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走不走
19.走不走
遠遠地,村口一顆百年老槐樹下,立著一道消瘦的身影。 汽車還沒停好,唐棠便跳下去。 阿爺穿一套線紡混綢的唐裝褂子,也是半舊不新,但洗得很干凈熨地順滑。 這是一個經歷了無數歡悲離合仍舊以慈祥和善示人的老人。 唐棠觀他額頭上的每一根紋路,眼角無數交疊的風霜,還有笑意吟吟的唇,叫阿爺。 阿爺,我回來了。 唐忠平拍拍她的肩膀:小囡囡,回來就好。 指指她的額頭:闖禍了? 唐棠軟儂哼上一聲,挽住阿爺的胳膊:才沒有。不小心撞到的。 阿爺上下地看看:哦,是大人了。 知秋后一步跟來,阿爺朝他點點頭:還好? 挺好。 唐忠平雙手背后著走路,楊念森迎面而來,很尊敬地跟他打招呼。 這次還住酒店? 楊念森思索兩秒:方便的話,我就住家里。 家里便指唐宅。 幾人步行回去,大路變小路,及至青石板后面的車子進不去,有人拎著行李送進唐宅。 唐宅是一處老宅子,也是村子里罕見的自前清保留至今的頗有規模的老宅。 因著唐家歷史原因,唐忠平在村中主流人群中屬于異類。 棲霞村的村民們自四五十年代以來,一面唾棄唐宅,一面暗自羨慕嫉妒唐宅的神秘。 對于唐家來的富貴遠親,也是說什么的都有。 中堂里多年也是唯一的衷仆裴叔,已經把龍井沏好。 八仙桌正上方掛著一副牌匾。 楊念森頭一次造訪就看見了寶贈真君子,佛渡有緣人。 唐棠被支使開。 其實阿爺不說,她也不愿意提溜子在楊念森跟前。 唐忠平呷了一口茶水:你跟囡囡 ,是有什么誤會? 楊念森吃驚于老人的敏感和洞察:倒是沒什么。 唐忠平沒跟他糾結青年男女之間的那點事,笑了笑,岔開話題。 棋盤擺開,男性間總是不缺話題的。 最后繞回了唐棠的北京之行,以及那副南宋的云山煙樹圖。 囡囡的師兄,李少春,你還沒見過吧? 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現在是那邊文物局的副局長,聽說要高升了。 他們自小感情就好,跟親兄妹沒區別。 囡囡還小,一直跟在我身邊,她戀家,也因此耽誤了普通孩子上學的機會。 晚飯后,楊念森腦海里還回響著唐忠平評價未婚妻的話句話不太懂外面的人情世故。 念森,往后煩請你多擔待了。 多擔待。 然后他就看見自己的行李箱,被孤零零地扔在西廂房外。 都沒讓它站直站好,而是歪在墻根處。 金秘書不會這么做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重新扔了出來。 拎起行李箱就往那間亮著暖光的閨房里去。 花鳥游魚雕刻鏤空的木窗半敞著,光線也變得鏤空,明暗地印在他的臉上。 楊念森跨門進入,內里除了一套雙門老柜子、一張方桌,只剩下張紅木拔步大床。 床門上卷著雪白的細紗床帳,里頭鋪著素色的細軟。 這樣圍起來獨成一方天地的床,天然使人具有幻想性。 唐棠剛吹完頭發,烏發披散著穿一套貼身的白衣小褂子,在窗前拿狼毫筆寫靜心咒。 古時圈養深閨的小仕女般。 聽著響聲還以為是知秋,沒想一回頭,楊念森杵在她的肩后。 溫熱的氣息黯然地襲在她的側臉上。 誰讓你進來了? 叫著把身子歪出去。 一看他的行李箱,又生氣又緊張:你的房間在隔壁! 楊念森:你說我走還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