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館
紀念館
圣帕萊首都國家紀念館,坐落于市中心的黑森河北岸。作為曾經的皇家宮殿,盡管數百年來幾經改造重建,這個建筑群在外觀上仍保留著強烈的古典風格。 周圍的現代商業建筑亦延續原有風格,從三面將紀念館環繞于中間。黑森河與主館之間的大片空地則被改造為紀念廣場。廣場中央的長方形嵌入式噴泉的最北端,佇立著伊芙琳將軍的巨型雕像。四百年多前,她曾帶領冬國將士奪取了獨立戰爭的勝利。水流自將軍手握的劍柄頂端沿拋物線源源不斷注入池中,在夜里,安裝于四條邊線處的噴水口則會配合水池底部的燈光開始運作。 周五早早下課的小學生們在家長的陪同下,三三兩兩蹲在水池邊玩耍。芙瑞雅學他們的樣蹲下,盯著清澈見底的池水發呆,艾倫斯則站在她身旁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什么。 晨間下過雨后,天便晴了,藍天白云映在池中,染上了深淺不一的水色,芙瑞雅注意到一架飛機正飛過艾倫斯頭頂,拖出長長的尾跡。她抬頭去看航空云,抬起手描繪它的痕跡。艾倫斯覺察到旁側的動靜,伸手牽住了芙瑞雅。 我沒有要你牽我。艾倫斯下意識的舉動也在芙瑞雅嘴角拖出了尾跡,她愉快地撓了撓艾倫斯的手心,將她欲要松開的手緊緊握住,但你不必松開。 借著艾倫斯的力,芙瑞雅站起來,越過艾倫斯的肩膀看見了黑森河對岸高高聳立的電視塔,那是上周五她們一起吃晚餐的地方,由于坐在了圓環形餐廳的另一側,她們沒能從塔上看見燈火輝煌的紀念廣場。 艾倫斯順著芙瑞雅的視線看過去,隨后聽見女孩問:那天吃飯時你去廁所做了什么? 芙瑞雅沒有指望在外十分克制的艾倫斯回答她,隨口說一句就要松手,艾倫斯卻反常地抓著她不放,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在想著你自慰。想狠狠扒下你的小裙子,將你按在廁所的馬桶上,捅進下面那張濕噠噠的小嘴,cao得你腿軟,沒法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你你!先出口調戲的芙瑞雅反而漲紅了臉,看著一臉正經的艾倫斯。 艾倫斯松開她,朝紀念館正門走去:再不快點就要閉館了。 西裝褲將她的雙腿襯得修長筆直,雪白的襯衫扎進褲子里,露出纖細的腰線。稍早時候芙瑞雅陪同她去醫院復查,醫生替她拆掉石膏,將拐杖也換作了手杖。此刻她走在前方,將背挺得筆直。芙瑞雅看著她,抬手對著臉扇了扇風,小聲罵道:煩人。 芙瑞雅跟在艾倫斯身后,穿過陳列藝術品的A展館,走在連接A館與B館的長廊上,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細碎聲響。艾倫斯聽見身后越來越慢的腳步聲,停下來回頭看芙瑞雅。 女孩低著頭,沒注意到艾倫斯已經停下,差點踩上她擦得锃亮的皮鞋。 怎怎么了?她抓住艾倫斯的手臂保持平衡。 不想去了嗎? 芙瑞雅收回手,走到連廊的窗邊,艾倫斯跟上去,聽見她問你見過特蕾莎嗎? 見過。 那她,她是什么樣的人? 艾倫斯牽住芙瑞雅放在窗前欄桿上的手:這需要你自己去確認。 她拉著芙瑞雅,輕車熟路地找到電梯,來到第三層。芙瑞雅看見指示牌上寫著這一層是犧牲軍官紀念廳。 在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后,艾倫斯終于停下,芙瑞雅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墻壁上的照片。一個身著藏藍色軍裝的女人正用獵鷹一般的眼神直視著她,軍帽下露出部分棕色頭發,與芙瑞雅的一般無二。然而除了那一頭棕發,她們毫無相似之處。芙瑞雅無疑更多地繼承了夏洛特的特征。 此前,芙瑞雅擔心過會看到一張與艾倫斯極為相似的臉,然而照片上的女人是完全陌生的,她的面部輪廓棱角分明,近于雌雄莫辨。艾倫斯的面部線條則較為柔和。但芙瑞雅仍然從眼神中看出了她們的相似之處。 照片底下的展板上鐫著幾行小字:準將特蕾莎·霍克(新歷389年419年),冬國空軍東部防空區第四師副師長,于新歷419年12月4日的東部邊境領空沖突中,為掩護戰友被阿克斯皮特空軍擊落,墜亡于東境斯內克峽谷。 所以,特蕾莎mama是軍人,她死于邊境沖突? 是。也不是。 艾倫斯沒有多說話。 她果然有一頭棕發,可我們長得真不像。終于見到特蕾莎,芙瑞雅沒有像此前所擔憂的那樣手足無措,反倒松了口氣。 你以前跟mama一起來看過她嗎? 艾倫斯點了點頭。 那么,你是在這里見過她?還是,在別的什么地方見過? 如果你不想 見過,小時候見過。艾倫斯牽起芙瑞雅的手,那雙金色眼睛在昏暗的展廳里發亮。 我和你一樣,很小的時候失去了家人。我是東部高原牧民的孩子,9歲那年,我的父母誤入了雷區是特蕾莎準將的戰友卡羅爾上校供養我念書,所以,我見過她。 卡羅爾上校在那場領空沖突中犧牲了,她的照片就在特蕾莎準將的旁邊。 芙瑞雅看見了旁邊的那張照片,仍然是藏藍色的軍裝,軍帽下金發碧眼的女性alpha顯得有些稚氣,抿著嘴,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快要憋不住笑了。 這是芙瑞雅頭一次聽艾倫斯談起自己的身世。因為有過猜測,所以見到特蕾莎時并沒有多大波動的心跳,此刻卻加快了,芙瑞雅感到自己似乎快要哭出來。艾倫斯不再說話,芙瑞雅知道這或許就是她能告訴自己的最多的了,但她仍忍不住好奇。 我的mama也是軍人嗎?你們你們很早就見過?芙瑞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艾倫斯明白芙瑞雅誤會她很早就喜歡夏洛特了,于是回答:沒有,幾年前我才第一次見到夏洛特,不知道她就是準將的妻子。她也不是軍人。 那她是?你說過,她為月亮而死,是什么代號嗎? 抱歉,芙瑞雅。 又是這樣逃避的回答。芙瑞雅已經習慣于艾倫斯對自己身份的諱莫如深,也知道或許她有自己的理由,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把頭偏向一邊,皺起眉頭不再說話。艾倫斯搖了搖她的手,卻被甩開。盡管動作不近人情,但芙瑞雅并不逼她,只是朝來時的方向走:回去吧。 艾倫斯跟上她,用聽似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總有一天我都會告訴你的。 芙瑞雅卻覺得這話有令人無法忽視的重量,她暫時想不明白這是撓在心尖的羽毛那樣重,還是壓在西西弗斯手心的巨石那樣重,也許都有,這是艾倫斯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