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在沙發上看書都能睡過去，她都糾結得要發瘋。

這么做，真的對嗎？

一些陰暗的念頭也冒出來：大自然既然進化出了多重人格這種東西，也一定有它的道理吧？存在即合理，也許這是自然淘汰的一部分，讓意志相對薄弱的主人格被更強大的副人格取代，也符合進化論吧？

但理智又非常清楚這都是詭辯，連基本的道德門檻都跨不過去。

“還是一杯拿鐵嗎？”

“不，黑咖啡吧?！眴虡蜃鲃萑ヌ湾X包。

“不用了?！迸陠T微笑著制止道，“您是本店的貴賓，不需要付賬?！?/br>
“啥？我什么時候成貴賓了？”

“這家店已經被謝先生買下了，謝先生囑咐過您就是唯一的貴賓，全店只接待您一位?！?/br>
喬橋愣了下，這才注意到店里今天一個客人都沒有，空落落的只有她。

黑咖啡被妥帖地端到她面前，以前那個愛偷偷翻白眼的服務生也不在了，換了個服務水平提升了起碼三個段位的年輕女孩，她甚至在喬橋落座時還會幫她抽椅子。

咖啡的質量更不用說了，一口喝下去，喬橋立馬明白這家店以前賣的其實全是速溶咖啡。

因為現磨咖啡豆的味道，太獨特了。

她望著這間小小的咖啡店，里面所有的擺設都沒動過，唯獨咖啡換了。她沒想到謝知連她隨口的一句抱怨都記住了，幾天后就默默買下了整家店，只為了她遛彎后能喝到醇正的咖啡。

黑咖啡的苦味沒有在舌尖上過多停留，而是沿著食道鉆進心臟中。

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別墅，謝知果不其然又靠著沙發睡著了。

也只有閉著眼睛，喬橋才能在他臉上看出一點梁季澤存在的痕跡。她想象著在謝知意識的最深處，梁季澤也是以這種姿態在沉睡，如果沒有人呼喚，就會一直這樣，再也醒不過來。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當壞人也是需要勇氣的。

“嗯……”沙發上的人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我又睡著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有點?！敝x知咳嗽一聲，“梁季澤那邊的事處理起來很麻煩，我頂著跟他一樣的臉卻要把他說過的話一一推翻，還不能被人看出換了個芯子，難度不是一般的大?！?/br>
他話鋒一轉：“今天你回來的比平時早?！?/br>
“因為咖啡太好喝了，迫不及待要告訴你?！?/br>
“你知道了？”謝知微笑。

喬橋嘆氣：“你也沒打算瞞著我呀。不過以后還是省著點花錢吧，這種事就不要做了，有錢也架不住浪費的?！?/br>
“這哪是浪費?！敝x知不以為然，“況且那家店也不值錢?！?/br>
喬橋知道他沒有金錢概念，不過也可以理解，換作自己睜開眼就有梁季澤那個身家的資產任意取用，她指不定比謝知還大手大腳。

“對了，今晚城郊有篝火音樂節，我們去玩吧？”喬橋掏出遛彎時別人硬塞過來的傳單，“就當放松了?！?/br>
“好?！?/br>
凡是喬橋邀請的，謝知很少拒絕。

天氣轉涼，暮色來得也比平時更早，兩人比傳單上印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即便這樣也沒搶到靠前的草地，只能遠遠地觀望著。

這樣也有好處，四周靜謐，遠處的歌聲人聲都像隔著一層霧氣，影影綽綽地傳遞過來，更添韻味。

喬橋把牛奶遞給謝知。

“你連出門都不忘帶著？”謝知無奈接過來，“想躲一天都不行，我有點膩了?！?/br>
喬橋也膩了，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灌了自己一大口，以示表率：“堅持才有效果?！?/br>
下巴被人抬起，謝知湊過來伸舌卷掉了她嘴角的一滴。

“這樣就算喝了吧?！?/br>
“這哪兒算——”

“噓?！敝x知指著遠處的舞臺，“開始唱了?！?/br>
臺子上的膀大腰圓的女歌手開始飚高音，下面人群轟隆隆地叫好，五光十色的燈輝映著天幕，雜亂無章又滿眼煙火氣。

“像不像？”謝知指著那個方向，“我們剛碰見的時候?！?/br>
“……原來我在你眼里長這樣？”

“不是樣貌，是感覺?！敝x知想了想，“你在我眼里就是這么顯眼，像站在舞臺上，像在發光?！?/br>
“……”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是你?！敝x知笑笑，“以前是不想告訴你，怕你舍不得?，F在也無所謂了，因為梁季澤回不來了?！?/br>
“……”

“有一種理論，副人格是主人格性格中缺失的那一塊。就像缺了一個角的蛋糕?！敝x知頓了下，“當然我不是，我是他入戲太深被迫割裂的那部分。但我融合過一些‘多余’的人格，其中就有——”

他遲疑著，似乎在考慮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美味的一部分。應該是梁季澤的‘愛’吧？跟它簡單交談過幾句，啰嗦又圣母，還勸我放棄爭奪控制權?！?/br>
“你還能跟它說話？”

“人格之間當然可以溝通，大腦是很復雜的器官。每個被我融合的人格我都或多或少地交流過，不成形的那些人格碎片就不算了?！?/br>
“好……神奇?！眴虡蚱鋵嵪胝f的是好牛逼，話到嘴邊覺得不太文雅就硬改了。

“梁季澤也想跟你正常相處，但他做不到?！敝x知臉上掠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的大腦早就七零八碎了，我真奇怪他精神這么不穩定怎么敢去當演員?！?/br>
“可能只有這樣才能飾演好角色?！?/br>
“你是不一樣的?！敝x知轉凝視喬橋，“表情和語言都可以騙人，唯獨身體反應騙不了。梁季澤每次見你，脈搏都會加快，如果仔細觀察，你還能看到他放大的瞳孔，他很喜歡你?！?/br>
“不可能?！眴虡蛳乱庾R反駁，“喜歡我他為什么那么對我？”

“他控制不住?！敝x知低頭在喬橋嘴唇上親了一下，“沒關系，我控制得住?！?/br>
“……”

后面謝知又磨著喬橋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口喂給他。

幸虧兩人位置靠后，弄得怎樣一塌糊涂也沒人看到。

音樂節到了尾聲，主辦方放了煙花，一層層地在天上炸開，美麗又燦爛。

“謝知你看——”

肩膀一沉，男人頭倚著她肩頸，已然睡著了。

“對不起?！眴虡蜉p聲道。

219：前夜

只剩最后一份藥粉了。

衛鈞曾提到過，副人格的最后一次服藥他必須在場，因為到時候會有明顯的用藥反應，主人格被強制喚醒，副人格的精神會非常不穩定，沒有專業的心理治療師控制，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喬橋早幾天前就偷偷給衛鈞發了電郵，告訴了他謝知最后一天用藥的時間，她知道衛鈞會在約定的時間等在附近，也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