女人的衣服,只是年歲太久,灰塵遍布。想來這里是有人居住過的。山洞后方便是萬丈懸崖。岑霽觀望了一下便將月宜和明橋叫了進來。“這里不像是有什么秘籍的地方?!贬V蹲在地上,翻弄著那件衣服,蹙起眉頭說。月宜細細檢查了一遍,卻發現那衣服最里面寫滿了中藥的名字。岑霽從旁問道:“這里有什么問題嗎?”月宜熟悉毒性,所以心中將那些藥材組織了一下,靈光一現:“我明白了,這上面是解相思闕的解藥!”那邊,明橋忽然驚呼一聲,指著山洞的頂端說:“岑大哥,上面有字!”岑霽連忙高舉火把,卻見山洞頂端的石壁上有人用娟秀的字跡寫著:“玉海茫茫,十八年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星華仙子?!贬V錯愕地站在那里,盯著石壁上的字跡,腦海中如同石崖斷裂,紛紛亂亂?!斑@里,這里是她曾經待過的地方?!贬V踉蹌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月宜蹙眉沉思:“星華仙子指得仇到底是什么?”岑霽忽然拉住兩人的手腕低聲說了句“有人”就揮開山洞后方的藤蘿掩蓋住三人。腳步聲漸漸靠近,卻見一白發似雪的女人鉆入洞內。月宜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那日擄走自己的女人嗎?岑霽和明橋也認了出來。三人心中都有些疑惑和好奇。女人似乎受了傷,咳了兩聲嘔出一口血來。她盤腿坐在地上,運功一會兒,臉色才稍稍有些好轉。女人看了看掌心,也是一條思若紅絲的線。月宜猜測,估計也是相思闕這毒。下毒之人有可能就是八仙島的人。想來他們也在附近。女人稍稍休息片刻,就在洞內翻找東西,結果自然是一場空。那件衣服散落在地上,女人捧在手心里忽然苦笑一聲:“秦疏綠啊秦疏綠,枉你英明一世又得到了什么?”她看著衣服上寫滿的中藥名字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來她并不了解。很快,她也發現了山洞頂端的字,她念出了聲,大笑幾聲自言自語道:“難道你還活著,十八年期,秦疏綠,你在哪里?你要報仇就快點出來!”她似是有些瘋癲,一會兒大聲嘶吼,一會兒又淚流滿面。忽然間,她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雙手佝僂在一起,口中冒出痛苦的呻吟聲。岑霽閃身出現,一下子點了女人胸前的xue位。月宜見他出手相助也只好現身,女人冷汗遍布,口齒不清,看她的樣子十分難受。月宜抓住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掌心的痕跡,又扣住他的脈搏,然后搖頭嘆了口氣:“是相思闕?!?/br>“前輩……前輩……”岑霽喚了兩聲,女人的神志依然不甚清晰,口中念念有詞道:“韓慕之,韓慕之,我心悅你……”岑霽黯然道:“她說的是我師叔?!?/br>月宜拿出七陽碧桃丹給她服下:“我也不知有沒有用,也許可以暫時壓制住她身體內的毒性?!彼厣砟闷鹉羌路侄嗽斄似陶f:“我帶回去讓師兄瞧瞧,也許師兄能夠快點趕制出解藥幫助兩位前輩解毒?!?/br>七陽碧桃丹的確壓制住了一部分毒素,女人的神志漸漸清醒。她方才體內相思闕毒發,身體里好像有無數只細小的蟲子在啃咬,五臟六腑,隱隱刺痛,生不如死。而且每一次發作都比之前更甚,苦不堪言。她看清楚眼前的三人怔愣了一下,忽然坐起身指著岑霽厲聲質問道:“岑與之,岑與之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已經不是泰山派弟子了?!贬V回答。“哈哈,好啊,好啊。泰山派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也就只有岑與之這種畜生才能待下去?!彼D了頓又問道,“是韓慕之讓你來的嗎?”“是的,我回泰山看過了韓師叔,韓師叔說這里是她曾經與星華仙子約好見面的地方?!贬V環顧了一圈卻也只是低低一嘆,“可惜,并沒有什么發現?!?/br>女子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指向頂端說道:“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她忽然握住岑霽的手激動地說著:“十八年,你娘親她會回來報仇!她會殺了岑與之!”岑霽沉默著,他不知道要如何說。月宜松開女子的手,她尖利的指甲已經在岑霽手臂上留下血痕。月宜很心疼,一邊揉了揉岑霽的手臂一邊問道:“前輩究竟是誰?”女子只是靜靜望著那幾行字,喃喃道:“從前的魔女岳茹還有幾個人記得呢?”月宜聽她如此說內心不無震撼。當年與秦疏綠齊名的妖女岳茹現在卻瘋癲失智,形同槁木。岑霽也聽過她的名字,雖然不若秦疏綠風姿綽約,但是當年行事乖張的岳茹也是武林中響當當的美人。可是現在,紅顏彈指老。她現在這個樣子岑霽也不好與她多說,月宜見他為難便說:“咱們先帶岳前輩離開這里?!贬V點點頭。月宜又去翻看了一下衣物,她和明橋都被白芨筆者背過太多的醫書,是以此刻默念了三遍便基本牢記在心。她又將衣服放到遠處,還故意拉扯幾下保持原來的凌亂。岳茹又已經有些昏迷,岑霽將她背在身上同明橋和月宜一起下山。岳茹被相思闕折磨得不成人樣,月宜去附近幾家藥店按照秦疏綠留下的信息買來了藥材。岑霽見她在砂鍋中熬制解藥方要接手,月宜卻攔住他笑著說:“你不熟練,我來就好?!彼戳丝瓷板亙弱久嫉溃骸耙膊恢滥懿荒苄?,現在死馬先當活馬醫吧,我看了看岳前輩的相思闕比韓前輩的毒性更烈,若是現在不趕緊解毒,我恐怕她活不了太久了?!?/br>岑霽嘆了口氣:“正邪不兩立,從來都是笑話?!?/br>“人心險惡,不得不防?!痹乱艘搽y得說出這種話,她覷著岑霽肅穆的神色說,“所謂正邪也不過是為個人所需罷了。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標準?”月宜和岑霽讓明橋去休息,兩人則守著岳茹,岳茹忽然身子蜷縮起來又開始痛苦地發瘋。岑霽連忙將她捆住,生怕她會傷了自己。月宜捧著藥費勁辦法才終于讓岳茹喝下。岳茹服下之后沒多久就安靜了下去。岑霽的手背上被她抓了好幾道,月宜給他抹上金瘡藥關切地問:“疼嗎?”岑霽默默的搖搖頭,盯著自己的手背上的傷痕說:“我只是想到了韓師叔,這些年不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br>“岑與之這么多年不聞不問,這份同門之情實在令人心寒?!?/br>“若是解藥有用,過些日子咱們就回去給韓師叔解毒?!?/br>月宜笑盈盈地點點頭:“咱們還可以把韓師叔接回神農谷。如果你娘親當真仍在世,咱們可以也讓她和韓師叔在一處?!?/br>“是啊,我想韓師叔會很高興的,他一直沒有忘記她?!?/br>月宜忽然又道:“咱們和岳前輩都能找到這里,怕是別人很快也會到來。我一直覺得劍譜就在你師傅手里,你若是再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只怕他已經學會了枯荷劍法?!?/br>岑霽緩了口氣,望著窗外沉聲道:“我想,我和他那一戰,必不可免?!?/br>岳茹蘇醒時已經是半夜了,她的神志終于恢復了,靜靜看著帳頂思索著前因后果。岑霽從旁溫言道:“前輩好些了嗎?”岳茹看了一眼岑霽,記憶在腦海中呈現,她下意識看了看掌心的紅線,已經消退了三分之一,她輕輕咳了一下對岑霽說:“是你們救了我嗎?這相思闕你們居然有解藥?”岑霽指了指身旁的月宜解釋說:“是月宜救了您?!?/br>岳茹嗤笑幾聲,過后還是誠懇地說:“當初我將你擄走,你現下卻不計前嫌救我。岳茹心懷感激,來日當做牛做馬,報答姑娘?!?/br>月宜忙道:“前輩莫要這么說?!?/br>岳茹垂下眼,苦澀笑了笑:“你們是不是也看到了石洞上的字跡?她還活著,對嗎?秦疏綠沒有死?!?/br>岑霽安撫道:“這也有可能?!?/br>岳茹忽然欣慰的笑了:“她沒死的話,韓慕之等了這么多年便也值得了。他若是知道,一定會高興得。我現在就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br>“等我們去了泰山,前輩可以親口和韓師叔說?!?/br>岳茹又喃喃說了很多,卻也都是對韓慕之可以見到秦疏綠的興奮,之后漸漸疲倦這才休息。月宜咬著手指始終在思索山洞里的字跡,待秦疏綠歇下,她才悄悄對岑霽說:“咱們得在沒人發現山洞之前布置一些東西?!贬V的武功雖然能夠和呂峰熠打個平手,但若韓湘和呂峰熠聯手,再加上岑與之不知何時也會趕來,岑霽雙拳難敵四手,必須得提前有所準備。“是什么?”月宜細細想了想,忽然燈花炸了一下,就見窗外一道暗色的影子飛過,她眼睛一亮,貼在他耳畔一番耳語,岑霽連連點頭便和明橋趕緊去布置。天剛剛放亮,萬佛山上便迎來了八仙島的呂峰熠和韓湘。岳茹雖然被他們下了相思闕,可是她的武功也不是白費的,到底還是讓她跑了。好在呂峰熠和韓湘已經知道她會到萬佛山故也不在意她是死是活。山洞雖然隱秘,但是呂峰熠和韓湘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入口。呂峰熠攔住有些興奮的韓湘:“小心有詐?!?/br>韓湘觀望了一下,卻也沒見到有什么問題。呂峰熠和韓湘小心翼翼邁入,洞內昏暗,卻還是憑借外頭的日光看到附近角落處有一件破舊的衣物。韓湘急忙撿起來,可惜看不清楚全部字跡:“大哥,這是不是就是劍譜?”呂峰熠燃起火把,方踏出一步,就見一大片黑色的影子如潮水一般向兩人撲面而來。呂峰熠和韓湘嚇了一跳,連忙想要躲開,可是那些蝙蝠數量太多,兩人也是有些吃力。忽然,一邊的草叢里忽然冒出一個小身影,卻是明橋迅雷不及掩耳一劍刺入韓湘腹部。呂峰熠其實在明橋冒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到了,他動作極快,身子一閃,躲到韓湘身后,韓湘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明橋刺中。他高呼一聲,忍住劇痛往后撤了一步,卻不料呂峰熠絲毫不在乎他的死活,只將他當成盾牌,死死地扭住他手臂。韓湘口噴鮮血回眸咬牙切齒地瞪著呂峰熠斷斷續續地說:“大哥,你,你好狠……我可是你的師弟,你卻見死……不救!”呂峰熠不言不語,躲在山洞里的岑霽也殺了出來,呂峰熠剛才被蝙蝠抓傷了面部,臉上劇痛無比,他忍著痛意忽然又將韓湘擋在身前,岑霽刺入一劍,韓湘終于雙膝跪在地上,呂峰熠見韓湘已經失去了作用只得和岑霽、明橋周旋。若在平常,呂峰熠的純陽無極劍是可以與明橋、岑霽打個平手,甚至于依靠他多年的歷練,勝算更大,可現如今,他一方面臉部中招,另一方面韓湘慘死身前,再加上岑霽、明橋亦是有備而來,他早就處于下風。不過幾十招就被岑霽一劍刺穿了右臂。明橋飛起一腳,呂峰熠倒在了地上。他嘶吼一聲,雙手不停地抓撓臉上,不一會兒就見血rou模糊,眼珠子都差點被自己挖了出來。明橋心中痛快,這兩個人終于也遭了報應。(還有一章加一個番外就結束了,下一個故事我設定的是2008年前后到現在的小故事,我的學生時代,哈哈,所以算是個小小的年代文。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讓我這個暫時回不了家的宅女感覺到溫暖,很感動。)第一百一十三章枯荷聽雨(19)岑霽見著明橋大仇得報之后的激動,摸了摸他的頭。呂峰熠還倒在地上嘶吼著,岑霽半蹲下身,盯著呂峰熠瘋狂痛苦的神情,然后利索地一劍刺穿呂峰熠的琵琶骨。呂峰熠已經感覺不到皮rou之痛,武功被費沒有絲毫反應。岑霽這才給他服下蝙蝠身上涂抹的劇毒的解藥,然后將其點了xue。他又和明橋處理了韓湘的尸體,重新將山洞清理了一遍。月宜照顧岳茹,岳茹無甚大礙,她才上山與岑霽和明橋會和。眼見得呂峰熠的慘狀,月宜對明橋說:“你要怎么處置他?”明橋想了想說道:“岑大哥已經廢了他的武功,他也不能再作惡了?!?/br>“太便宜他了?!痹乱巳匀惶婷鳂虿恢?,思忖了一下便壓住呂峰熠又給他服了半顆藥丸,“九蟲剜心散我從來沒有給人試過,現在我就讓他嘗嘗滋味兒?!彼牧伺氖终酒鹕砗藓薜卣f:“就讓他一輩子都體會剜心之痛,生不如死得好?!?/br>岑霽從旁聽了倒也沒有阻止。他心性比月宜宅厚,可是一想到呂峰熠與韓湘對明橋所做之事,卻也覺得月宜所為并不過分。八仙島既然來到此地,想必泰山派不日就會駕到。月宜故技重施,仍是抓來一些蝙蝠抹了讓人身上奇痛奇癢無比的碧蛇膏。岳茹聽說八仙島一事不無感慨道:“呂峰熠一世英名居然敗在你小子手里。今后你可要小心,八仙島上的人定會找你算賬?!?/br>“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贬V淡淡地開口。“那,你和岑與之呢?你有把握勝他嗎?”岑霽搖搖頭:“勉強只有兩成把握。更何況,若是他真的修煉成功枯荷劍法,我恐怕連這兩成都沒有了?!?/br>岳茹道:“有人說藝多不壓身,我卻不認同,若是一種功夫臻于化境,那也是無敵。你用你的雨霖鈴劍對付他也不是毫無勝算。岑與之的功夫我也不是沒領教過,他雖然是泰山派劍法的好手,但是多年來死板拘謹,缺少變化。若說這些弟子中誰最擅長劍招變幻,應當是韓慕之了??上А?/br>“前輩,韓師叔和我娘親她……”岳茹垂下眼,靜靜地開口:“我去了泰山,見到了韓慕之。他告訴我一切。岑與之不是你的父親,韓慕之才是?!?/br>“可是,您不是說她和岑與之……”岳茹呵呵笑了幾聲:“岑與之從來都不想和秦疏綠長相廝守,他只是一心想要得到劍譜。所以他根本不想和秦疏綠有孩子的牽絆??墒亲屢粋€女人全心全意地依賴于一個男人就必須要用孩子綁住她。岑與之不做,他就讓韓慕之做。他當時給秦疏綠下了藥,讓秦疏綠神志不清的時候與韓慕之發生關系?!?/br>杯子碎裂的聲音傳來,岑霽的手因為用力而被瓷杯的碎片扎入掌心,可是他居然感覺不到任何疼,他只是為這段往事中的齷齪而憤怒?!八趺纯梢浴趺纯梢赃@樣對待我娘親?”岑霽厲聲追問,“難道我娘親一直不知道孩子的生身父親是誰嗎?”“后來岑與之的心思被秦疏綠洞悉,岑與之也不再隱瞞,趁你娘親剛剛生完你身子虛弱而追殺她,迫她交出劍譜。韓慕之一直守在她身邊,卻也沒有親口告訴秦疏綠你是他的骨rou。后來,沒過太久,韓慕之帶著孩子回到泰山,他告訴岑與之,秦疏綠與自己失散,蹤跡全無。岑與之到處查找也確實沒有找到秦疏綠的骸骨。岑與之很快就對外稱泰山派弟子韓慕之走火入魔自斷筋脈而死??晌蚁嘈潘欢]死,所以四處打聽他的消息,就算找不到秦疏綠,我也要找到,那是秦疏綠的東西,他看到了也會高興?!?/br>岑霽跪在地上,潸然淚下。岳茹繼續道:“岑與之養育你,無非就是為了等秦疏綠現身。當年他沒得到劍譜,自然不甘心。如今,他倒是得償所愿了?!?/br>岑霽失魂落魄地闔上房門,月宜拉著他的手問:“怎么了?岳前輩和你說什么了?”岑霽慘淡的笑了一下,眼底卻是nongnong的絕望:“她告訴我我的身世?!?/br>“韓前輩是你的父親?”他點頭。月宜沒有再問,只是抱著他的腰柔柔地說:“我在呢,岑哥哥?!彼穆曇魷厝岬娜缤吕锒献顪嘏牡拇猴L,一瞬間,就吹散了岑霽所有的痛苦。他也環抱住月宜,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有些疲倦地說:“小乖,你真好?!?/br>“嗯?!?/br>岑霽抬起頭,挑起她的下巴輕吻了幾下,抵在她額頭上沒有再說話。無言的陪伴往往是心痛之人所最需要的。兩日后,泰山派聯合魯山派等正道人士一起圍攻萬佛山,紛紛要求岑霽交出劍譜,殺死妖女,否則就連他一起剿滅。只是山下叫嚷得厲害,岑霽等人卻始終沒有回復。眾人心急,杜云江提議讓人上去看看。眾弟子卻忌憚岑霽的劍法都不敢請纓。倒是唐子玉和厲深還記恨岑霽,再加上想要出一出風頭便毛遂自薦上山。魯山弟子溫馨有些擔憂地看著情郎唐子玉,可又見師父在旁不敢上前。岑與之面無表情,聽著兩人請命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準許了。厲深心里倒有些疑惑,往常師傅最見不得這種毛躁的舉動,無論準與不準都會斥責一頓,可現在,他卻如同毫無感情一般,站在原地,神色冷漠。這樣的情況也持續了有些日子了。雖然岑與之素日里就是威嚴自持,可是現在的他則幾乎是沒有了任何感情,整個人都冷冰冰的。厲深奇怪,唐子玉倒是有些明了,那日他潛入牡丹山莊偷取劍譜無意中也看到了一些,練就枯荷劍法定要絕情絕義,否則稍有不慎,動了情便會前功盡棄,甚至連帶著之前的功夫都要一一散去。這劍法邪門,可是仍有不少人趨之若鶩,唐子玉眼見的師傅如此仍然一心期待師傅也能夠將這套劍法傳授自己。若是今天能夠活捉了岑霽立一大功,也許未來劍法和掌門之位都會是自己的了。兩人都有急功近利之心,故而上了山互相不著痕跡地冷言冷語幾句,嫌隙更深。月宜自然會讓他們輕松發現山洞,唐子玉和厲深小心翼翼進入,就感覺陰涼之氣襲來,厲深有些膽怯,倒是唐子玉身為泰山派大弟子還有那么一絲果斷,仍然大步向前,厲深想要說什么卻又見唐子玉露出輕蔑的神色干脆原地不動。唐子玉走入洞內,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石壁,剛要細細分辨,火把忽然熄滅,眼前似乎有人影飄過。唐子玉和厲深俱嚇了一跳。厲深高喊道:“難不成這里有鬼?”他頓了頓,忽然說:“是不是星華仙子!”唐子玉往后退了一部,額頭上也有冷汗淌下:“不可能,她這么多年不現身,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br>話音剛落,又是一道綠色的影子飄過,這下子唐子玉和厲深都看得清清楚楚,兩人連滾帶爬地跑回山下對岑與之和杜云江等人說明了此事。唐子玉大口的喘息不無恐懼地說:“師傅,會不會真的是秦疏綠,她,她來拿回那本……”最后兩字尚未出口,岑與之已經一手掐住他的喉嚨沉聲說著:“你再胡說,我立刻拔了你的舌頭?!?/br>唐子玉面皮瞬間紫青,這舉動就連身旁的杜云江都有些驚訝,岑與之多年來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忽然如此堂而皇之地暴戾,不得不讓人生奇:“兩個晚輩被嚇著了情有可原,岑掌門不要動怒?!?/br>“都是廢物?!贬c之冷哼一聲。“也許他們說的對,秦疏綠真的沒死。你那師弟也說了,他們約在此地相見。若她真的還活著,說不準就是養精蓄銳多年來報復咱們?!?/br>岑與之輕蔑地開口:“好啊,十八年了,管她是人是鬼,我也想會會她?!闭f完,他提劍對唐子玉和厲深道:“你們帶我去?!?/br>兩人不敢違逆只好跟著岑與之重新返回萬佛山。溫馨從旁道:“師傅,我也想一起去?!睖剀笆嵌沤频膼弁胶土x女,他也知道溫馨對唐子玉癡情一片:“這里面有些蹊蹺,你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什么岔子就趕緊下山不要理會旁人?!睖剀皯乱惨煌巴?。還有人也蠢蠢欲動想跟著上去看看情況,倒是杜江云將眾人攔了下來。沒了岑與之,杜江云的威望便是最高的。杜江云道:“秦疏綠武藝高強,咱們若是去了倒是讓岑掌門分心,不若在山下看看情況,靜候岑掌門佳音?!?/br>杜云江這么說了,眾人便也沉下心等待。厲深和唐子玉引領岑與之來到山洞前,二人卻都不敢再進入。忽然用佩劍抵住厲深的喉結說:“你先給我進去?!眳柹疃叨哙锣碌夭桓曳纯?,只好先邁進去一步,或許是心理作用,立身總是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盯著自己。岑與之冷聲道:“秦疏綠呢?”“徒弟,徒弟不知道,她應該就在這山洞里?!?/br>“子玉,你也進來?!贬c之命令。唐子玉膽子稍大一些,剛才被岑與之脅迫心驚rou跳,故而越過岑與之和厲深往洞內走去,忽然間,就看到一道影影綽綽的形同女子的光影在洞內出現。厲深和唐子玉俱是一陣驚叫轉身就要跑。岑與之卻瞬間點了兩人的xue位擋在身前。微微一抬眼,就著熹微的日光,就看到那一行字跡。“玉海茫茫,十八年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彼盍艘槐?,對著眼前的影子說道,“我管你是人是鬼,你活著的時候我沒讓你死在我手里,現在我一定要親手滅了你?!?/br>“當年的情分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嗎?”眼前的影子悠悠吐出一句話,縹緲沙啞,鬼魅難測。“情分?我和你有什么情分?”岑與之眼底盡是嘲弄,“從頭到尾我都沒和你有任何的親密,那些男歡女愛都是我將你迷暈之后由韓慕之代替的。你要念,也該去找他?!彼鋈魂帎艕诺匦α艘宦暎骸安贿^可惜了,他也死了?!?/br>“你為了劍譜,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岑與之道:“如果當初我不行此計,你以為我能有資格成為泰山派掌門?我出身沒落的世家,朝廷不重用,就只能去江湖上歷練。我爹把我送到泰山派,對我寄予厚望,可是你知道泰山派有多少弟子嗎?誰會在乎一個文弱的少年?我只有得到江湖上人人覬覦的劍譜,武功卓絕,名冠天下,才能成為師傅看重的弟子。秦疏綠,你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你身懷絕世武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br>“我對你的情意,你當真從未感動過?”“兒女情長,我從來不屑。再說了,你就真的愛我嗎?你若是真的愛我,就該痛快地交出,從頭至尾,你敢說你沒有防著我嗎?”“秦疏綠”沒有再開口。岑與之嗤笑,趁著這一刻,忽然將面前的厲深扔向眼前的影子,就聽得“砰”一聲,然后伴隨著厲深的慘叫,那團影子已經消失不見?!搬V,少在那里裝模作樣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的鬼計嗎?”話音未落,岑與之已經將火把猛地擲去,岑霽將“假扮”秦疏綠的月宜護在身后,月宜忽然喊道:“明橋,攻他下盤?!?/br>岑與之立刻下意識地向身后看去,卻沒有人影,他這時才知道自己中計,可岑霽已經趁此機會提劍與他開始爭斗。岑與之的劍法卻是岑霽從未見過的,看來就是枯荷劍法,卻見他掌中佩劍如同一條蛇芯子,伺機要給岑霽致命一擊。岑霽從未領教過這劍法,也只能是勉強招架。岑與之呵呵冷笑:“算你小子命大,八仙島都沒殺了你,就讓我看看你的雨霖鈴劍究竟有多厲害?!?/br>岑霽不言不語,只是集中注意力頂住了岑與之的二十多招,枯荷劍法如鬼如魅,轉眼之間岑與之就已經占了上風。岑霽不察,只聽得嗡嗡一聲,一下子被刺中了左肩,他一咬牙,一招驟雨初歇勉強推開岑與之的攻勢。岑霽見他對自己沒有絲毫手軟,招招要致自己于死地:“這一劍就當做我還了您的恩情!”說罷,忽然刷刷三劍,分別攻向岑與之的腹部和大腿部以及手腕處,岑與之輕松擋過,岑霽卻將手腕一揚,拂蓮手扣住岑與之的手臂,岑與之不防,只覺得手臂發麻,岑霽便用一招蘭舟催發揮開岑與之的劍尖。岑與之踉蹌幾步,嘴角抽搐,又再次與岑霽纏斗。岑與之畢竟江湖經驗豐富,岑霽的劍法久攻不下,反倒漸漸讓岑與之抓住了破綻。明橋見此也上前助陣,岑霽卻道:“明橋,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退開?!泵鳂蛑缓脧呐院驮乱擞^戰。“你和你爹娘一樣,一心只為了兒女私情,到頭來不過是個廢物!”岑與之不由出言譏諷。岑霽聽了,心中怒火叢生,又思及自己爹娘這一生的不幸,手中的劍勢愈發頹廢和沉重,岑與之還以為岑霽當真被自己擾亂心緒正自得意間,卻不料岑霽忽然掌中佩劍劃出一道弧度,刷刷刷三聲,大開大合,卻是攻守兼備,出其不意。岑與之沒有想到他突然劍勢轉變,躲閃不及就被岑霽刺中了腹部。岑霽冷聲道:“這一劍,就是暮靄沉沉楚天闊,只有真正胸懷坦蕩重情重義之人才會從雨霖鈴劍中悟出這一招?!闭f完,飛身一腳踢中岑與之的胸口。岑霽縱身躍起,不給岑與之任何機會,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溫馨正好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不由一邊高喊一邊折返往山下跑去:“岑霽殺了自己的師傅!”眾人聽到這一消息俱是難以置信,紛紛圍住萬佛山,逼迫岑霽束手就擒。岑霽和月宜還有明橋也做好了會被圍攻的準備,想要放手一搏之際,梨花宮和神農谷卻忽然趕來。杜江云看到言殘墨和白芨到來,心中生畏,虛與委蛇一番,各自找了臺階。岑霽搜遍了岑與之身上,終于找到了僅存的還沒有被他銷毀的半部劍譜。言殘墨翻開看了兩眼忽然譏笑道:“這劍譜是假的。秦疏綠曾與我打賭輸了,我提出要過目劍譜,她給我看了,與這大相徑庭?!彼f完便撕碎紙張扔到空中:“岑與之泉下有知定會一頭撞死得好。辛辛苦苦費盡周折得到的居然是一本假的!”月宜拉著岑霽的手看向萬佛山下,日暮霞光,岑與之死了,終究還是沒有下落,也許不過十年就沒有人記得這一場腥風血雨,但是武林從來都不缺刀光劍影。“岑哥哥,咱們回神農谷吧?!?/br>“好,不知道我能否入贅?”“看你的表現嘍?!?/br>“那請月宜姑娘拭目以待?!?/br>第一百一十四章枯荷聽雨(20)番外岑霽與月宜成婚之后故地重游來到泰山。當時泰山掌門已經是岑霽當年的同門師兄之一,為人謙和,不似厲深、唐子玉等人陰狠狡詐。再加上他與岑霽也沒有什么恩怨,聽說他來,也盡地主之誼款待二人。當初厲深被岑與之殺害,而唐子玉殺害牡丹山莊老莊主的事情暴露而為人所唾棄。被逐出泰山的唐子玉心中郁郁寡歡,溫馨此時卻不顧阻撓一定要收留并嫁給他,可惜成婚之后唐子玉酗酒成癮,二人的婚事也漸漸成為一樁笑話。至于那位葛大小姐,雖是女流之輩卻在父兄先后去世后抵擋住了四面八方的惡意,纖纖弱女獨當一面,果然,人的成長也可以在一夕之間。岑霽不想叨擾,敘舊一番就與月宜去了韓慕之生前所住的地方。當年韓慕之在先后見過岳茹和岑霽之后就自盡了。他一生無非是為了等岑霽長大成人那一刻,如他所說,他早都是一個死人了。屋子還是從前的模樣。岳茹當日在萬佛山與他們告別,說自己想再去泰山走一圈。畢竟那是韓慕之曾經生活的地方。她和韓慕之都一樣,這一生一世,念著一個人,不求回報。岑霽的手指輕輕拂過布滿灰塵的桌面,依稀還能想起年幼時偷偷跑來這里的一幕幕。他明白了韓慕之每每看著他時露出的一點熹微的期待與追憶,那應該是透過岑霽看到了曾經的秦疏綠。他嘆了口氣,看向床邊,墻皮脫落,隱約露出一絲痕跡。月宜小心翼翼地取出,是一封書信,看字跡應該是韓慕之所寫。岑霽有些激動地翻開,最上面寫著“秦霽”兩字,接下來韓慕之娓娓道來:“我很高興看見你有了意中人,那個姑娘很好,你們會幸福。你的性格和我像一些,內斂含蓄,不善言談,但同時你不拘泥于世俗又遺傳了你娘親的天性。我很欣慰。每每看到你,我都感覺你娘親并沒有去世,她只是對這個世界感到厭倦,在某一個地方等著你長大成人去見她?!?/br>“是的,她已經去世了十八年,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br>“我遇到你娘親的時候還只是江湖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魯莽少年。師傅派我去巴蜀一帶追殺黔西三虎,我過于大意反中了他們的全套。是你娘親救了我,她教我雨霖鈴劍,我得以親手殺了黔西三虎。她還讓我拜她為師,我不肯。我對她心懷感激,聽說她也要去東海之濱便和她一路同行。我雖然知道她是師傅口中的妖女,卻依然無法克制地傾慕于她?!?/br>“岑與之看我歸來之后魂不守舍便取笑我,我當他是大哥,便將這件事告訴了他。他說,他也好奇秦疏綠的樣子,有機會也想一賭其風采。我沒有多想。你娘親路過泰山留給我暗號見面,我便與岑與之同往。之后的一切孽緣都是因此而起。岑與之偽裝成風度翩翩的文弱公子,為了迷惑你娘親,不惜自己親手廢了自己的武功。而我,卻始終沒有告訴你娘親真相。我怯懦而無能,其實也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罷了?!?/br>“你娘親并不是傻子,她只是蒙蔽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岑與之的為人。但是岑與之沒有絲毫悔改之心,不停地索要劍譜,兩人最終撕破了臉。你娘親修煉枯荷劍法,也一直在嘗試絕情絕義,可是哪有那么簡單,更何況遇到了岑與之。但是這劍法一旦放棄修行,之前的武功也會大受影響。岑與之暗中聯合八仙島到處追殺你娘親。我多次與其爭執,最后卻被他逼迫服下了相思闕以此折磨我。我逃出泰山終于找到了你娘親,一路艱難地護著她。她生下你已經油盡燈枯。我們都知道,以我們現在的境地只有死路一條。你娘親為了保住你也為了保住我,決定分頭行動,她獨自一人去萬佛山制造隱遁的假象,而我帶著孩子回到泰山,告訴所有人秦疏綠不知所蹤。這樣,岑與之就會活在對你娘親的畏懼和對劍譜的不斷追索之中,只要我和你在,秦疏綠就有可能會回來?!?/br>“我答應了她,帶著你回到泰山。岑與之當然不能完全相信我的解釋,于是我主動廢了自己的武功,毀了容貌。孩子交予他撫養,這樣他才徹底打消了對我的疑慮。我也愿意相信你娘親還沒死,這些年我經常夢到她,一如從前??墒且仓皇俏乙粠樵噶T了。她說過,她不會讓人發現自己的骸骨,而那本劍譜,早就被她親手毀了。岑與之一輩子都別想得到真正的。至于牡丹山莊所得到的,也許是你娘親故意留下來迷惑世人的。她那么聰明,就算死了也不會讓他們好過?!?/br>“秦霽,你應該姓秦。我不配做你的父親,也不敢要求你跟隨我姓。我這一生罪孽深重,一念之差害了太多人。死亡對于我來說是最善意的歸宿?!?/br>“然后,請不要將我和你娘親的遺物埋在一處,她從未喜歡過我,在她眼里,我只是那個被她救下的青澀少年。她看到我只會痛苦,我不希望九泉之下還要讓她心如刀絞。除此之外,我已別無所求。好孩子,愿你一生順遂?!?/br>岑霽讀完,默然片刻,又將那紙張折疊整齊收了起來。月宜問道:“韓前輩和你說了什么?”“爹說看到我們覺得欣慰?!贬V掐了一下她的臉頰,笑著回答。月宜聽他這么說也笑盈盈地開口:“那你以后不能欺負我,要不爹娘肯定會在夢里教訓你?!?/br>“是啊,爹娘一定疼你這兒媳婦?!贬V抱著她,目光卻看向窗外,依稀能看到一個絕美的女子沖他招了招手,笑容燦爛而溫柔。再一眨眼,卻什么都沒有,只余山間松風,飄飄渺渺。月宜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玉雪玲瓏的小丫頭。生產時月宜難產,岑霽嚇去了半條命,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岑霽抱了一會兒就趕緊去照顧虛弱的月宜。白芨忙著給月宜調理身子,那段時間照顧孩子的事情就交給了明橋。明橋也還只是個孩子,雖然面上是云淡風輕,但實際上早就手忙腳亂。小團子在懷里哭哭啼啼的,因為母親體弱,小娃娃也有些先天不足,哭聲讓人心疼。只是熟能生巧,時間久了,明橋倒還真有點“小爸爸”的模樣。小團子出生的時候正是小麥青青的時節,月宜笑著說:“叫你麥青好不好???”小娃娃咯咯地笑,這名字便定了下來。明橋在一旁低低念著這兩個字,唇齒之間似乎也有一股小麥的清新。月宜坐在窗邊,不經意間抬眸,就看到明橋低著頭唇邊淺淺的笑意,月宜從未見過他這么柔情的樣子,倒也令她有些意外。日復一日,明橋的武藝在白芨和岑霽的指導下已經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俠客。偶爾下山明橋都會遇到挑釁,他性格冷淡,往往懶得廢話,干脆將對方打趴下,省得麻煩。畢竟,在山上,已經有個小麻煩了。“明橋哥,你有沒有給我買白芙蓉酥?!迸磁吹穆曇糇远蟼鱽?,小姑娘背著手眼底都是期待的神采。“青青,你應該叫我小舅舅?!泵鳂虬欀碱^,拿出她要的東西,一邊遞給她一邊不忘叮囑。“你才比我大幾歲啊,我才不要叫你舅舅?!丙溓嗥财沧?,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又遞到他嘴邊,“明橋哥,你也吃啊?!?/br>明橋避開,耳后發燙。眼前的少女婀娜裊裊,遺傳了月宜的姣好容貌,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月牙兒,每次他的心里都砰砰跳個不停??墒撬€往他身上蹭,動不動就撲到他懷里勾著他頸子軟軟地和自己撒嬌。明橋要推開她,她眼眶里立馬就蓄滿淚水,好不惹人憐愛。“我吃過了?!泵鳂蛳胍x開這里,可是小姑娘忽然一下子趴在他背上癡纏著他:“明橋哥,你背我出去玩玩吧?!?/br>“青青,下來?!彼浅庖痪?,語調卻帶了一絲溫柔。麥青哪里肯依,雙腿環住他的腰死活不下來:“哥,你就帶我出去玩玩吧,我一個人好悶。求你了?!闭f著,側過臉在明橋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明橋身子一僵,趕緊將麥青從身上放下來,麥青還要黏著他,明橋卻沉下臉說道:“青青,你再這樣我就告訴你爹娘?!?/br>麥青見他疾言厲色,撅著小嘴氣咻咻地看著他:“告訴就告訴,誰怕誰?!彼谄鹉_,飛快地在明橋唇瓣上點了一下,小姑娘稍稍紅了臉頰期期艾艾地問:“我喜歡你,有什么可怕人知道的?”“青青!”明橋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他不得不承認,在聽到她的那句話,他的心底如同盛開了一束煙花,炸開絢爛的艷色。麥青纏著月宜將她和岑霽的故事,月宜說了很多遍了,麥青也不煩,仍是聽得津津有味。月宜覷著她心向往之便笑瞇瞇地說:“青青,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麥青有些不好意思,拉著月宜的衣角嘟著嘴軟軟地說:“娘,我喜歡明橋哥哥?!?/br>月宜早都察覺出來了,小丫頭成日里黏著明橋,見著他眼睛里就冒著星星,傻子都看得出來。月宜夜里貼在岑霽耳畔說了這件事,岑霽怔楞一下說:“可是明橋是她的舅舅啊?!?/br>“什么啊,不過就是個稱呼罷了,明橋也沒比青青大幾歲啊?!?/br>岑霽笑了笑:“你都不反對,我還能說什么、”可惜明橋卻始終在逃避,他看著自己被砍掉的手臂,又思及麥青,心里一陣歡喜一陣愁悶,麥青像是夏日里的蜜糖,甜蜜而溫暖,讓他自慚形穢。麥青十六歲的時候,二十三歲的明橋因為擊敗了魯山派幾位高手而受到極高的贊譽。再加上少年清俊,不少女孩子都青睞于明橋。麥青也聽說了這些事,在谷中失落了好幾天。明橋回來的時候沒有聽到麥青語笑嫣然便去問了月宜,月宜說:“哦,前兩天梨花宮有人過來給你大師兄送一些名貴的藥材,青青盡地主之誼陪著他在谷外轉轉?!?/br>明橋聽了忙問:“可是很晚了,他們怎么還沒回來?”“沒事,那個男孩子武功還不錯,能護著青青?!?/br>明橋怔了怔,轉身就往谷外去了。梨花宮來的小少年是個藥癡,麥青陪著他把神農谷的藥材全部看了一遍還意猶未盡。小少年激動地說:“我要是能留下來就好了!”“神農谷不收留外人?!泵鳂蚶淅涞亻_口。麥青見著他心里高興,可一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又轉過身不理他,反而對著那個斯文清秀的小少年說:“那你可以多呆一段時間啊,三個月、四個月,都可以的。我可以和我大舅舅去說情?!?/br>小少年忽略明橋黑臉,高興地表示感激:“太棒了,謝謝你?!?/br>回去的路上明橋一路無言,倒是麥青和旁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小少年回了屋,麥青越過明橋也要回房,明橋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說:“青青,你生我氣了嗎?”“沒有?!睕]想到她回答的倒是干脆。他張了張口,仍是不肯松手。“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回去睡覺了?!?/br>“那你,那你一定要讓他留下來嗎?”麥青抬眸看著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我愛怎樣就怎樣,關你什么事啊。你又不管我?!?/br>“我……”麥青繼續搶白:“以后我也不理你了,隨你好了!”“青青,你要我怎樣?”明橋慌亂地問她。麥青低著頭,隱隱有了哭腔:“我應該嫁人了,以后等我嫁了人,就離開神農谷,你不是總說是我的小舅舅嗎,我還能要你怎么樣???”明橋心疼地看著她,最后,默默用左臂輕輕地給她抹去眼淚,咽了咽,認真地說:“青青,對不起?!丙溓嗪鋈痪屠婊◣в晖纯奁饋?,明橋手足無措,長長嘆了口氣:“你若是不嫌棄我,我明天就和師姐提親?!?/br>“你不會委屈嗎?”“嫁給我,是你委屈了?!?/br>小姑娘一如從前忽然就撲到他懷里,明橋用單臂環住她的腰,默默用體溫溫暖著她,那顆空落落的心瞬間填滿。而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小姑娘眼睛雖然紅紅的,笑容卻是得意的小小狡黠。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一個月后,少俠明橋大婚,隨后,二十三歲的明橋就退隱江湖。(今天無比受打擊,好不容易費了大半年憋出來一篇論文發給心儀的導師,結果把我給拒了……哎……郁悶……天道酬勤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