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26

    赫麗絲塔抱著書走在前面，連續下了兩層樓梯，在第三個拐角才停下腳步。

    你有沒有覺得那家伙態度怪怪的？她轉頭看向阿歷克斯，口中的那家伙自然指的是艾斯利·遼，我感覺他特別討厭我。

    阿歷克斯雙手抄在口袋里，也停下腳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的馬尾就像是定在了空中一樣，居然不會隨著行走而甩動。

    不是針對你，他只是不喜歡貴族而已。

    他隨口解釋道，沒關系，你不用理他。

    沒關系？這是什么意思。赫麗絲塔瞥了阿歷克斯一眼，你也不喜歡貴族吧，所以神殿的老頭子才會把你派來，別以為我不知道。

    阿歷克斯臉色微微一變，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過去他的確向神殿傳遞過不少消息，至于那些消息是否直接間接害死了凱藍瑟爾大公爵他的確是故意的。

    我當時太生氣了，捅了希爾三刀。

    赫麗絲塔干脆撕碎了一張禁音卷軸，透明的藍色薄膜以兩人為中心展開，隔絕了他人的窺探，面無表情地說，他把我關在屋子里，上課也不讓我出去，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是我可從來沒那么對過他?，F在你也這樣，我是你們的奴隸嗎？

    這還是她第一次談起過去的事，而且對自己腳踏多條船毫不避違，更與之前軟萌的狀態大相徑庭。

    阿歷克斯卻不意外，誰還沒有兩副面孔呢？再說了，他從來不怕她生氣。

    正相反，你是我的主人。他笑著說。

    我可看不出來。赫麗絲塔哼了一聲。

    但在我心里就是這樣的。阿歷克斯說。

    其實赫麗絲塔與大公爵長的一模一樣，這對父女仿佛是從一個模子里脫出來的，都有著深邃的輪廓和精致的五官，同樣的美艷、鋒芒必露，仿佛也只有這種美貌能配得上凱藍瑟爾滔天的權勢，至于大公爵那位無名無姓的情人，也就是赫麗絲塔的母親，竟然沒在赫麗絲塔身上留下一絲自己的痕跡，這在貴族間也是一樁美談，足以證明偉大的血統就算與平民結合也具有壓倒性優勢。

    惡魔都告訴我了，赫麗絲塔卻不吃他這一套，你早就不愛我了，別騙我，你現在對我只是愧疚和占有欲作祟而已。

    阿歷克斯喉嚨滾動了幾下，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層陰影，只是這層陰影很快就消散了，他的臉上也重新浮現了笑容，仿佛開玩笑一樣提議道，那今天晚上，我不如自覺點，主動把你的刀藏在枕頭底下？

    居然連這種細節都知道？希爾應該不會到處宣揚吧？赫麗絲塔撇了撇嘴，話說，作為一只惡魔，她的情緒也太豐富了，是不是這幾年吃到的感情太多了？就像麥特考辛天天呆在教堂最后甜的要死，她天天吸收人類的復雜感情，最后自己也變得復雜了

    你調查的很清楚嘛，連我把刀藏在枕頭底下都知道。她沒好氣地白了阿歷克斯一眼，當然沒有真生氣，傲嬌地應了下來，好啊，有本事你就別防御，你看我敢不敢捅你。

    這就有點撒嬌的意思了，最起碼表明了她今晚還會和他一起睡，所以在被他這樣那樣之后累到連刀都拿不起來也是可以的吧？

    只要你能解氣，隨時都可以，我很樂意。阿歷克斯輕松地說，但是你要提前告訴我一聲，讓我先把反彈傷害的軟甲脫掉

    另外，他又加了一句，這次的笑容絕對發自內心、真心實意，如果你當初真把那小鬼捅死就好了，根本沒有必要救他。

    他的確很過分，但也不至于讓他死。赫麗絲塔揮揮手解除結界，走了走了，別站在這里引人注目，我還想正常的上學呢。

    阿歷克斯不會反對，實際上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他跟著赫麗絲塔的腳步往下走，看著赫麗絲塔的金發在眼前晃來晃去，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為什么她不再忍耐幾天等他回來原來是因為惡魔都告訴她了啊。

    惡魔。

    惡魔。

    阿歷克斯的眼神又沉下去，這大概是他唯一懊悔的事，他一直不相信赫麗絲塔會被羞辱擊潰，但她當初一定很絕望吧

    明明他一開始就知道惡魔盯上了她，以她為餌引誘著她身邊前赴后繼的男人

    誰能拒絕惡魔的饋贈呢？只要付出【微不足道】的感情，就可以與它們交換力量，在這個有了力量就能一步登天的世界，這種交換無異于天上掉餡餅，然而貪心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始終被惡魔玩弄于鼓掌間，早晚會失去所有，最終走向瘋狂的自我毀滅。

    原來你已經知道我不再愛你。阿歷克斯低聲說，所以你也不再愛我了，對嗎？

    不。完全猜錯了。赫麗絲塔微微翹起唇角，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感情是多么明顯的東西，人類這種物質生命是不會明白的，但從惡魔的視覺看，愛情與恨一般濃烈、與絕望和恐怖同樣瘋狂，美味到只要存在就不會忽視，哪怕只有一點點。

    感情是可再生的，阿歷克斯與她交易，自愿把自己的【愛】全給她，這個交易已被偉大環流見證，是沒有時效、永生永世的，她可以隨時吸取他的愛意，已經不用再征得他的同意也就是說，阿歷克斯已經永遠失去了愛上他人的能力，只能愛著她，就算分量少了點，那也是唯一的愛，濃烈到讓他無法自控，只能一直注視著她。

    更何況，阿歷克斯可不止賣掉了【愛】，還有【恨與憤怒】、【痛苦與嫉妒】，他不喜歡負面感情，直接打包全賣掉了，恨不得賣一送一天真到讓她都不忍心了。

    啊，不僅如此，他當初還覺得她很傻！可事實呢，是她從此控制了他的負面情緒，誰會拒絕自己唯一的愛人？只要靠近她就不會感到憤怒與痛苦，哪怕知道她與別人親近也無法由愛生恨

    多么完美！她簡直是計劃通！

    誰說惡魔沒有愛呢？惡魔也有啊，會吃醋會嫉妒，會沾沾自喜，甚至更包容，不管是愛是恨還是背叛，都會照單全收。

    你是我的騎士，就算沒有愛又怎樣，有信賴就可以了。赫麗絲塔說，回頭一笑拉住阿歷克斯的手，為什么非要走在我的身后？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于是他們就這樣光明正大拉著手走出了圖書館，一路上遇到不少學生，阿歷克斯居然比赫麗絲塔還要緊張，就如艾斯利所說，他愛上了沒有可能的人，她身處權力的漩渦，在他眼里卻只有可愛和直率，他可以找一萬個理由繼續愛她，哪怕她又愛上了別人。

    阿歷克斯看著他們交握的手，視線飄落在赫麗絲塔的裙子上，她今天精心打扮過，大概是特意跑出來與同學約會，那個男孩好像也是神殿的信徒，叫西蒙·斯派克？

    【赫麗絲塔是私生女，一旦公爵死去，她的丈夫絕不會是你你應該明白吧？有多少人盯著她，你覺得你還有多少時間？】

    那時，惡魔的話就像刀子捅在他的心口，直到現在也無法忘記當初的絕望，以至于連惡魔都驚訝了，發出了嘻嘻嘻以外的聲音。

    【唔這么痛苦嗎？不如與我交易，我要你的愛，怎么樣？不但能解脫還能獲得力量你覺得呢~~~？我對你好吧？】

    那個男孩也是平民。阿歷克斯忽然說。

    ??？赫麗絲塔沒聽明白，呆了一分鐘，想了好久才把男孩與麥特考辛畫上等號。

    所以他果然知道了？

    她撇了撇嘴轉過頭，避重就輕道，那又怎么樣，交朋友而已，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

    她當然不在乎。阿歷克斯明白，這也是最開始他覺得她與眾不同、對她產生好感的原因，可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嗎？

    我不喜歡他不是那種方面的喜歡，你明白嗎？我不想跟他zuoai。赫麗絲塔這次說的可是大實話，而且用詞簡單粗暴，我想和他組隊參加星塔的比賽，他魔法用的比我好。

    小火球和大火球的區別？阿歷克斯挑了挑眉，還是有點不高興，但是再糾纏就失去風度了，他只好換了一個話題：你還記得你養的那幾只精靈嗎？他們現在是賞金獵人，大概是聽說你還活著，今天早上找到我非要再見你一面。先說明，我可沒有跟蹤你，剛剛是你誤會了，我只是在等你出來而已，誰知道你撞上了艾斯利，他最近太暴躁了，所以我才不放心跟上來的。

    哎？這赫麗絲塔歪歪頭，看來他們在外面也挺適應呀，不過事先說明！我現在可養不起他們了，堅決不允許他們回來！

    精靈雖然貌美，但對于赫麗絲塔而言真的只是寵物，雖然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詞是這么用的嗎？），再難吃的精靈和麥特考辛比起來都非常美味

    不不不，她可是一只有底線的惡魔，唯獨在進食這方面，絕對不能屈服！

    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阿歷克斯居然有點心疼，壓低聲音對她說，我馬上就能擁有一塊領地，可以按照原計劃進駐凱藍瑟爾，只要帶著你，那些雀占鳩巢的家伙也沒法說什么，但是你要稍微忍耐一下，等我把其他人殺死你是最正統的血脈，沒有人能否認這點，如果律法不承認，我們就修改律法。

    喂喂，這是什么時候敲定的計劃？

    赫麗絲塔大為震驚，還沒解決溫飽呢，怎么就惦記上奔跑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瘋話她該怎么回答才不崩人設？

    赫麗絲塔假裝任性地點了點頭：好啊，那就這么辦吧，畢竟那群家伙連家族墓地都進不去，父親的棺材里雖然沒什么東西，也不能總是在外面扔著。

    是的，因為凱藍瑟爾公爵尸骨無存，因為他已經被整個吃掉了，從rou體到靈魂乃至【他存在及所擁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魅魔哈莉貝拉拉的一部分，所以他的棺材里空蕩蕩的，只放了幾套他生前的衣物。

    對了，還有件事。阿歷克斯這才想起來，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找了好久終于找到那件被壓箱底的權杖

    兩年前，他單槍匹馬殺進凱藍瑟爾的領地，仗著騎士團的高端戰力全去調查公爵的死因不在現場，悄無聲息地屠了一群人，順手拿走了家主權杖，這權杖是龍骨打造的，只認凱藍瑟爾的血脈，關鍵是時間過的太久他也忘了，現在正好拿出來將功贖罪能贖一點算一點吧。

    你瘋了嗎？為什么在這里拿出來！

    那金碧輝煌的光芒一出現，赫麗絲塔就覺得不對，差點被氣吐血，趕緊收回去！

    難不成這家伙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就連她對著她家那一堆騎士也頭禿的很！

    是的，她爹擁有一整只3000人編隊的獅鷲騎士團，包含三十六位大魔法師，和三十八位大劍士，會使用數十種超大型的組合魔法，比惡魔還變態，好在他們一般不會出現在莊園里，而且一直對她愛搭不理的，顯然不把她當主人，不然她還真沒法讓自己變得那么慘這可是足以滅國的魔法軍隊。

    好吧，那我們現在回去？

    阿歷克斯愉快地翹起嘴角，五指一握，把那一人高的權杖收了回去，今晚還需要刀子嗎？

    為什么不需要？赫麗絲塔吐槽，只是下一秒，她驚呼了一聲，因為阿歷克斯居然把她打橫抱起來了，這可是在學校里！

    他們可能覺得我不會對你做什么，怎么連你也這么覺得。阿歷克斯笑著吻了吻她的臉，然而騎士的責任是守護，除了隨時準備為主人獻出生命，還要成為約束主人的準繩，在必要之時阻止主人犯錯，哪怕需要切下主人的頭顱

    你是惡魔嗎？赫麗絲塔大無語，求求你別嚇唬我！那這次就不捅你了，算了算了！

    阿歷克斯眨眨眼，真的？

    赫麗絲塔有氣無力地拖長了聲音：真的

    所以才說，這家伙絕對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