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湖心亭春水煎茶,玉觀音泄露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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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方越想越覺得此計甚妙。林煊是和他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最是知根知底,性子雖然悶了點兒,嘴巴也毒,卻沒什么壞心眼。家世過得去,長相端正,不近女色,都是數得著的好處。林煊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后變得陰沉沉的,隱隱發黑。他一把甩開謝知方的手,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少在這里胡說八道!我看你是病急亂投醫,昏了頭了!”他這么說,謝知方就不高興了,挑著眉毛理論起來:“我jiejie有什么不好?配個王孫公子都是使得的,難道還辱沒了你不成?說句不中聽的,要不是前有狼后有虎,實在拖不得,這好事也輪不到你頭上!”“我沒有說jiejie不好的意思?!绷朱又е嵛崃税胩?,脾氣有些暴躁,“jiejie就是jiejie,如何能娶進家里做娘子?”他最后這句話,陰錯陽差催動謝知方心中魔障。他根本不知道,謝知方有多羨慕他。不止是他,畫卷上的每一個男子,都令謝知方眼紅嫉妒。這些人都可以名正言順地求娶jiejie,向jiejie表達熾熱的愛意。只有自己不能。不止不能,連想一想,都是種違背人倫的大罪過。見謝知方臉色不好看,林煊猶豫了一會兒,緩和語氣勸他:“我知道你心里著急,可婚姻大事也急不來,還是慢慢相看著罷,也多問問jiejie的意思……”“阿煊,你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我jiejie了罷?”謝知方回過神,出言打斷他。林煊愣了愣,遲疑地點點頭:“是有很多年了,你母親病逝的時候,我跟著父親過來吊唁,在靈堂見過一回,那之后便沒有再碰過面?!北闶墙愕軅z從江南回來的時候,他過去迎接,謝知真也恪守規矩,嚴嚴實實戴著帷帽,并未露出真容。謝知方點點頭:“你要還是我兄弟,就和我jiejie見一面再說,此事我來安排?!?/br>林煊待要拒絕,見他倔脾氣上來,一臉固執,知道跟這樣的混世魔王講不通道理,只得答應,同時頗有些緊張地提醒他:“先說好,見是可以見,你可別把這消息漏給我父親母親知道,不然的話,我立刻跟你絕交!”林煊的父母覺得他脾氣太差,性子又古板,生怕他將來討不到媳婦,這陣子正托人四處打聽合適的名門閨秀,愁得了不得。他們若是知道謝家有意,必定欣喜若狂,說不定明日便會請媒婆登門,將婚事敲定,連個說“不”字的機會都不給他。能娶到媳婦就不錯了,對方還是位尊貴非常的縣主,又是太子太傅家的嫡長女,他還挑剔些什么?林煊一個頭兩個大,被謝知方強留在家里用午膳,食不知味,欲言又止。若是相看過后,謝知真不嫌他年紀小,真的點了頭,他卻繼續態度強硬地拒絕,難免傷了謝知方的顏面,往后連朋友都沒得做。可勉強答應,又違背本心,也對不起謝知真。真真是進退兩難。林煊思來想去,決定在謝知真面前表現得差勁一些,無禮一些,最好能教她心生反感,這樣才能不傷和氣。用過午膳,謝知方帶著林煊坐船來到湖心亭上,又使下人去接謝知真,只說是他請jiejie喝茶,讓jiejie務必賞光。半個時辰后,謝知真著一襲白色曳地廣袖留仙裙,裙擺上用銀線繡著栩栩如生的寒梅,手挽同色披帛,頭戴珠玉步搖,清麗素雅,恍若神仙妃子,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中下了船。謝知方上前迎她,接過青梅手里的點心盒,將丫鬟們打發回去,道:“jiejie這里有我,你們自去頑你們的,不必在跟前伺候?!?/br>枇杷這兩日告假歸家,余下的丫鬟們都是性情活潑的,聞言笑著謝過小少爺的體恤,手拉著手一同登船回去。謝知真不知弟弟葫蘆里又賣的甚么藥,笑道:“既要喝茶,為什么不去我院子里?母親剛送了幾兩明前茶過來,我嘗著味道倒好,你那里有沒有?”謝知方引著她上了石階,往亭子里去,答道:“自然是有的,母親向來一碗水端平,從不會短了誰的。之所以請jiejie來這里,是想讓你見個人?!?/br>謝知真微微蹙眉:“見誰?”“jiejie莫慌,這人你也是認識的?!敝x知方沖亭子喊了一聲,“阿煊!”林煊早站在那里等候,正打算躬身行禮,看清謝知真的模樣時,表情瞬間凝固,顯出幾分呆呆的神氣。舉凡世間男子,能對謝知真的美貌視而不見者寥寥無幾,他這反應,也在謝知方的預料之中。謝知方心內又是得意又是酸澀,暗罵林煊口是心非,剛才還義正辭嚴地拒絕,這么快就打了臉。謝知真隱約猜到什么,哭笑不得。謝知方不管不顧地將她推進亭子里,和林煊在一處站著,自己胡亂找了個理由躲出去:“jiejie且在這里稍坐,我去湖面上看看有沒有蓮蓬!阿煊,你照顧好我jiejie!”現在才是初春時節,哪里來的蓮蓬?林煊呆愣愣地看了謝知真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有些尷尬地請她坐下,道:“jiejie……jiejie與阿堂長得真像……”一個多了幾分柔美清麗,另一個英氣逼人,五官卻像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看便知是親姐弟。若謝知方做女兒打扮,想來也是位顛倒眾生的絕代佳人罷。謝知真含笑點了點頭,待他很親切:“數年不見,阿煊弟弟長高了許多,有些大人的模樣了。阿堂性情頑劣,總喜歡在外面胡鬧,有你在旁邊拘著他,我和母親在家里也放心些?!?/br>“jiejie太客氣了?!绷朱訐蠐项^,坐在她對面烹水煎茶,又打開點心盒子,將金絲棗泥酥和裹著玫瑰豆沙餡的青團擺了一桌子。也是合該有事,林煊彎腰給謝知真倒茶的時候,一直貼身戴著的吊墜不知怎么從里衣中滑落出來,在半空中晃了兩晃。那吊墜做工精致,通體剔透,雕成一座白玉觀音,眉目悲憫,和謝知真的神態頗有些相似,正是謝知方十歲生辰之時,母家眾多長輩們送來的賀禮之一。謝知真記得,弟弟當時十分喜歡,后來不慎遺失,還翻箱倒柜找了許久。林煊意識到露了行跡,忙不迭將玉墜塞回去,驚慌失措地看了謝知真一眼。謝知真微微垂著頭,拈了塊棗泥酥托在帕子里,神色沉靜,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其中端倪。第八十五回數語窺破少年心,怎敢情多累美人<嫁姐(姐弟骨科、1V1)(鳴鑾)|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址:第八十五回數語窺破少年心,怎敢情多累美人這兩日天氣暖和起來,春光融融,微風拂面,沿湖種的桃花也有了綻放的跡象。林煊本就不是話多的人,這會兒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找話題,避免冷場。他一邊說些無關痛癢的廢話,一邊在心里把謝知方罵了個臭死,回頭往水面上看了好幾回,可謝知方也不知躲到了哪里,毫無現身之意。“如果我沒記錯,阿煊弟弟和阿堂同歲,對么?”謝知真斯斯文文地吃了半塊糕點,用帕子擦了擦朱唇,抬眼問道。“是,我比阿堂大兩個月?!绷朱舆B忙欠身回答,不知怎么的有些緊張。“算算年紀也不小了,林伯伯和伯母可有為你定下心儀的姑娘?”謝知真問道。林煊總不好說自己是被謝知方趕鴨子上架,過來和她湊對的,搖搖頭道:“還沒有,我尚未建功立業,不過是一介白丁,這會兒娶妻,沒的委屈了別的姑娘,因此并不著急?!?/br>頓了頓,他怕這么說會引起懷疑,便拉出謝知方當擋箭牌:“阿堂不是也沒定親嘛,想來也是抱著同樣的打算?!?/br>孰料,謝知真輕搖螓首,道:“母親近來正在幫阿堂相看合適的姑娘,我瞧著宋老將軍家的小姐不錯,天真爛漫,有赤子之心,或可合阿堂的脾氣。怎么,他沒有同你說么?”聞言,林煊的臉色唰的白了,踟躕半晌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既如此,我定要好好……恭喜恭喜他。這人可真是的,口口聲聲拿我當兄弟,怎么這樣的大事都不跟我說一聲?jiejie,兩邊已經換過庚帖了嗎?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謝知真手捧著甜白瓷的茶盞,定定地看著他的表情,緩緩道:“不曾,此事本就是我胡謅的?!?/br>林煊愣住,待反應過來她的用意后,冷汗涔涔而下。謝知真是在詐他!她通透至極,瞧見那枚玉墜后,立時猜出了他對謝知方的別樣心思,因此不動聲色地編出這么一套謊話,試探他的反應。東窗事發,林煊僵立半晌,玄色的衣衫被汗水打得濕透,終于如夢方醒,撩起衣擺,端端正正跪在謝知真面前。“jiejie,我……我確實有斷袖之癖……”林煊說得萬分艱難,一想到從今往后可能再也無法和謝知方像朋友一般相處,便覺如墜冰窟,“或者,更確切地說,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斷袖之癖,畢竟,我只喜歡過阿堂一個人?!?/br>不管謝知方是男子還是女子,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他一個人的存在。他喜歡他肆意張狂的性格,喜歡他憋著滿肚子壞水的古靈精怪,看到他為jiejie的親事發愁發怒,便覺得難過,被他推給謝知真時,更是心頭酸澀難忍,五味雜陳。“阿堂喜歡你嗎?”謝知真放下涼透了的清茶,面色冷肅,聲線也有些緊繃。她忍不住猜度,謝知方無視男女大防,安排了這么一場會面,難道是和林煊有了些首尾,打算把她這里當做突破口,希冀獲得家里人的同意嗎?林煊連忙否認:“不不,jiejie別多想,阿堂并不知道我的心思?!?/br>他苦笑一聲:“我也不敢讓他知道?!?/br>謝知方有沒有這方面的傾向,他再清楚不過。那人年紀雖然不大,腦子里裝的除了jiejie,凈是些男歡女愛的風月事,沒事便拉著他一起品鑒春宮圖,雖然前兩年被打了一頓,不敢再去青樓行院里廝混,評論起美人依然頭頭是道,興致盎然。如果被他知道,一定會覺得自己齷齪惡心,連朋友都沒得做罷?謝知真松了口氣,也不好教他一直這么跪著,便道:“你先起來罷?!?/br>林煊不肯起身,低著頭道:“jiejie讓我跪著罷,這樣我心里還能好受些?!?/br>這樣荒唐的感情注定結下苦果,他一個人懷揣著見不得光的妄念,夙夜難安,心亂如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傾訴的出口,有了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竟然覺得有些如釋重負。“你……”謝知真對龍陽之好倒沒有甚么成見,聞言目光中露出悲憫,“阿煊弟弟,你這是何苦呢?你也知道,阿堂是我們家這一輩里唯一的男丁,將來肯定是要娶妻生子,為謝家綿延子嗣的,便是你自己,也不可能一直不娶妻罷?”父親被弟弟下過藥,于子嗣上是萬萬不能成的了,弟弟若是再走了歪路,謝家便真的絕了后,往后她們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呢?事關弟弟,謝知真表現出難得的強硬,決不允許他和林煊發展出什么有悖人倫的感情。“我明白jiejie在擔心甚么,阿堂當然應該擁有正常人的生活,等他成親的那一天,我必定備下一份大禮,以朋友的身份恭賀他,至于我自己……我只能向jiejie保證,在真正放下他之前,絕不坑害別的女子?!?/br>林煊抬頭直視著眉目溫柔卻堅定的美人,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我向jiejie發誓,終我一生,絕不讓阿堂發現我的心思,絕不做任何有可能傷害到他的事,我將拼盡全力保護他,竭盡所能幫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若有違此誓,教我天誅地滅,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謝知方劃著船在湖上晃了一大圈回來,看到林煊和jiejie有說有笑,相談甚歡,心里堵得厲害。將jiejie送回流光苑,他看著林煊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實在忍不住,給了對方一記撩陰腿。兩個人動手過招已經是家常便飯,林煊靈活地躲開,往后退了兩步,叫道:“謝知方,你又發什么瘋?”謝知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道:“晌午的時候,是誰死活不肯去見我jiejie的?這會兒怎么變了副樣子,一步三回頭的舍不得走?”哼,男人的本質都逃不了“好色”二字。“你不要胡亂攀誣,到底是誰一步三回頭?”林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有意顯擺似的,晃了晃謝知真送給自己的點心匣子。和謝知真把話說開之后,他老老實實把玉墜交還給她,她也答應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謝知方酸溜溜地問:“你現在是怎么想的?若是有意,便早些回去準備三書六禮,不過,丑話跟你說在前頭,娶了我jiejie,便不許在外面拈三搞四,惹她傷心……”他想,把jiejie嫁給林煊也好,林煊年紀尚小,這門婚事還能拖個三四年,便是成了親,也可以三不五時去林家走動走動,常常見面。更何況,這樣無異于給自己躁動不安的心再上一層枷鎖,便是他控制不住對jiejie的綺念,也不能給發小戴綠帽子罷?林煊答道:“我覺得jiejie極溫柔親切,已說定了從今往后將她當做親jiejie?!?/br>他看了謝知方一眼,有意氣他,補了一句:“說不定往后jiejie成親的時候,我還能以弟弟的身份給她送嫁呢?!?/br>“將她當做親jiejie……”謝知方下意識重復了一遍,這才反應過來,指著林煊“你你你”了好半天,氣了個倒仰。我拿你當好兄弟,你卻要跟我搶jiejie?真真是豈有此理!————————林煊的感情線就到這里,真的沒想到會激起這么大的反應。斷袖之情和姐弟不倫,在某種意義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比如都為世人所不容,都是注定遭到反對和唾罵的,相比較而言,由于封建社會對男性的寬容,斷袖的性質可能還稍微輕一些。這里使用了一點春秋筆法,從側面點出了jiejie對這種小眾情感的態度——沒有成見,但是如果我弟弟有這方面的苗頭,不好意思,絕對不行。所以,這段情節在我看來,是合理且必要的,不過,這里不會出現吃醋的橋段,也不是jiejie感情變化的轉折點。第八十六回匪寇猖狂飛來禍,公子俠義別有心存著十二分的戒心,謝知方在六皇子府周圍布下不少人手,密切關注季溫瑜的動向,以防他對謝知真不利。一個月過去,皇子府風平浪靜,毫無異動。季溫瑜深居簡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入宮覲見太子之外,甚少出門,和前世里一樣沒有存在感。時日久了,謝知方略有松懈,將全部的精力放到為jiejie挑選夫婿的大事上。四月上旬,太子向陛下上了一道花團錦簇的折子,極言江南之民熙物阜、水軟山溫,奏請陛下南巡,賞天下歸心之盛景,彰愛民如子之仁德。這嫡長子老實慣了,如今竟學會討他歡心,陛下新奇之下,頗為受用,立時簽下朱批,于四月十八日,攜后妃百官并御林軍近萬數人馬,登上龍舟,浩浩蕩蕩往江南而去。太子亦在隨行之列,謝知方卻為著jiejie的事,放棄了在圣駕前露臉表現的機會,留在長安。五月初二,謝夫人帶著謝知真前往長安城郊香火頗盛的招提寺上香禮佛。說是上香,其實是和呂夫人約好,借個安靜的所在,見一見她家的大公子。謝知真本待不去,架不住謝夫人一再勸說,只好換了身鮮亮些的淺粉色衣裙,淡掃蛾眉,斜挽云鬢,登上寬敞舒適的馬車。謝夫人行事謹慎,帶走了府里一多半的護衛,共計二十人之眾,又點了四五個丫鬟隨侍左右。剛走出幾十米遠,謝知方從后面騎馬追上來,隔著車窗對謝知真道:“jiejie,我這里被一些瑣事絆住了手腳,你和母親先去,晌午用過素齋后,可在禪房里歇息片刻,我忙完便去接你?!?/br>他本來是打算同行的,也好去見見那位人人稱贊的呂公子到底可不可靠,沒成想臨到跟前,太zigong中的長史送了幾本賬冊過來,請他幫忙核對些數據,說是事關重大,耽誤不得,因此只好作罷。簾子掀開一角,露出半張芙蓉面,謝知真淺勾朱唇,盈盈一笑,道:“阿堂,你自去忙你的,不必記掛我們?!?/br>謝知方癡癡地看著她清麗無雙的容顏,忽然彎下腰,一只手從窗子探進去,在她耳邊撫弄了兩下。“jiejie莫動,你的耳墜亂了,我幫你理一理?!杯嬬蟠偷牧魈K纏繞在一起,猶如他亂作一團的心事,他耐心地找出頭尾,把殷紅似血的玉珠一點一點繞出來。送走了謝知真,謝知方總覺心神不寧,恰好撞見過來找他喝酒的林煊,便毫不客氣地將對方充作苦力,拽著一同去戶部察驗數據。手握太子給的令牌,出入自然暢通無阻,兩個人在堆積如山的陳年舊賬里折騰了半日,林煊有些不解地咦了一聲。“怎么了?”謝知方探頭過來問道。林煊指著書冊上的調用記錄,道:“你看,早在半個月之前,太子殿下便使人借過這本賬簿,這里還蓋了殿下的印信,為何現在又要我們來查?可是哪里出了差錯?”謝知方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大變,“騰”的一下跳起。調虎離山之計!卻說謝知真乘坐的馬車行至半山腰,不遠處忽然傳來喊打喊殺之聲,馬蹄急踏,地動山搖。幾個護衛在車旁驚慌地叫喊:“是山匪!怎么會有山匪?”護衛統領也算訓練有素,高聲呼喝眾人將兩輛馬車護在中間,圍成一個圓圈,抽出長刀佩劍,嚴陣以待。不過片刻,三四十名匪寇來到跟前,當先那個膀大腰圓,面露兇光,喝道:“呔!我乃黑牢寨寨主熊闊海!識相些的快快放下兵器,交出金銀財寶,或可饒你們性命!”謝夫人隔著車簾對護衛統領吩咐了幾句,使丫鬟捧出個匣子。護衛統領客客氣氣道:“車里坐的是太子太傅府上的家眷,因是去寺廟里上香,隨身只帶了五百兩銀子的香火錢,還請大王收下,給我們行個方便?!?/br>他自報家門,也是為了震懾對方,暗示他們見好就收。可熊闊海示意嘍啰們收下銀子,猶嫌不夠,獰笑一聲道:“堂堂太傅只拿出這么點兒銀子,是把我們當叫花子打發嗎?車上坐的兩位都是女眷罷?受累跟我們走一趟?!?/br>他指指護衛統領:“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準備一萬兩銀子,親自過來贖人?!?/br>謝夫人和謝知真都是弱質女流,若是被這群賊人擄到山寨里,便是毫發無損,名節也毀了個干凈,哪里還有活路?護衛統領見談不攏,使兩個得力的手下各駕一輛馬車,帶著夫人小姐往山下逃,自己率領其余人馬,和匪寇戰在一處。山路崎嶇,駿馬一路狂奔,帶動得馬車顛簸不止,謝知真強作鎮定,握緊枇杷和青梅的手,主仆三人緊緊挨在一起。下山的岔路很多,不多時,兩輛馬車拐向不同的方向。十幾名匪人追將過來,一個賊眉鼠目的中年男子遙遙看了兩眼,指向淺紫色的馬車:“這輛!”他們縱馬攔在車前,斷了謝知真的去路。馬車忽然停下,謝知真心知不好,將隨身所帶的一枚暗器藏在袖中。只聽刀兵相接,奏出金石之聲,緊接著響起慘叫,那寨主料理了蝦兵蟹將,跳到馬車上,扯開簾子,邪笑道:“這位就是謝太傅家的大小姐罷……”他的聲音忽然卡了殼,呆呆地望著車里姿容絕世的美人兒,目光中流露出驚艷和垂涎。謝知真見他身后的強人們個個壯碩健武,實非自己所能相抗,心下一涼,強壓著恐懼說道:“不要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我跟你走?!?/br>青梅和枇杷聞言吃了一驚,跪地叩頭:“小姐!您去哪里,奴婢們就跟到哪里!”熊闊海見她身姿裊娜,嗓音輕柔,早酥了半邊身子,聞言笑道:“謝小姐愿意配合,那自然是再好不過?!?/br>他伸手進來摸她裙擺底下的纖纖玉足,被她輕輕躲了過去,倒也不惱,收回手放在鼻下,沉醉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氣,瞥向兩個丫鬟:“還不快下去?”青梅淚流滿面,只是不走,枇杷卻看懂了謝知真的暗示,狠狠擦了把眼淚,對著她又磕了個頭,硬拽著青梅跳下馬車,快步往山下走。“我們怎么能拋下小姐?”青梅捂著嘴痛哭失聲。“閉嘴!”枇杷加快腳步,壓低了聲音斥責她,“咱們跟著也幫不了甚么忙,還不如快些去找少爺求救!”這雄闊海得了個絕世的美人,歡喜得沒入腳處,將車夫的尸首拋到路旁,親自駕著馬車往不遠處的密林里走。他一邊走,一邊斜著眼打量謝知真,嘴里不三不四地說些葷話,謝知真只抿著唇端坐著,不說話也不笑,緊緊攥著帕子,手心滲出細汗。這時,一個白衣少年帶著幾名隨從追了過來,聲音清朗:“爾等膽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劫盜擄掠之事,還不束手就擒?”雄闊海臉色一變,從馬車上跳下,率眾和對方纏斗起來,不料那少年手段了得,你來我往過了十幾個回合,一劍刺中雄闊海的心門。雄闊??谥袊姵鲆还甚r血,錯愕地指著少年,嘴唇一張一翕,想要說些什么,被他毫不猶豫地往要害處補了一劍,當即氣絕身亡。眾匪寇見勢不妙,紛紛作鳥獸散。少年掏出雪白的帕子,擦干凈手上的血,走到馬車一側,銀灰色的瞳孔專注地看著謝知真,勾唇笑道:“我經過此地,聽見這起子強人喊打喊殺,心生不忍,便出手相助,沒想到被他們擄走的人竟然是謝小姐,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br>他抬腳一蹬,利落地上了馬車,不著痕跡地打量謝知真的衣衫發飾,確定她沒有被雄闊海占去什么便宜,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柔聲道:“謝小姐嚇壞了罷?莫怕,有我在此,誰也不敢動你半根汗毛?!?/br>謝知真驚惶不安地看了眼少年俊美的臉,垂著玉白的臉兒,輕聲道:“多謝六殿下救命之恩,還請殿下幫人幫到底,送我回家?!?/br>季溫瑜見她不若那日里倔強,多了幾分柔弱,心氣稍順,笑道:“這是自然?!?/br>他將車簾重新放下,往馬背上輕輕揮了一鞭子,駕著馬車往另一個方向而去。不是下山,而是上山。第八十七回天色深強留嬌客,幽室暗詭辯機鋒(雙更第一更)謝知真很快察覺到不對。“殿下……”她隔著簾子開口喚他,“臣女的家不在這個方位?!?/br>“我知道?!奔緶罔ご浇菕熘鋹偟男θ?,“我在這附近有個莊子,此次前來,便是為了取一件緊要東西,謝小姐稍安勿躁,我拿了東西便送你回去?!?/br>怎么能不感到歡喜呢?便是有個縣主的身份又怎樣?被山賊擄掠過,又落到了他手里,她的名聲已經損毀,他倒要看看,還有誰肯娶她?事到如今,只有他能夠證明她的清白,也只有他愿意接下這個爛攤子,這么淺顯直白的道理,她到底想明白沒有?這些日子被謝知方千防萬防的惱怒、聽說謝家為她緊鑼密鼓擇婿的氣恨,此時此刻,隨著她強作鎮定卻又透出幾分怯意的嗓音,冰消云散,一掃而空。謝知真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季溫瑜居心叵測,可她孤立無援,不好貿貿然和他撕破臉,只能巧妙周旋,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也好,殿下辦正事要緊?!彼郎仨樀鼗貞?,悄悄掀開車窗上掛著的布簾,察看四周情況。季溫瑜帶了五六名隨從,方才和那起子歹人交手時,個個身手不凡,這會兒遠遠地綴在車后,名為保護,實為看管,便是她從馬車上跳下去,想來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他們走的是僻靜小道,罕有人煙,偶有一兩個樵夫經過,謝知真也不敢呼救,生怕牽累了無辜之人。她左思右想,將鬢間的珠花、釵環一一取下,只余一支累絲嵌寶石金簪,在馬車轉彎時,順著窗戶的縫隙悄悄擲到路邊的草叢里,沿路留下標記。馬車走走停停,像是在有意拖延時間,直至天色微微擦黑,方才停在一個安靜的莊子里。季溫瑜掀開車簾,遞過來一只骨節修長的手,含笑道:“謝小姐今日受了不少驚嚇,又趕了許久的路,想必十分乏累,不如隨我下車喝杯茶,歇息片刻罷?!?/br>謝知真搖了搖頭,道:“謝過殿下的好意,可天色已經不早,殿下取過東西,咱們快些趕路罷?家中橫遭變故,母親久尋我不見,這會兒還不知怎樣擔驚受怕……”季溫瑜定定地看著她身上淡粉色的衣衫,一想到這樣鮮亮的顏色,是為另一個男人準備的,便覺火氣上涌。“這個好辦,我派人給謝太傅送個消息,告知他你已被我從山賊手里救下,毫發無傷,也好教他安心?!奔緶罔び滞斑f了遞手,態度強硬,“謝小姐還走得動么?你是想自己下來,還是由我抱著下來?”眼看他就要鉆進馬車里,謝知真實在沒辦法,只好躲開他的觸碰,從馬車另一側下了地,盈盈福了福:“既如此,還請殿下早些給我家里送信,若殿下不方便,讓我弟弟來接我也是一樣的?!?/br>“這是自然?!奔緶罔ふ衼硪粋€手下,對他耳語兩句,做出副往謝府送信的假象,接著引謝知真往客房走,“謝小姐且隨我來?!?/br>入得房里,氣氛越加曖昧。房屋空間逼仄,僅一桌兩椅一床而已,床極寬大,上面鋪著大紅的被褥和龍鳳雙枕,兩側還點著喜燭。幾個丫鬟端上美酒佳肴,為季溫瑜寬去外衣,換了身松散些的便服,又來伺候謝知真。謝知真拒絕了她們的服侍,有些僵硬地站在季溫瑜對面,垂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項,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季溫瑜揮退下人,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笑道:“謝小姐何必緊張?折騰了大半日,坐下來用些酒菜罷?!?/br>美人戒備地往后退,竭力保持鎮定,撫了撫衣袖,輕聲道:“不必了,臣女不餓也不累,殿下請自便?!泵咳崭聼衢T連載完結popo文~奶包POPO:Q裙682596267不沾食水,真是對他充滿防備啊。季溫瑜欣賞著她小兔子一般膽戰心驚的模樣,只覺說不出的可愛,有意逗弄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將她逼進角落里,笑道:“真娘,你在害怕甚么?”聽他叫出自己的閨名,謝知真吃了一驚,后背貼上墻壁,聲線緊繃:“殿下怎么知道臣女的名姓?臣女并不害怕殿下,只是覺得這樣共處一室,于禮不合?!?/br>“只要想打聽,自然打聽得出來?!奔緶罔ひ娝缗R大敵,干脆將話挑明,“真娘,你今日是要去招提寺相看夫婿人選的罷?誰成想半路里遭此不測,被山賊擄走,真是可憐可嘆。那位夫人并公子見不到你,很快就會知道發生了甚么事,待消息在長安傳開,你再想找甚么如意郎君,只怕難如登天?!?/br>“事已至此,只有一招才能破局?!彼钟|碰她光潔美麗的臉,被她抗拒地躲過,也不勉強,轉而摸了摸烏云一般的長發,“便是嫁于我為妻?!?/br>“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也救了你一回,咱們兩相里扯平?!表犻L的身軀在燭火的掩映下投射出陰影,將她盡數籠罩在里面,“實不相瞞,我對你一見鐘情,因此不打算計較你上一次的無禮,還可以許你正妃之位。你這么聰明,應該明白這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對不對?”見他威逼利誘,圖窮匕見,謝知真忍住脊背發寒的恐懼,冷冷地直視他銀灰色的眼眸,輕聲道:“今日這一場鬧劇,全是殿下的設計罷?”季溫瑜有些意外地挑挑眉,笑道:“真娘,你在說甚么胡話?”第八十八回狗行狼心逼勒行jian,雪膚花貌難堪摧折(雙更第二更)謝知真已經看穿了他的齷齪心思,知道無論是順從還是反抗,都逃不過他的魔掌,索性將陰謀拆穿,借此盡可能地拖延時間:“山賊劫道時,我便覺得奇怪——其一,京兆尹素有賢名,治理有方,怎么可能容許那么一大伙匪寇在天子腳下橫行?其二,那寨主聽到我們自報家門后,不但不怕,反而越加猖狂,更提出了將我和母親一并帶走的無禮要求,分明是在尋事挑釁,蓄意引起爭斗……”她頓了頓,見季溫瑜收了笑容,鼓足勇氣繼續說下去:“其三,殿下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湊巧,寨主被你刺傷時,明顯想與你說些甚么,你卻直接滅口了事,想必是之前說好要給他一條活路,事到臨頭卻反悔了罷?”季溫瑜從未見過她這般鋒芒畢露的樣子,只覺頗為新鮮有趣,拊掌以示嘉獎,大大方方地坦誠道:“真娘果然聰慧過人。不錯,今日之事,確是我一手謀劃。不過,誰讓他狗膽包天,妄圖沾你的身子?我滅他的口,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細算來,這筆人命債,應當歸在你頭上?!?/br>謝知真深刻地認識到此人的陰險毒辣,冷聲道:“殿下強擄臣女,不是君子所為?!?/br>“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君子?!奔緶罔だ鹚C著玉色蝴蝶的衣袖,動作漸漸放肆,“真娘,便是你看穿了我的真面目也不要緊,你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早晚要喜結連理,我也沒有想過要瞞你?!?/br>他想起她前世里說過“夫妻一體”的話,眉目間泛起些許溫柔:“我是不擇手段了些,可歸根結底還不是太過思慕你的緣故?誰讓你不聽話,總是對我不假辭色,還在太子面前狠狠打了我的臉面?你但凡恭順一點兒,我也不至于如此心急?!?/br>謝知真只覺毛骨悚然,用力扯回袖子,態度絕然:“我便是終身不嫁,也不會委身于你這樣的卑鄙小人!”“狠話可別說得太早?!奔緶罔げ毁澩厣斐鲭p臂,將她困在自己的懷抱里,“真娘,我再怎么不受重視,也是位正經八百的皇子。你想一想,如今陛下和太子都不在長安,只要我不松口,誰有這個本事從莊子上將你帶走?你甚么都好,就是骨子里倔得厲害,總要吃點兒苦頭才肯乖乖聽話,這毛病從來都沒有改過……”他意有所指地試探她到底有沒有前世里的記憶,見她滿臉厭惡,并無疑惑或憤恨之色,不由有些動搖。難道是自己多想了嗎?可圍繞她的那些異動,又作何解釋?謝知真聽明白他是想硬來的意思,手腳冰冷,呼吸滯澀,卻強撐著沒有露出怯意。“你到底想做甚么?”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引得季溫瑜興奮難當。“還能做甚么?”季溫瑜俯身湊近,嗅了口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只覺多日以來的焦躁煩怒被奇妙地撫平,表情里帶出幾分邪肆,“自然是與你結成夫妻之實。接下來這段時日,咱們哪里也不去,就在莊子上好好住著,甚么時候你肚子里懷上我的嫡長子,什么時候我再送你回家備嫁,你說好不好?”他低頭看著她纖細的腰身,因著即將彌補前世里的遺憾,覺得說不出的暢快。“你若對我……對我……”謝知真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出,而自己根本沒有脫身之法,美目里含了淚,勉強躲開他的親吻,“我弟弟絕不會放過你!”“你弟弟?”季溫瑜最討厭從她嘴里聽到謝知方的名字,聞言神色冷了冷,捏住她玲瓏的下頜,表情有些猙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翻出多大風浪?真娘,你未免太過信賴你弟弟?!?/br>她全心全意依賴和崇拜的人,只能是他自己。“不要……不要碰我!”謝知真在他的懷抱里拼命掙扎,無奈身嬌體弱,這么點兒反抗的勁頭不但沒有傷到他分毫,反而激得他興不可遏。狂亂的吻烙在她頰邊頸側,季溫瑜掐住纖細的腰身,將天香國色的美人按在墻上,氣息guntang,動作激烈。珠淚斷了線一般墜落,謝知真反抗了沒多久便脫了力,癱軟在他熾熱的胸膛,低聲哭泣。“真娘,聽話……”過多的血液泵入心臟,季溫瑜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不真實感,大手從腰間滑過,一路往上,探向高聳的酥胸。小手無力地抵在他胸口,卻阻止不了越來越過分的侵犯。她哭得悲悲切切,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唇間的胭脂在掙扎中蹭在他干凈的衣領上,又反過來抹在她發白的玉容上,勾出一抹香艷誘人的紅痕。季溫瑜意亂情迷,正打算扯開她的腰帶,忽然聽到細微的“咔噠”聲,緊接著,胸口傳來刺痛。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見十余根銀針密密麻麻扎進胸膛,殘留在外面的部分閃著瑩瑩的藍光,顯然淬了毒藥。身體瞬間麻痹,四肢動彈不得。謝知真驚慌失措地將發揮過價值的暗器丟在地上,鏤空的圓球滴溜溜打了幾個轉兒,停在季溫瑜腳邊。她青絲散亂,衣衫不整,卻顧不得那許多,提起裙擺往外逃。剛逃沒兩步,便覺雙腿發軟,氣力難支,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季溫瑜自小便偷偷跟著高人習武,揣著一身過硬的功夫,這會兒從驚變中回過味來,立時運轉內力逼出毒藥,撿起圓球看了看,笑容帶著玩味:“這是誰給你的?真娘,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出手傷我?!?/br>謝知真渾身燥熱難當,明白這狀態不對,驚疑不定地轉過頭和他對視,又看向桌上的酒菜。似是明白她心中疑惑,季溫瑜走過去,扯著她的頭發把她重新拽到懷里,打橫抱著走向床幃:“你是不是想問,為何你甚么酒菜都沒有動,還是會中招?”他將美人放在紅彤彤的床被之間,欣賞著她凹凸有致的銷魂身姿和傾國傾城的艷麗容顏,解下腰帶,扯松衣領,指了指蓮花形狀的燭臺:“這對蠟燭里添了些香料,有催情助興之效,你未經人事,想來受不住破身之痛。我真心憐你疼你,這才做此準備?!?/br>他拉下輕紗裁就的紅帳,看著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伸出手溫柔地蹭了蹭她柔軟的朱唇:“真娘,倉促之間來不及籌備那么多儀式,你且委屈委屈,今晚便是咱們的洞房花燭之夜?!?/br>謝知真的眼眸里涌現出無邊的絕望,偏過頭不去看他得意忘形的臉。第八十九回千里之恨一旦開,怒隨波浪九天來(3200字)謝知方和林煊一路快馬疾奔,于山腳下撞見灰頭土臉的兩個丫鬟。他當即變了顏色,跳下馬抓住枇杷追問:“我jiejie呢?我jiejie在哪里?”青梅聞言大哭,枇杷的態度倒還算鎮定,紅著眼眶把謝知真被山匪擄走的事說了,指指她們失散的方位:“那些匪徒個個兇神惡煞,身手驍悍,咱們家的護衛根本不是對手。求少爺快快去搬人馬,把小姐救回來!”謝知方一聽此言,立時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也顧不上說話,翻身上馬,往馬屁股上狠狠甩了幾鞭,直抽得那匹汗血寶馬皮開rou綻,撒腿狂奔,片刻之間便不見了蹤影。“少爺!少爺!”枇杷慌亂地追了幾步,轉頭看向林煊,神情焦急,“林少爺,我們家少爺根本不是那些山匪的對手,就這么沖上去,必定要吃大虧的!您快拿個主意罷!”林煊面色冷肅,沉吟片刻,遞給她一枚玉佩并一包碎銀子,道:“枇杷,你拿著這個去大理寺求見我父親,請他帶一隊兵丁前來相助;青梅,你速速歸家,請你們家老爺報官,帶兵過來剿匪?!?/br>他加重了聲調,提醒她們:“記住,無論何人問起,你們只咬死了說謝夫人和謝小姐安然無虞,只是受了些驚嚇,報官是為了追回被匪寇掠走的財物?!?/br>謝知真被匪寇擄去,兇多吉少,便是僥幸救了回來,清白也已盡失,他知曉事態嚴重,只能盡力補救,將惡劣的影響降到最低。枇杷和青梅找回主心骨,連忙答應,拿著銀子自去不遠處的涼棚雇車馬,往兩處報信不提。林煊催動駿馬,往謝知方的方向追去,行了約有小半個時辰,見他的馬兒站在路邊,左側的山澗中側翻著一輛赭色馬車。謝夫人額頭破了個血洞,用帕子捂都捂不住,鮮血流了滿臉,在丫鬟和護衛們的攙扶下從馬車里爬出來,迎面撞見臉色奇差的謝知方,立時又急又愧地哭了出來:“明堂,你找見你jiejie沒有?”繼母難當,遇見這樣的禍事,全怪她照管不力,半路上發現和謝知真失散之后,她心里“咯噔”一聲,不顧護衛們的勸阻,堅持折回來尋繼女,不料禍不單行,馬車出了故障,翻到山澗之中,一行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謝知方見她這里也沒有謝知真的線索,心越來越往下沉,連一個字都不想說,搖了搖頭,甩袖便走。林煊不得已又留下來善后,使丫鬟們找出傷藥為謝夫人止血,穩住她的情緒,另點了兩個尚且能自如行走的護衛,跟著自己一起往謝知真失蹤的地方趕去。發現氣絕身亡的車夫和護衛后,謝知方駭得手腳冰冷,右眼急跳,沿著車轍的方向追出去兩三里,卻看見了一個彪形大漢死不瞑目的尸首。是匪寇之中起了內訌,還是被另外一股勢力黑吃黑?jiejie到底在哪里?謝知方眼前發黑,從馬上一頭跌了下去。他壓下翻騰的氣血,強行保持鎮定,掀開那具尸體的衣襟,見傷口斷面整齊,有真氣灌入,死者表情痛苦非常,便知動手之人是位深不可測的高手。林煊押著一名賊眉鼠目的中年男子趕來,將男子推到謝知方面前,冷聲道:“阿堂,這是我們在路上撞見的山匪,從他嘴里或許能審問出jiejie的下落?!?/br>那男子被林煊活閻王一般的黑臉唬住,跪地磕頭,含糊其辭:“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位小姐現在何處??!我們……我們大王見小姐美若天仙,便打算將她擄回去做壓寨夫人,誰成想半路殺出個白衣公子,一劍刺死了大王,我們幾個嚇得了不得,只好趁亂逃走……再往后的事,小的也不清楚??!”謝知方正有滿腔戾氣無處宣泄,見那人面貌可憎,說出的話更是令他肝膽欲裂,當即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削去了對方的耳朵。鮮血潑灑出來,濺了林煊一身,男子低頭看著草叢里血淋淋的物事,呆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捂著傷處倒地打滾,慘嚎不止。謝知方猶嫌不夠,提著劍走過去,一腳踩在他胸口,將劍刃對準另一只耳朵,聲音中淬著凜冽的殺氣:“那白衣公子長甚么模樣?有甚么特征?可說了甚么話?且給我一一招來?!?/br>卻原來死去的雄闊海并非甚么黑牢寨的寨主,而是一行走江湖、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面前這“匪寇”是他的心腹手下,對季溫瑜和他所做的交易一清二楚。見長相俊俏的小公子下手比林煊黑心得多,男子再不敢?;ㄕ?,一五一十地將季溫瑜如何使他們扮作山匪劫路、如何辨別謝知真的車駕、得手之后在何處交人一一招了,畏畏縮縮地蜷成一團,連聲求他饒命。得知今日這一切全在季溫瑜的算計之中,謝知方牙關緊咬,面孔紫漲,體內真氣亂竄,隱有走火入魔之兆。他茫然四顧,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自己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局。jiejie落到季溫瑜手里,到現在已有近兩個時辰,她孤身一人,不知道怎樣驚懼不安,被那人強迫侮辱時,又要怎樣的痛不欲生。為什么……為什么重活一世,依然改變不了殘酷的命運?今日jiejie遭此奇恥大辱,全是他的過錯。他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緊接著又往臉上抽了第二記。林煊見他狀態不對,抬腳狠踹那男子一腳,將對方踢到一邊,用力拽住他的手腕,道:“阿堂,你冷靜冷靜,六皇子這一遭乃是以有心算無心,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事已至此,自責也無用,還是早些拿個章程。你想清楚,jiejie到底還救不救?”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此時已經想通季溫瑜繞了這么個大圈子的真正目的——無非是壞了謝知真的名聲,脅迫謝家將她嫁進皇子府。她的性命是無礙的,只是必定要受些欺辱。若謝家吃下這個啞巴虧,以一紙婚書息事寧人,或可請季溫瑜出面證明謝知真的清白,保全謝家的臉面,而季溫瑜也可抱得美人歸,成就一篇英雄救美的佳話。若謝家不肯,找上門要人,無異于公然和威嚴的皇權作對,絕對討不了什么好。便是他們拼著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受盡眾人非議的恥辱,執意將謝知真接回來,那般美貌的人兒想必也已被季溫瑜破了身子,再也無人敢娶。“救……”謝知方從牙縫里逼出幾個字,找回幾分清明,“自然要救?!?/br>他才不管jiejie有沒有被那個骯臟惡心的敗類染指,便是她瞎了殘了,被人毀了容,失去絕世的美貌與風姿,依然是他jiejie。比他這條性命還要重要的jiejie。“六皇子府離此地甚遠,以我對季溫瑜的了解,想必他等不及趕回府中再對我jiejie下手,說不得這會兒就藏在山上某處?!敝x知方仰頭看向滿山蓊蓊郁郁的樹木,“不過,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去六皇子府察看一二。阿煊,咱們兵分兩路,我繼續在山里尋人,你回城中……”“我省得,聽說老王爺家的小郡王和六皇子關系尚可,我在小郡王面前還說得上話,這就去請他出面,親自過府查探jiejie下落?!绷朱佣挷徽f翻身上馬,將自己已派人去搬救兵的事說了,擔心地提醒他,“聽你方才所言,六皇子心狠手辣,行事不擇手段,你若是發現了jiejie的蹤跡,切記不要一個人貿然行動。阿堂,jiejie身陷險境,已經教人心急如焚,你可不能再折在里面?!?/br>謝知方哪里聽得進去,胡亂點頭應了,騎著馬往山上而去。也是天命垂憐,他行了半里地,瞧見草叢里有什么東西微微閃爍,走近前查看時,發現一副紅櫻珞串就的流蘇耳墜。謝知方精神一振,沿著jiejie留下的標記一路追趕,在天色黑透之前來到一個僻靜的莊子。幾名護衛守在門口,手持刀劍,腳步輕盈,一看便知是練家子,謝知方不欲與他們交手,將口吐白沫的汗血寶馬放下山報信,自提一口真氣躍上院墻,飛檐走壁接近燈火通明的客房。他順手抓了把小石子,在屋頂倒掛金鉤,將石子做為暗器,出手又快又準地擊中廊下兩個丫鬟的睡xue,緊接著悄無聲息落地,推開房門。地上散落著好幾件衣裳,那條淺粉色的裙子尤為眼熟,床帳之中傳出的嬌泣更是直接將他釘死在地。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殘忍黑暗的現實拍到面前時,謝知方還是恨得目眥欲裂。“季溫瑜!”他抽出染血的長劍,劍尖在青石地磚上擦出一連串火星,聲音尖銳刺耳,“把jiejie還給我!”床上的女子似乎聽出了他的聲音,含混地哭了兩聲,立刻被甚么東西堵住。季溫瑜的身軀動了動,披了件外袍,掀起帳幔一角,將一方沾著鮮血的帕子輕飄飄地擲了過來。他烏發散落雙肩,面容俊美無儔,里衣大敞,露出線條優美的胸膛,神色懶散而張狂,甚至挑釁般地勾起一抹笑容。“你jiejie已經是我的人了?!彼仡^往床里看了一眼,心情愉悅,連帶著瞧見謝知方都覺得順眼了些,“回去帶話給你父親,我會對她負責任的?!?/br>每一滴血在身體里翻涌奔流,形成鼎沸之態,謝知方喉嚨里彌漫出咸腥的鐵銹氣,暴喝出聲:“季溫瑜,我要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