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受傷
狄舒早知他沒那么簡單,早幾天前就聽見族里的親戚放出風聲,要給他相看人家了。這人有心眼有手段,倒適合在官場混,狄舒懶得聽他廢話,便道:得了,你就明白說罷,看上哪家女兒了? 狄修恭恭敬敬起身給狄舒斟了杯酒,笑道:鄭家的大娘子那是公主之后,我自然不敢肖想,但那小娘子最近剛退了親,聽消息鄭相公有意招表弟為婿,我是想著親上加親,皆大歡喜。 酬夢撂下筷子,冷哼一聲:您這捕風捉影的本事倒讓我十分佩服。 狄修臉上全無難堪,仍笑得真誠,又倒了盞茶特地放在酬夢面前,我知表弟對我仍有些舊怨,當日是我年少輕狂,冒犯了你,這些年我是悔不當初,每每想到無不痛心疾首,我知表弟與鄭家二女關系近,也求著弟弟拉哥哥一把,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酬夢一眼也懶得看他,把那盞茶徑直潑在腳邊。狄舒道:胃口倒不小,倒讓我想到裴淮,他可比你聰明,我給平之看好的婚事讓他截了胡,只是他沒趕上好時候,費勁娶了羅家女,卻被黨爭壓了這么多年。 狄舒舉杯時掃了一眼酬夢,卻見她臉上沒了剛才那股慍怒,雙目無神,平靜異常,他一早覺察出她對裴淮不一般,上回審問她,她答得也曖昧,卻沒敢細想。 酬夢到底是年紀小,光顧著壓抑遮掩,卻不懂這樣才更易露餡,狄舒恨不得此刻一槍捅死那狗賊,想到當初他跟平之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平之做出的那些蠢事,后面總少不了他挑撥教唆。禍害完了他兒子,現在又來禍害他的酬夢。 狄舒連灌了幾杯,強壓下心頭那股怒氣,對狄修道:你想娶鄭家女,我幫不了你,卻也不攔你,你要是有本事讓她跟裴淮那位夫人一樣,心甘情愿嫁你,那是你的本事,只是酬夢跟鄭家絕不會牽扯上,我言盡于此,倒酒 狄修卻不知自己哪句話犯了狄舒的忌諱,狄舒這吃一杯砸一盞的,嚇得眾人皆斂聲屏氣,酬夢瞪了他一眼,狄修這才告辭,匆匆走了。 狄舒吃醉了,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酬夢讓吳興發過兩個時辰叫醒他,一定灌點解酒湯進去,又把剩下的那壇子酒一口氣喝了,這才拉著羨魚回去,狄修的確是會投其所好,送的酒倒釅冽不凡。 進了酬夢的小院,羨魚才開口問:那狄修一晚上滔滔不絕的,侯爺都沒生氣,怎么吃了兩盞酒,還動了怒? 酬夢呼吸間帶了酒氣,她一晚上沒動什么筷,又喝得太急,此刻步子也有些飄,阿翁哪為他啊,他是恨裴淮 羨魚害怕被別人聽見,忙捂著酬夢的嘴把她拉了進去,小祖宗,這才喝多少啊,就醉了?說著又倒了杯茶端給酬夢,酬夢接過一嘗,卻把那杯子甩了出去,對羨魚吼道:你昏頭了!大晚上往茶里加什么蜜? 羨魚這還是頭一回挨她的罵,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就先流出來了。酬夢那邊把那套茶具,連壺帶盞砸了個稀碎,又把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全都推了下來,硯臺砸了她的腳,她卻也不叫疼,只坐下嚎啕大哭。 白嶗聽見動靜,進來一瞧,卻見她主仆二人一東一西的抹淚,酬夢手上的墨汁子糊了一臉,也渾然不覺似的,白嶗從沒見過她這個哭法,卻先去問了羨魚:到底是怎么了?你倆這是誰惹了誰??? 羨魚把手里那些碎瓷片一把甩了,跑到酬夢身邊,不留神踩了那些筆,腳下一滑,磕在了桌角,額頭直淌血,卻哭訴道:栩栩現在大了,也看不上我這個jiejie了,你有什么苦不能跟我說,非這么糟踐自己? 酬夢撲在她懷里,一邊哭一邊喊jiejie,羨魚知道她心里有氣,卻也幫不上忙,只能抱著哄她,額頭的血流進眼睛里,也只是一抹,jiejie在,jiejie在,栩栩,有什么過不去的?別哭了,別哭了。 jiejie,我活著就是糟踐我自己,這么不陰不陽地混日子,保了他們姓狄的一家的榮華富貴,他們升官發財,吃香喝辣,我卻連我媽長什么樣都忘了,我什么也沒有,除了一肚子瞎話,我還有什么? 七步成詩是什么稀罕玩意兒,我四歲就能識千字了,還不是只能傻子似的,就連狄修那個酒囊飯袋也敢在我面前充圣賢,jiejie,我心里好苦,我不像個人,還不如門口的那兩座石獅子,都是他害的我,都是他害了我,可我、我怎么這么沒出息? 酬夢憋了一天的不痛快,此刻傾倒了個干凈,她的一切痛苦都能跟他連上關系,可她還沒嘗過的味道,她說不出不想要,為此她不甘又憤怒。痛苦就像絲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酬夢把自己的日常裹在繭里,她在自虐中品味回甘。她渴望被了解,卻早已經放棄了被了解的機會,裴淮只教會了她偽裝,卻沒能力教她釋放。 她哭得厲害,那些字句夾雜在抽噎里,羨魚根本沒聽懂幾個字,卻仍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哭了,栩栩,你哭得我心都爛了 酬夢哭累了,酒勁兒也下去了些,羨魚仍拍著她的背哄著她,酬夢從她懷里爬起來,卻見觸目驚心的兩道血痕,她試著吹了吹,問:小魚jiejie,你頭怎么爛了,我頭暈白嶗哥哥呢?我去叫他給你收拾傷口。 白嶗一直守在門外,聽到酬夢問他,端著盆進來了,一臉嫌棄,瞧你倆那花臉。 酬夢看自己一手墨,也不好意思起來,試了試水溫,卻發現是涼的,這么涼,她頭破了,怕是不好。 白嶗道:我光想著給你清醒清醒了 羨魚道:不礙事,你給我擦擦,怪疼的,我下不去手。 酬夢擰了手巾,一點點給她擦拭,血與墨混在一起,墨色愈濃,腥氣撲鼻,酬夢的雙手忍不住打顫,這口子不小,還是去醫館罷。 白嶗看了看,這口子跟他身上那些上根本比不了,也沒見酬夢跟心疼她似的心疼自己,冷冷道:你去把藥箱拿來,我給她包扎了就好了,這種傷口用不著去醫館。 羨魚朝她點點頭,酬夢這才從柜子里取了藥箱來,白嶗包扎的手藝她是見識過的,怕是郎中都比不及。好好的羨魚,頭上纏了一圈白布,眼睛也腫了,酬夢心疼又自責,轉而又想她只有外用的藥,沒有內服的,又急急去敲易宵的門。 ------ 在微博放了一個提問箱鏈接,目的是為了收集一些讀者反饋(意見,建議和評論),當然還有你們的網文/純文學推薦(人要學習才能進步?。。?/br> 因為想著匿名的話會比較容易表達一點,出于為提問者的隱私考慮,全部都會定向回答(問題不會被展示出來,請大家一定暢所欲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