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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沙盒游戲在線閱讀 - 仁愛醫院(23)怨靈

仁愛醫院(23)怨靈

    把那些固執古板的老頭子踢走,換上與自己臭味相投的同好,在心腹的協助之下,宋成珂快速建立了一條可以穩定供應活體的地下途徑,將實驗室運作得風生水起。

你問活體的來源是哪里嗎?嘿,暗網橫行,豺狼遍地,只要有金錢做支撐,拐幾個異國少女,抓幾個無人關心的流浪者,在不正規的診所里用極低的價格買幾個嬰兒,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他不是短視的人,在滿足了自己的特殊愛好之后,很快意識到人體實驗在醫學研究上的重大意義。

青蛙、小白鼠之類,和人類的DNA有著很大差別,臨床表現到底能有多少參考價值,宋成珂并不看好。

相比起來,還是用活人更方便、更快捷。

他不停地吸納著有野心、有能力、膽子大的青年才俊,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期后,便對他們開放實驗室的使用權限,讓他們毫無后顧之憂地施展才能。

一切盡如他期望進行,多科室的繁榮發展、突出的技術突破、含金量極高的醫學獎項,共同將仁愛醫院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使他躋身名流,聲譽大振。

權力和金錢是雙生子,事業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宋成珂春風得意,隔幾周便從實驗室精挑細選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帶回辦公室發泄欲望。

然而,后來,出了點兒小麻煩。

部分人體組織開始莫名其妙地消失。

最開始是一根手指。

值班的醫生很快發現,將事情記錄下來,匯報給他。

他當時還以為是某位有異食癖的同事給自己開了個小灶,詢問對方時,那人卻一臉詫異地否認,說他只喜歡啃食女人的rufang和陰部,從來不吃骨頭和rou筋太多的部位。

后來,眼睛、耳朵、心臟、腸管陸陸續續不翼而飛,失蹤的部位從無重復。

宋成珂意識到不對勁,還沒來得及進行徹底的調查,實驗室忽然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當晚值班的醫生是個剛剛結婚不久的年輕人,嗜好jian尸,經常和他一起消遣,一個插上面,一個cao下面,頗為投緣。

他記得他還問過對方,和妻子的新婚之夜要怎么應付過去,畢竟他因著這項特殊的性癖,一直不敢接觸身邊的女性。

那年輕人笑嘻嘻地回答:“我哄我老婆玩角色扮演,讓她演被迷jian的女人,全程一動不動。院長,您還別說,除了逼里熱一點兒不太舒服之外,和尸體基本沒差別?!?/br>
那天,宋成珂忙完手里的工作,打算去地下室和醫生放松放松,走出電梯后,卻在架子上熟悉的玻璃瓶里,看見了對方的尸體。

頭顱、四肢、軀干,被整整齊齊地大卸八塊,分別泡在大大小小的器皿里,一對充血的眼球驚恐地看著他。

宋成珂悚然一驚,僵硬地扭過頭,在架子對面看見了一具……由不同實驗體身上的rou塊拼湊出來的浮腫尸體。

很難稱作是腦袋的部位上,分布著一看就很不和諧的五官,嫵媚的右眼來自于他剛剛分手的“女朋友”,圓圓的杏眼也有些熟悉,大概是某位前任。

嘴唇尤其小,嘴角撕裂,撇成上翹的弧度,像是在對他笑。

他的腦神經因恐懼而抻直,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慢慢蘇醒,從塵封的過往中確定了這張嘴的主人身份——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午后,他性啟蒙的,后來做成標本小心收藏的,女嬰的小嘴。

他意識到什么,在那具尸體動作遲滯地向他走過來時,害怕地沖回電梯,奪路而逃。

親眼所見的事實推翻了他這個無神論者的全部認知,讓他明白——

所有慘死實驗品們的怨念集結在一處,形成了足以凝聚為實體的能量,即將對他們這些始作俑者展開瘋狂報復。

宋成珂當然怕死。

事實上,越是位高權重、越是順風順水的人,便越惜命。

他暫時封鎖了地下實驗室,病急亂投醫,向身邊的朋友們打聽壓制鬼怪的方法。

好在,有錢有勢的人大多都有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小癖好,很快,有位喜歡養小鬼來招財聚勢的大佬為他介紹了一位大師。

大師來醫院看了看,掐指一算,連連搖頭,說此地怨氣太重,怨靈已成氣候,只能鎮壓,無法消除。

宋成珂連忙捧出重金,請大師做法,設下禁制,將那東西封印在醫院之內。

說是封印,其實并不準確,用“養”來形容,更合適些。

大師當時說道:“它的怨念太深,究其本源,又是個不通人性的嬰兒,只怕以后還會作亂。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在封印上施了法咒,只要此印不破,它便無法對你和醫院的醫生們動手,只能在個別病人身上發泄怨氣。堵不如疏,宋院長也要放寬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允許它適當作怪,方可相安無事?!?/br>
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和利益,宋成珂自然沒有異議,對大師千恩萬謝。

后來,在仁愛醫院住院的病人陸陸續續染上聞所未聞的怪病,宋成珂將責任推卸得一干二凈,極力誤導他們,讓他們認為病源來自于醫院外部,又扮演救世主的身份,對疑難雜癥展開研究與治療,順便鍛煉了醫生們的專業能力,豐富了醫院的病種庫,又斬獲幾個國際獎項。

也算是因禍得福。

宋成珂始終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命運眷顧的主角,是真正的天選之人。

直到此刻,他血rou模糊地躺在實驗臺上,前所未有的狼狽。

面前這幾個智商遠不如他的垃圾,竟然敢對他進行審訊逼供,實在是膽大包天。

可性命捏在他們手里,宋成珂不得不忍氣吞聲,將關于怨靈的前因后果交待了一遍。

聞言,幾個玩家的表情越發鄙夷,狠狠往他身上吐口水。

江天策和封紹對視一眼,眼底同時閃過喜意。

事情果然如他們猜測,經過長達十年的積累,怨靈吸納了足夠多的怨氣,不止附身在祝真身上,更是能力大漲,制造出傳染病這樣的新病種。

所以,就算祝真死去,怨靈也不會被消滅,說不定還會轉移到他或者封紹身上,繼續害人。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將怨靈和祝真分離,清除本體。

仁愛醫院(24)封印

沾著鮮血的手術刀抵上宋成珂頸側的大動脈,江天策繼續審問:“封印在哪里?”

宋成珂的面色變了幾變,很快猜到他們的意圖,嘶聲道:“你們難道打算破壞封印,殺掉怨靈嗎?別異想天開了,要能殺它,我早就動手,何必等到現在?連大師都拿它沒有辦法,更何況你們這些普通人?”

幾個玩家rou眼可見地驚慌起來,低聲議論著到底是跟著江天策冒險打開封印,和無法用常理推測的怨靈正面杠上,還是按兵不動,賭一賭運氣。

畢竟,現在是來到游戲的第五天,離七天的時限已經不遠。

宋成珂見自己的話起到了擾亂人心的效果,再接再厲,指著躺在急救床上的祝真道:“還有,怨靈只會讓人染上各種奇怪病癥,卻不會造成外傷,她身上的傷是哪里來的?該不會……”

140的智商確實優異,他很快猜到真相,看著江天策,聰明地挑撥離間:“怨靈就在她身上吧?你這么著急,是不是打算通過解除封印的方法把怨靈引出來?小兄弟,解除封印,無異于放虎歸山,到時候醫院里包括你們在內的所有病人,恐怕都難以逃脫它的毒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為了救自己女人,讓這么多人陪葬,可不太厚道啊……”

“你說錯了,她是我的未婚妻?!狈饨B緊緊皺起眉頭,站直身軀,糾正宋成珂的話語。

他看向面色大變、對祝真退避三舍的眾人,不躲不避,擲地有聲:“怨靈確實在真真身上,知道真相后,她出于愧疚和保護大家的想法,打算自殺,被我們攔了下來。不過,按照宋院長所說,就算真真有什么不測,怨靈也不會消失,說不定還會尋找新的宿主,對各位下手。所以,如果有誰想對真真不利,最好趁早打消這個念頭?!?/br>
他先是大大方方承認了目前棘手的情況,警告玩家們不要妄想通過殺害祝真離開游戲,緊接著指出宋成珂供詞中的漏洞:“系統不會給我們下達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消滅怨靈或許不太容易,但一定具有可行性。宋院長說你和你請的大師都拿它沒有辦法,不過是想把我們引進一個思維誤區——”

“你沒有辦法,是因為你忌憚它的瘋狂報復。畢竟,你是所有怨念的源頭,是這一切血腥實驗的幕后指使者,解除封印之后,怨靈的第一攻擊目標一定是你,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狈饨B勾了勾唇角,眼神冰冷,溫熱的手卻牢牢覆在祝真手背,“可是,我們和你并不是同一種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論。對你而言的絕路,對我們,或許是關鍵的轉機?!?/br>
看到宋成珂的表情變得難看,封紹更篤定了幾分,沉聲道:“怨靈最痛恨的人是你和那些做你幫兇的醫生。等它重獲自由,用它的方法完成復仇之后,所有的怨念自然會消解,到時候,它也失去了繼續留在這世上的理由。鬼怪惡靈也有一定的自我意識,相比起殘害我們這些間接幫助它的人,它應該更傾向于回歸本源,徹底消散?!?/br>
他得出結論:“所以,我猜測,幫助怨靈達成愿望,才是真正消滅它的方法?!?/br>
“你、你胡說八道!”宋成珂見眾人被封紹說動,徹底慌了陣腳,“怨、怨靈能有什么意識?真是可笑!你們難道就這么聽信他毫無根據的推測,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嗎?”

他有些緊張地看了眼安安靜靜的祝真,梗著脖子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封印在哪里的,有本事就殺了我!”

說得無畏無懼,聲音卻很虛。

怨靈一旦放出,他絕無生機。

死刑立執和死緩,他只能選擇后者。

畢竟,在審問出有價值的信息之前,這些人不敢讓他死。

場面陷入僵持。

四個人更傾向于按兵不動,包括林芳在內的三個玩家則支持封紹的想法。

江天策和楊玄明則不用說,一個考慮祝真,一個為了蘇瑛,都同意冒險一試。

這時,祝真睜開眼睛,臥在封紹掌心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封紹俯身貼在她耳側,聽她用很輕的聲音說了幾個字。

她說:“看看地毯下面……”

實驗室是怨念最濃重的地方,也是怨靈凝結成實體的第一現場。

大師做法鎮壓,為了保險起見,十有八九會選在最關鍵的腹地。

再加上這里位置隱秘,出入的人都是宋成珂的心腹,算得上十分安全。

封紹點點頭,蹲下身掀開腳下厚厚的暗紅色地毯。

灰白色的水泥地平平整整,干干凈凈。

地毯是一塊一塊拼接而成的,他將面前這片地毯掀開,又去搜查旁邊。

楊玄明很快反應過來,跟著幫忙。

揭起實驗臺底下那塊地毯時,他們終于有了重大發現。

水泥下凹成深坑,一個大紅色的木箱嵌在中間,長度恰好可以容納成年人的身體,像具棺材。

朝上的木板上,繪滿了繁復的紋路,似乎是某種符咒。

“找到了!”楊玄明叫道。

眾人跟著蹲下圍觀,將臺上躺著的宋成珂撇在一邊不理。

宋成珂扭動著被緊緊束縛的手腳,垂死掙扎:“你們、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那個箱子是鎮壓怨靈的法器!大師說過,如果肆意毀損,咒法就會出現反噬,到時候,輕則喪失神智,變成瘋子,嚴重的還會有生命危險!”

封紹自然不信他的鬼話。

可他生性謹慎,也不敢貿然破壞箱子。

祝真一直在旁邊聽著,因失血

而渾身無力,可大腦卻高速運轉。

她忽然想起一件曾經被她忽略了的小事,茅塞頓開。

“阿紹……”她吃力地喚道,聲音弱得像是風一吹就散。

封紹似有心靈感應,立刻轉過身,快步走到她身邊。

“真真,怎么了?”他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恨不得以身相替。

“血……”祝真一步步接近了真相,“把鮮血灑上去,試試看……”

仁愛醫院(25)談判(3000字肥章)

第一次進入實驗室的時候,祝真在備忘錄上看見過一句特別標注過的提醒——

“注意!在實驗過程中,必須保持絕對的干凈,不要將任何鮮血灑到地面上?!?/br>
那句話莫名其妙,透著古怪,給祝真留下些印象。

此時,結合實驗臺底下發現的箱子和宋成珂的供詞,祝真很快推測出或許可以破解封印的方法。

封紹連問都沒有問一句,拿起方才從她胸口拔出的匕首,往指腹上劃了一刀,走到箱子前,抬起左手,讓溫熱的鮮血垂直落在復雜的符咒上。

像水落在干涸的大地上,幾乎是一瞬間,血液便被木板完全吸收,只留下個淺紅色的圓點。

與此同時,祝真的臉色變得很差,面部神經不自然地抽動,好像有什么潛伏在底下的東西蠢蠢欲動。

宋成珂安靜了幾秒,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出聲。

他一邊叫,一邊大罵:“你們這些瘋子!腦殘!傻逼!快放開我!要死自己死,不要拉著我!”

他罵了幾句,又怪笑起來,瞪著封紹道:“你不是想救她嗎?好,我告訴你,鮮血確實能解咒,但你一個人的可不夠。只有湊夠八個人的血,才能把怨靈放出來,不過,這八個人需要做好必死的覺悟?!?/br>
“所有提供血液的人,必須心甘情愿將自己的生命獻祭給怨靈,不能有一點兒反抗的念頭。所以,你也別想拿我的血或者醫生的血來湊數?!彼纬社嬲f著半真半假的話,得心應手地玩弄人心,將水攪得更渾。

剛才就持反對意見的四個玩家不約而同地后退一步,就連林芳幾個,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猶豫。

不管宋成珂說的是真是假,她們和祝真非親非故,實在沒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宋成珂吃準了面前這群人之間的交情沒有深到那個地步,眼底閃過幾分得意。

楊玄明沉吟片刻,從背包里摸出把蘇瑛送給他防身的折刀,照著封紹方才的舉動,把血滴在箱子上。

祝真的反應更大,難受地呻吟了一聲,掙扎著想要坐起,胸前傷口崩裂,血液和冷汗迭出,打濕藍白條紋的布料。

封紹的心揪成一團,完全不避諱她身上蟄伏著的怨靈,緊緊環抱著嬌小冰冷的身體,手掌壓著傷口,在她耳邊低聲安慰。

江天策冷冷盯著宋成珂的微表情,識破了他的伎倆,也跟著把自己的鮮血貢獻出來。

祝真發出聲凄厲的尖嘯,像孩童放聲大哭,又像女人桀桀怪笑,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臉頰和頸部的每一塊肌rou同時抽搐,看起來詭異又可怖。

方臉男人害怕道:“別……別再滴血了,她很不對勁,萬一待會兒變成怪物怎么辦?你們就不怕死嗎?”

沒有人不怕死。

可他們更想讓在意的人恢復正常。

封紹的臉變得比祝真還要蒼白,心臟被前所未有的恐懼情緒攫獲。

他也害怕自己賭錯,害怕一念之差,將永失所愛。

可他和她都很清楚,這是當前唯一的出路。

林芳也試著勸:“要不……要不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這東西這么邪性,祝真能挺過去嗎?”

封紹低下頭,看著猙獰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女孩子,用力捧著她的臉,迫她和自己對視。

他越過祝真,看向藏在里面的另一個生靈,聲線冰冷,極具威壓:“聽好,我們和宋成珂不是一路人,現在打算幫你完成復仇。但是,你得表現出足夠的誠意?!?/br>
和怨靈談交易,這是什么cao作?

眾人正在恍惚,見“祝真”兇相畢露,暴躁地掙脫了封紹的鉗制,嘴巴張大,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動作迅猛地往他臉上咬去。

封紹不躲反迎,將右手塞到她嘴里,只聽“咯吱”一聲,牙齒咬破皮rou,卡在手骨上,鮮血淋漓。

封紹皺了皺眉,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將手背更深地送進口腔,寸步不讓:“如果掌控怨靈意志的人,是最開始的那個女嬰,算算時間,你也有二十多歲了吧?這么多年以來,你徘徊在宋成珂身邊,目睹他做下許多不法勾當,將那些悲慘死去的怨魂收歸己用,一點點增強自己的實力,只為了有一天能夠向他復仇??伤埲朔庥×四?,你拿他無計可施,只好遷怒于無辜的病人,永遠困在這里。我說的對嗎?”

似乎被他戳中痛腳,怨靈雙目血紅地瞪著他的眼睛,忽然松開血淋淋的手,往后退了兩寸,像只受驚炸毛的貓一樣,弓起腰背,齜著染血的牙,沖他狠狠“哈”了一聲,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按照人類的算法,二十多歲已經成年,如果你聽懂了我說的話,就像個成年人一樣跟我溝通,而不是幾十年如一日地扮演當初的嬰兒,撒潑尖叫咬人?!狈饨B低垂著鳳眸,見祝真胸口的傷勢有加重的趨勢,眼底浮現出痛色,語速越來越快,氣場也越來越有壓迫力,“我們應該是這么多年來,唯一有意向對你提供幫助的人,你考慮清楚,機會稍縱即逝,如果你沒辦法說服我們解除封印,就算你用傳染病,或者其它更加可怕的病癥,害死這所醫院所有病人,依舊不能拿宋成珂如何?!?/br>
“相反,宋成珂忌憚你的存在,說不定會請來更加厲害的高人,布下更加可怕的法陣,讓你前功盡棄,灰飛煙滅?!狈饨B沒有把握說服隊友之外的其他人為了救祝真而拿自己的生命冒險,便果斷拖怨靈下水,逼它認清處境,取信于人。

空氣變得寂靜。

在這樣緊張的氛圍里,每一秒鐘都如火燒油煎般煎熬。

終于,祝真臉上的扭曲表情有所緩和,整個人陰冷冷的,嗓音古怪,不太流利地組織著簡單的語言:“真的……能……幫我?”

心幾乎提到嗓子眼的楊玄明大大松一口氣。

江天策的臉色也緩了緩。

封紹誠懇地點頭,承諾道:“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配合我們,我們一定幫你達成愿望?!?/br>
他看了眼面色慘白的宋成珂,問怨靈道:“首先,我需要跟你確認一件事——破除封印,確實需要八個人的血,但這八個人,并不會有生命危險,對不對?”

怨靈十分用力地點頭,帶著點兒孩童的稚拙,指著宋成珂,咬牙切齒:“騙……騙子……壞人!”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人也只有好壞之分,不存在中間地帶。

“呵呵……呵呵呵呵……”宋成珂掩飾住對怨靈的懼怕,嘴角不自然地抽動,發出刺耳的嘲笑聲,“你們真是瘋了,竟然在這里聽一個怨靈胡言亂語!為了獲得自由,它怎么可能在乎你們的死活?又怎么會給出對自己不利的答案?你們可別忘了,這些年來,它害死了那么多人,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說出來的話能相信嗎?”

怨靈尖叫一聲,想要從床上沖下來跟他算賬,卻礙于宿主身體虛弱,搖晃了兩下,重新跌進封紹懷里。

“我沒有……撒謊!我沒有!啊啊啊啊??!”它缺乏最基本的情緒管理能力,被宋成珂一刺激,立刻變得歇斯底里,嗓音尖利,像利器重重刮過玻璃,對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經,都是一種可怕的蹂躪。

封紹對江天策做了個眼神,江天策立刻會意,將沾血的破布重新堵進宋成珂嘴里。

眾人不知道到底該站在哪一邊,看看作惡多端的禽獸院長,又看看害人無數的可怖怨靈,覺得兩邊都不是什么好選擇。

封紹安撫了怨靈幾句,穩住它的情緒,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拿起干凈的繃帶,動作有些艱難地把祝真身上的傷口纏好,低聲道:“宋成珂說的話確實有些難聽,但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五天里,你為了一己私怨,對我們的同伴下手,害他們死的死,傷的傷?!?/br>
“你還記得那個染上多毛癥的年輕人嗎?他服過藥,出現了毛孔粗大的副作用,大受刺激,精神失常,這會兒住在精神科的病房里。除此之外,還有患上頭部腫脹癥的吳國平、長眠不醒的紀懷周、變成透明人的蘇瑛,以及六樓那些感染了未知傳染病的病人,都深受痛苦折磨?,F在,我們無意追究你的責任,只想盡快了結這件事,從這所醫院逃出去,不過,你必須把所有患者恢復正常,換取信任,才有機會讓這間屋子里剩下的人心甘情愿地把血液交出來?!狈饨B說出自己的條件。

怨靈猶豫了會兒,道:“副……作用……不關我的事……我沒辦法……”語氣已經有所松動。

楊玄明著急地插話:“那透明癥患者可以恢復正常吧?”他這會兒無比慶幸當初沒有聽信庸醫的話,貿貿然對蘇瑛使用染色劑。

怨靈點了點頭,右手輕輕一揮,一個俏麗的身影自楊玄明身后緩緩顯形。

仁愛醫院(26)逢魔時刻

剛一回來,蘇瑛便滿臉晦氣地把所有隊友挨個罵了一遍:“怎么回事,一個個智商都下線了嗎?要不是真真問出透明癥的線索,你們他媽早就把我當成失蹤人士,不管不問了吧?封紹,你平時不是挺靠譜的嗎?關鍵時候怎么這么坑?真真今天早上那么反常,你竟然沒有及時發現,害她遭這么大的罪,你這個未婚夫是怎么當的?”

她轉向江天策:“還有你,我cao你媽,你那會兒是不是真的想……”

楊玄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遞上來一個小面包,一瓶礦泉水,討好道:“餓不餓?渴不渴?先補充點兒體力再罵?!?/br>
消失的這幾天,蘇瑛顯然一直跟在同伴們后面,也察覺了江天策的陰暗心思,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打算不管不顧地戳穿他的真面目,被楊玄明一打岔,又清醒過來。

這會兒狀況棘手,不是內訌的好時機,她們必須齊心協力,一致對外。

蘇瑛捏著鼻子忍了,撕開小面包包裝,惡狠狠咬了一口,將炮火對準楊玄明:“我還沒說你呢!你做的那是什么傻逼外掛?玩游戲最重要的是過程,是成就感,你懂不懂?”

她能平安歸來,楊玄明臉上的高興掩都掩不住,自動過濾難聽的話,從背包里又摸出一把她喜歡吃的巧克力,站在旁邊,扮演好人形投喂器。

兩個玩家結伴上樓查看其他患者的情形,過了一會兒,滿面憔悴的張曉楠和走路不太自然的紀懷周互相攙扶著來到實驗室,一對小情侶臉上布滿劫后余生的喜悅,后面還跟著另外幾個感染過傳染病的玩家和蔫頭耷腦的吳國平,所有人都恢復了正常。

林芳向不明真相的人解釋著當前的情況,蘇瑛則履行對怨靈的承諾,將血滴在木箱之上。

怨靈激動得渾身顫抖,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惡狠狠瞪著面如死灰的宋成珂,粉嫩的舌頭伸出,舔了舔猩紅的嘴唇。

然而,還差四個人的血液。

江天策把玩著手里的長刀,對眾人施壓:“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你們不愿意幫忙的話,再過四個小時,就會像之前一樣陷入昏睡,到時候——”

他看向“祝真”,笑容冰冷又危險:“它一定很樂意把沒有發泄出來的怨氣釋放在你們身上吧?”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們不肯合作,他并不介意和怨靈沆瀣一氣,隨便挑一兩個人開刀,殺雞儆猴。

這樣赤裸裸的威脅,立刻引發sao亂。

有人壯著膽子道:“你、你少在這里放狠話,就算我們獻了血,也是被逼無奈,院長不是說過,這樣根本就沒有用嗎?”

“可是……如果不幫他們,我們很難活著出去?!绷址驾p聲指出當前的利害關系,“就算他們不對我們下手,怨靈也……”

不用她說,幾個人都清楚地看見了怨靈興奮至極的表情,更明白這位主兒不是什么講得通道理的善茬。

封紹看著因為寄生了怨靈而顯得分外陌生的女孩子,心里宛如被千萬把利刃穿透,深吸了好幾口涼氣,才勉強壓伏住那種入骨的痛楚。

他轉過身,語氣近乎沉痛:“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們冒這么大的風險,可是我還有一些話想說——被卷入這個系統的每一個玩家,都是受害者,是幕后之人的玩物與消遣,面對越來越莫測的危機,越來越苛刻的通關條件,我們做為命運共同體,應該守望相助,聯合起來,而不是勾心斗角,自相殘殺?!?/br>
他直起身軀,有別于以往的溫和,目光雪亮,似乎在看著每一個人的臉,又似乎在越過他們,向系統的主宰者發出質問:“如果任由系統擺布,為了生存不擇手段,成為吞噬一切的黑洞,從本質上來講,和系統本身已經沒有區別,變成那樣的存在之后,真的還能有出去的一天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僥幸出去,在正常的世界里,雙手染滿鮮血的我們,還有幸福的權利嗎?”

封紹的目光轉柔,看向懷里的少女,輕輕撫摸著她緊繃的脊背:“在這樣充滿了黑暗與殺戮、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日子里,只有身邊的同伴和愛人,有可能成為指引前路的光,支撐著我們背負重擔,繼續前行?!?/br>
他放低姿態,無比卑微地對眾人深深鞠躬,素來挺拔的脊背彎成和地面平行的姿態,懇求道:“被怨靈附身的祝真,就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光芒,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請求你們施以援手,救她一命?!?/br>
說著,他的話音里帶出兩分哽咽,泄露出并不平靜的情緒,修長的身軀也輕輕顫抖。

聞言,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沒有威脅,沒有利誘,這么平實誠懇的話語,卻振聾發聵,令人深思。

很快,張曉楠扶著紀懷周越眾而出,滿臉動容之色,啞聲道:“我們幫你?!?/br>
封紹輕舒了一口氣,鄭重道:“謝謝?!?/br>
“不,應該是我們謝謝你們?!睆垥蚤图o懷周對視一眼,同時笑了,“如果不是你們幫忙,懷周這會兒還躺在病床上,我也變成一具行尸走rou,永遠都沒辦法離開這個副本?!?/br>
她引用封紹剛才的話:“你說的對,我們是命運共同體,本來就應該守望相助?!?/br>
兩滴新的血液滴落,怨靈能力暴漲,眼睛里只看得到恨之入骨的仇人,在場所有玩家,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林芳猶豫了很久,咬了咬牙,也站出來,道:“我的眼光一向很準,希望這回也沒有出差錯,我選擇相信你們?!?/br>
幫祝真輸液的女孩子自告奮勇,成為最后一名志愿者。

在她劃破手指之前,江天策出手阻攔,出于保險起見,預測了之后即將發生的事。

片刻之后,他對精神高度緊張的眾人點了點頭,確認安全。

“嘀嗒”。

第八滴血液落下的瞬間,木板上的符咒消失不見。

并沒有人動作,箱子從中間自動打開,里面一具由無數死尸部位拼湊起來的尸體終于重見天日。

浮腫、瘀青、紫紅、烏黑的rou塊緊緊擠壓在一起,有些部位的表面還泛著一層脂肪的肥膩膿黃,這具尸體保持了被鎮壓時的原狀,嘴唇小如黃豆,向兩側嚴重撕裂。

在眾人的注目之中,它的嘴角忽然翹起,露出個愉悅又瘋狂的笑容。

與此同時,祝真身子一軟,昏倒在封紹懷里。

————————

明天結束這個世界。

仁愛醫院(27)善后

怨靈回歸本位,搖搖晃晃地從地底爬起,抓住宋成珂穿著名牌皮鞋的腳。

大難臨頭,宋成珂抖做篩糠,眼睛驚恐地睜大,被繩子束縛著的手腳死命掙扎,勒出清晰的瘀痕。

“唔……唔唔唔……”他拼命搖頭,喉嚨里發出恐懼到極點的嗚嚕聲,像走到絕路的野獸,涕淚橫流,形象不堪。

他完全忘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他用細長的、本應用來裁切紙張和削尖鉛筆的工具刀,一點一點將女嬰脖子上的皮rou、筋脈和骨頭割斷時,對方也是這樣哭泣哀吟的。

在人前永遠光鮮矜貴的宋大院長,這會兒被充滿怨念的尸體抓住,嚇得大小便失禁,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沒有一個人出手幫他。

所有人冷眼旁觀惡靈實施它血腥的復仇,看著它將這么多年來遭受過的可怕手段,一一施展在始作俑者身上,發泄磅礴到有如實質的怨恨。

也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疲軟的性器被齊根撕下,用尖利的指甲刮掐成一團形狀模糊的爛rou之后,取代破布,塞進主人嘴里。

宋成珂疼得面無人色,大張著嘴,想要說些什么狡辯的話,下一刻,腥臭的血液倒灌入喉,堵住他的所有言語,殘害過無數女性的性具,成了幾乎將他噎死的兇器。

男人直翻白眼,忽然感覺到胸前傳來一片涼意。

他低頭看了一眼,嚇得臉色慘白,一頭暈了過去。

原來,怨靈嘴角掛著笑容,回憶著那些醫生們解剖活體時的手法,用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宋成珂的胸膛。

接著,它開始活剝男人身上的皮。

大量血液從斑駁的實驗臺往下流淌,洇濕了水泥地,漸漸漫到眾人腳邊。

怨靈樂此不疲地在宋成珂身上施展著它知道的所有殘忍方式,血腥氣迅速彌漫,靜到落針可聞的房間里,漸漸響起雜音。

仔細分辨的話,里面有女人的哭喊聲、罵聲,有小孩子的尖叫聲,似乎是凝聚成怨靈的所有受害者們,在共同抒發著她們此刻的快意與仇恨。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成珂醒了又昏,昏了又醒,這場漫長的折磨終于接近尾聲。

皮膚零零散散地疊在旁邊,像座紅白垃圾堆成的小山,男人通體變為赤紅色,自鎖骨到肚臍開了個歪歪扭扭的口子,肌rou向兩側翻卷,一根根白色的骨頭被剔了出來,直愣愣地杵在空氣里,里面保護著的心臟,這會兒捏在怨靈手中,柔軟地跳動著,毫無反抗能力。

眼睜睜看著渾身浴血的怨靈將心臟掐爛,血液與氧氣驟然切斷,宋成珂眼前一黑,墮入和他骯臟靈魂再匹配不過的地獄。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驚訝又困惑地想——

怎么會這樣?他不是……主角嗎?

所有剛愎自用的人物,總是陷入一個誤區,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金錢與地位所帶來的特權,生殺予奪,風光無限。

可世界之外,或許存在更高緯度的世界;這一環食物鏈的頂端角色,或許連給另一環食物鏈的低級動物塞牙縫都不夠。

他直到死都沒有明白,自己不過是偌大棋盤上,一顆再普通不過的小棋子。

就連下場,都像個笑話。

大仇得報,所有的怨氣終于消解,怨靈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回過頭和封紹對視一眼,高高上揚的嘴角慢慢收回,最后只留一個小小的弧度,像嬰兒純真無垢的微笑。

它對著他點了點頭,表達謝意,緊接著便散成尸塊,零零散散鋪了一地。

風波終于平息,眾人心有余悸地聽著系統發布的結算通知,有人感到后怕,一屁股跌坐在地,擦著冷汗,連道驚險,也有人怔怔然的,還沒有從連環驚變中完全回神。

祝真蘇醒過來,在封紹的幫助下為自己療傷,恢復力氣之后,抱著蘇瑛哭了一會兒,連聲道歉,被女人親昵地敲了兩個爆栗。

生怕封紹等人繼續為難他,飽受折磨的吳國平像只過街老鼠,急匆匆鉆進閃著白光的出口。

剩下的幸存者也跟著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噩夢般的游戲副本。

張曉楠和紀懷周再次對封紹道謝,林芳也頗為感慨,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揮手告別。

五個人并不急著離去,而是留下來做了些善后工作,為宋成珂和怨靈丟下的爛攤子收尾。

毛孔粗大的小年輕依然神智不清,不過,進入下一個世界后,他或許有機會恢復正常;同理,做過手術變得瘋瘋傻傻的痦子男也有了重新開始的希望。

封紹決定將他們兩個帶回休息處,義務照顧到下次傳送之前,也算是仁至義盡。

晚上八點,和宋成珂合作的非法組織按照約定送了兩名精神不正常的少女過來,被五人一網打盡,五花大綁,扔在實驗室角落。

封紹借用固定電話報了警,雖然不確定這樣的舉動到底有沒有意義,等他們離開之后,這個世界又會出現什么樣的變化,但是——

這是出于良知,必須要做的事。

重新回到休息處,時間正好和游戲里重合,也是月上中天,疏星幾點。

好幾天沒吃沒睡,蘇瑛露出疲色,對楊玄明使了個眼色,見呆頭鵝完全沒有默契,磨了磨牙,揪著他的衣領,另一手拽著兩個精神病患者,快步往酒店走去,給祝真和封紹留下獨處的時間和空間。

江天策眼神復雜地看著祝真,她低垂著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烏黑的發頂。

還沒來得及打破僵局,封紹便橫過來冷冰冰的一眼,帶著森森的警告,似乎毫不介意撕破臉皮,再和他打上一架。

折騰了整整一天,江天策也累得夠嗆,不愿與封紹再起爭端,便悻悻然地摸了摸高挺的鼻尖,拎著刀離開。

祝真心里充滿劫后余生的喜悅,這會兒見沒有外人,便開開心心地伸手去拉封紹。

還沒碰到他的衣角,男人便邁動長腿,自顧自往前走去。

祝真眨眨眼,不明所以地跟上他,見他走得越來越快,只好一路小跑,追得十分吃力。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欺瞞封紹、沖動尋死的事,頭皮一麻,緊接著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封紹是那么那么溫柔的人,她氣若游絲地躺在急救床上時,他不但沒有說半句責怪的話,還一直安撫她,照顧她,就算她被怨靈奪走了意識,也沒有表露出一點兒嫌惡和懼怕。

所以,應該不至于秋后算賬吧?

來到酒店大堂,她急促地喘息著,正打算說些什么跟封紹撒個嬌,卻見他快步走到前臺,摘下吊墜,對接待員道:“你好,幫我開兩個標準間?!?/br>
說“兩個”的時候,微微帶了點兒重音。

祝真睜大眼睛。

完蛋,紹哥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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