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攤牌
185·攤牌
許西夢當天晚上給歐琳發了信息過去,但是直到第二天也沒有收到回復。 這種情況她也算是早有預料,畢竟上次跟祁昀過去接機的時候,他們狠狠地嗆了歐琳,那時她眼底表現出來的生氣半點都不假。 許西夢并沒有往常的恐懼感,她很清楚自己這次過去的目的是什么,就連妝也一改往日母親對她要簡樸素雅的要求,按照最適合自己的那套手法涂了上去。 我先走了。她包里放著這些天的調查成果,臨走前賀陶然上來,往她手里放了一支錄音筆。 昨天晚上處理好的,里面有馬冰在電話里坦白時說的話,到時候可以放給你mama聽。 嗯,謝謝你。她默默收好了賀陶然給的東西,注意到祁昀一直都站在門邊看著她。 他又一臉認真地問了一次:真不讓我跟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她笑了笑,說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把一件事講清楚而已,況且她再怎么說也是我mama。 說罷,許西夢走上去抱了抱祁昀,退開后又抱了一下賀陶然,與其說是擁抱戀人,現在的她倒更像是在擁抱自己的戰友,很想對他們表達感謝。 別擔心,我盡量早點回來。 - 已經快要過小年了,醫院住院部前來看望的人比往日還要多了一些。 許西夢按照歐琳上次發給她的地址,找到了內科五樓的一間病房,光是站在走廊上,就能看到四五個陌生人正在等著進去看望她家那位老太太。 她在門口往里眺了一眼,根本擠不進去,里面人實在太多了。 沒辦法,許西夢只能在外面等了一陣,直到里面的人出來一波,這才動身準備進去。 剛到病房門口,出來的人迎面與她撞上,臉上的表情頓時活躍了起來。 你是是小夢吧? 來人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他一身西裝革履,套著件黑色大衣,看著很有來頭,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氣質完全掩蓋不了。 許西夢愣了片刻,臉上還是被教育的在第一時間露出了微笑,是,您好。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許西夢,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剛剛還說起你了,怎么你姥姥病成這樣,你都不來看看她的?我每天都會抽空過來一趟,聽說你好像一次都沒來過。 她并不認識這個人,視線下意識往里看去,結果越過前面的人,她在里面看見了正靠窗站著的歐琳,旁邊還坐著她的外公。 許西夢有點尷尬道:這些天確實是有點事情耽擱了。 再忙也該過來給老人家多盡點孝心,你還能有我忙嗎?你看我不是也每天都過來? 旁邊又有人附和道:確實,學校也早就放假了,其他的事就算再忙也該先放到一邊,老人家身體差了,小輩每天都該來照顧才對。 他們又用孝道當話題展開來聊了一陣,而許西夢剛進門就被人按頭教育了一番,她臉上有點發熱,只想附和完他們早點進去看看外婆。 小夢,是小夢來了嗎?直到病床上插著輸氧管的外婆虛弱的詢問,許西夢這才得以脫身。 她在床邊坐了會兒,新進來的人又都開始病人噓寒問暖,外婆捏著她的手,說話并不多,就只是看著這些人,交談的事更多還是由外公跟歐琳在做。 今天大概是周六,來的人比許西夢想象中還要多。 最后那波人走了后,單人病房內終于安靜了,病床上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 許西夢小心的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轉身走到了歐琳跟前,先喊了聲外公,隨后才看向歐琳。 mama。 歐琳看了看她,微微皺起了眉。 來看望病人臉上化這么濃的妝,別人都只會覺得你照顧老人不盡心,外婆還躺在病床上,你就一天天整的這么花里胡哨。 許西夢眼瞼顫了顫,目光有點茫然,她只是化了點淡妝,這應該是在合理范圍內的,并沒有任何張揚越界的地方。 她只是沒有按照歐琳的喜好來,口紅顯出了一點紅色。 許西夢情緒有點開始下沉,她習慣性抿了抿唇,把嘴唇藏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樣,抬眼直視歐琳。 mama,今晚我們單獨吃個飯可以嗎?我有事想跟您說。 歐琳神色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反問道:有什么事不能現在說的?我很忙。 她剛到北京,有很多關系需要走動溝通,已經連一絲時間都抽不出來了,剛說到這,病房外面就又來了兩個前來看望的人。 歐琳很快切換了表情,露出笑容,上前跟人握手。 來人很禮貌的過來跟歐老爺子握手,也同許西夢打了招呼,他們寒暄一陣,聊到了老人的病情,臉上皆露出不忍的神情來。 即便是外婆已經睡著了,他們也在這里停留了一陣時間才離開。 許西夢在旁邊也看明白了,他們說是來看望外婆,但其實都是沖守在這里新官上任的歐琳和外公來的。 等這些人也走后,許西夢有點意興闌珊,她的手放在包上,覺得就算是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公之于眾了,好像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撼動他們的權威一絲一毫。 我有點事,先走了。外公站起身,穿上外套準備要走,歐琳上去幫扶著,許西夢就站在旁邊,外公路過她時,突然伸手指了指她的臉。 憑心而論,你是真不如你jiejie強。 許西夢被指過之后,面無表情閉上了眼睛,嘴唇也抿了起來,她內心那股原本快要熄滅的沖動火焰上似乎又被淋上了一桶油。 過往發生的一幕幕又統統都在她眼前閃過了一遍。 她睜開眼,轉頭看著那兩人的背影,開口問道:你們現在是怪我嗎?你們真的知道她是什么貨色嗎? 這話比請求他們等一等要更有效,至少歐琳的腳步直接就頓住了。 她轉身看著許西夢,表情像是有些難以置信。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這么說你死去的jiejie,你這是惡毒。 許西夢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歐琳,緩緩道:那她又對我做了什么? 她停頓之后,又看向了仿佛在看著什么怪物一樣的外公,繼續開口: 她自己做錯了事,為了讓你們相信她是無辜的,為了把火力全推到我身上,居然深夜偷偷跑來我房間里上吊自殺,看到她尸體那年我才十三歲。 你們有誰替當時的我考慮過嗎?我有多害怕你們知道嗎? 許西夢喉嚨發酸,可嘴角卻勾出了冷笑,你們只覺得我多嘴多舌,污蔑了她的清白害她去尋死,現在還說我不如她,嫌我指望不上,可你們一直都對她更好不是嗎? 她哪怕是死了你們也只想著她,拿我一個大活人跟一個死人對比有意思嗎?你們這么想她就干脆去把她從土里挖出來??! 這話簡直完全觸到了對面的人的逆鱗,歐琳走上來看著許西夢,突然皺起眉,揚手一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臉上,她白嫩的臉上霎時就浮起了紅色的手掌印。 你發瘋了是吧?有病就去找醫生治,不要在這里胡言亂語。 許西夢直接從包里抽出日記本錄音筆還有手機,統統都甩到了她的下巴和脖子上,歐琳吃痛,捂著被砸到的地方倒退了好幾步。 你不是一直問日記呢?手機呢?這些就是了,自己看看啊,她當年就是干那些事了! 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話一點都不假,許西夢現在的眼神已經接近歇斯底里,可她的語氣卻始終都很冷靜。 媽,你這些年來不相信我,不拿我當女兒看,我都沒說什么,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可你知道我變成什么模樣了嗎? 你對我一點都不好,當時為什么要把我從奶奶手里搶過來?你心里既然恨我,那你為什么還要生我?你知道我想了多少次自己要是沒被生下來該有多好嗎?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她眼圈完全紅了,里面充滿了淚水,比起剛才的歇斯底里,她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在委屈的控訴。 后面的老爺子反倒是先冷靜了,他走過來,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本日記,翻開了第一頁。 歐琳臉上的肌rou都在微微發顫,她放下扶著下巴的手,說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不看看我把你培養的有多優秀?如果把你放在你奶奶那邊,你這輩子都只會是個平凡的人。 當平凡的人也總比現在強吧。許西夢扯起嘴角笑了,她看著地板,眼淚正在大顆的往下掉。 你真以為自己把我教育的很好嗎?反正我姐過成那樣了你們也都愛她,我早就毀了。 許西夢說著,抬眼看向了歐琳,而歐琳此刻內心已經越來越慌亂,眼神也已經開始動搖。 我現在一點都不比她要好,你們也從來都沒想過要幫我,只顧著邊想我姐邊把我往泥潭里拉。 許西夢已經快要忍不住哭出聲來了,但她還是在最后的時候收住了,伸手擦了擦眼睛,就像小時候在家里難受時自己給自己擦眼淚一樣。 我話都說完了,今晚也不用再跟你吃那頓飯了,我畢業后會回老家奶奶那邊,以后都不會再打擾你們了,希望你們也不要再來聯系我,我只想自己好好的生活。 說完她就側身越過他們離開了,而床邊的老人看著那些日記,臉色慘白。 看到最后,他手里的日記甚至摔到了地上,人也開始有些搖搖晃晃的要站不穩。 爸歐琳連忙將他扶住,可他卻伸手推開了歐琳,示意她不用,然后用眼神掃了掃地上的東西。 歐琳遲疑片刻后,還是走過去撿起了錄音筆,她打開播放,里面傳來了一個有些耳熟的女聲。 歐珊當年的確是打電話讓我過去,跟我交代讓我絕對不能亂說話,她在燒日記跟手機的時候家里來了人 每次見面都會去找男人開房嗎?你們有沒有一起搞過多人性愛活動? 有,我經常跟她約人4p,那次是在我家做的,我媽出差,我爸其實不在家,他每天下班都直接去小三那了,后來歐珊出事被歐家問到頭上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說的非常清楚,歐琳幾乎有些要承受不住,她手指顫抖著又撿起了那本日記,才翻開看到第一眼,她就直接認出了這是歐珊的字跡,眼里涌出了淚。 病床上的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的狀態驚動了病房內的兩個人。 歐琳連忙過去按下護士鈴,很快就有護士急匆匆進來查看情況,好一陣才讓老人緩過來一些。 剛才那么大的聲音都沒有讓她從睡夢中驚醒,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用混濁的雙眼看了一遍四周,又拉住了歐琳的手,用氣若游絲的氣音問她道: 小夢呢?怎么,突然不見了。 她回家了。歐琳匆忙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可處于彌留之際的老人如今的視力也看不清那么多,只能依稀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罷了。 那她她明天,還來嗎? 歐琳聞言閉上了雙眼,又是兩行淚水滑下來,她心底此時已經被巨大的混亂籠罩,一股無言的恐懼包裹著她,讓她的情緒狀態前所未有過的不明晰。 她雙手握住了母親的手,放到了額前,想汲取到一絲安慰。 可才剛感受到母親的體溫,她卻猛地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小女兒用那種無助的眼神望著她問出的那段話。 我能看出您真的很喜歡外婆,我很好奇,外婆她從小對您也是像您對我這樣的嗎? 歐琳的心臟像是硬生生被針扎了一下,由大女兒建立起的那堵阻止她感情流向別處的高墻,轟然坍塌。 她想起了小女兒三歲那年在大院里受了欺負,被她奶奶送過來后,整整一天都自己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蹲在角落里; 她還想起那天抱著她去看切傷的手指,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她主動用柔軟又暖和的小手捏住了她的手指,喊她mama; 每次過年了回去看她,給她買了新衣服,她不管冷不冷,都總會第一時間穿在身上,也不喜歡讓奶奶給她加外套,就想讓別人都看看她的新衣服。 以前歐琳還是會在心里想著去憐惜她,可自從那年的事情發生后,一切都被改變了。 而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很多屬于現在的時間與機會,都早已在她執迷過去時,從她的掌心中流逝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