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因藍(一)
克萊因藍(一)
我就是不愛你,哪怕你說是假的。 * 姓名? 李思郁。 年齡? 27,28?反正還沒過28歲的生日。 身高? 這跟案件有關系嗎? 有關系,我要知道你說真話什么樣,才能判斷你說假話的反應。 說真話?這不簡單?這位長官,今天晚上有時間嗎?要是沒空約飯,你可以直接給我房號,我對你很感興趣。 眼前的人仰頭盯著李思郁,很輕微地皺了下眉頭,有意無意,他往后退了點距離。 那么,談談你昨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吧。 他們說他是一流的鑒謊大師,心理學的博士,對微表情學研究頗豐,跟國家多個相關機構有合作關系,沒有一個人的謊言能逃過他的眼睛。 李思郁不信。 她不信這種因人而異的主觀因素可以被個別一些人劃分出統一的標準,并且他們還奉為圭臬,當然,她講不出這些大道理。 她就是,看不慣,這個人,正襟危坐的樣子。 現在他坐在她的對面,四面的特制玻璃將他身上純凈的藍色映得流光溢彩,像溫玉被反復打磨,他的下頜正對著袖口,他下半張臉太過賞心悅目。 你可以收起多余的情緒。 他說,與別的公職人員一樣無情的口吻。 隨后拿出手里的檔案袋,把監控照片推到她面前,指著上面一抹紅色俏麗的背影,她站在江景酒店的317房間外,露出半張側臉。 這個人,是你? 監控照片上,時間顯示下午四點,白以寧死的前四十五分鐘。 李思郁看著看著,笑了,輕佻又隨意:你看我和她像嗎? 她衣著樸素,生活簡單,調查報告里沒有一點跟奢華沾邊的描述,當然和照片妝容精致,一身高定的女子大相徑庭。 但他不看照片,只找尋她臉部細微的變化:你怎么解釋你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她好似聽了個笑話,非血緣關系長得相似,會觸犯法律嗎? 她面前的男人審視她,然后在照片的背后,隨意寫了一行字,遞到她的面前,黑色中性筆在他修長的指尖轉動。 AU5劃了一道橫杠,取而代之的是AU5 7。 這是什么?李思郁不解,你在寫代碼? 在FACS表情編碼系統中,AU5代表驚訝或者憤怒,與AU7配套出現,表明你有恐懼情緒,而且你在控制你的恐懼。 你的微表情。他說,現在你在不屑。 李思郁當然不屑,這種學院派的古板說辭,嚇小孩還差不多。 所以呢?她挑高一邊的眉毛,沖他挑釁,這說明什么? 如果你不是她,那么至少你認識她。他語氣淡淡的,在見到另一個跟你長相相似的人,你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李思郁又氣又樂:長官,你還真把教科書當萬金油使?得了吧,我不需要按照你預想的劇本走。 他眉目斂起,似乎想反駁,但目光在照片上掠過,又恢復鎮定。 是嗎?他盯著李思郁,看著我,是你殺了白以寧嗎? 問句直掃進她的眼睛。 李思郁似乎僵了僵,她漫不經心地勾唇角:不是。 他客氣地擺出假笑,似乎在嘲弄她:你太不擅長撒謊了。 那又怎樣,你要把我捉走嗎?李思郁敲敲桌面,并不怕他,因為我看到照片沒有驚訝? 她湊近他,光明正大,氣焰囂張:我沒有殺白以寧,我,沒有殺。 他被迫微微仰起頭,與她四目相對,針尖麥芒,一個虛張聲勢,一個眸濺冷光。 勝負已分。 但他沒有拆穿她,相反,他十分認同她的話:我的確只能放你走。 他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低著頭,把東西重新放回檔案袋:我的詢問結束了,李小姐。 李思郁嗤笑一聲,站起來就走。 哦,對了。他添上一句,朝她轉頭,稍抬下巴,如果真的對我感興趣,李小姐,我進門就說過,我叫江燃,不叫長官。 李思郁穿行過窄長的走廊,高跟鞋與地板摩擦發出噠噠的聲響,在一眾制服人員里顯得格格不入,但沒有人抬眼看她。 這個穿著最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的女生毫無出色的地方,她那張細看才能發現漂亮的臉蛋,在素面朝天里黯淡無光。 她拐過轉角,踩上鋪著紅色地毯的樓梯,短暫一停。 紅是玫瑰綻放,紅是朝陽東升。 紅是血,紅是粘稠,紅是無人生還。 李思郁緩緩伸出手,掌心向下,做了個捏的姿勢,就著姿勢一路滑下去,倏忽,化指為爪,下按,又狠絕地提起。 仿佛在找尋一個人的喉管,掐住,重重按斷。 然后,一條命就沒了。 兩個小時后,這個不著粉黛的背影,出現在環源市一家規模不大,瞧著卻很熱鬧的酒吧里,她沖著前臺說了什么,巧笑嫣然地往二樓去。 監控里,毫無特色的女生拿房卡推開最里間的門。 她沒有再出來。 取而代之的,一雙白如凝脂的手拉開了房門。 艷麗濃郁的紅色占據了大部分的畫面,女人散著波浪卷發,五官好像潑上了色彩鮮明的油畫。 她朝著外廳走去,那里有人招呼她:思郁,怎么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