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霞又是個不愛按常理出牌的，高興不高興不會直接寫在臉上，哪怕發脾氣，也能沉淀積累一陣子，然后逮著機會殺得老公和女兒措手不及。

    這種情況，難保她不會劍走偏鋒，叫于哲峰狐假虎威的過來‘威懾’父女二人。

    于哲峰就更離譜了，整日天馬行空，斷然不會錯過這種表現機會。

    綜上，賀曉曉很難不想多……

    不得不說，女兒這番話的每個字，都說在了賀敬銘的心坎兒里！

    他局促的笑笑，后怕道：“是親父女，一開始我也有這個顧慮，后來又覺得你媽不會做得那么過分，畢竟簽了保密協議?！?/br>
    而且說的是表弟，不是堂弟。

    賀曉曉‘嗯’了一聲，也心有余悸的笑笑。

    電梯來了，兩人走進去，按了自家樓層，一路暢行無阻的直升17層。

    轉眼間，父女倆站定在家門口，誰也沒拿鑰匙開門。

    沉默了一小會兒。

    錦鯉欲言又止：“所以——”

    老賀斷言確認：“是的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br>
    錦鯉腦仁兒抽著疼：“應該不會太犀利吧……？”

    老賀苦笑：“說不準，但肯定少不了‘酷刑’，要做好心理準備，千萬別抵抗，抵抗只會換來更加可怕的鎮/壓，忍忍就過了?！?/br>
    錦鯉深吸一口氣：“那我開門了?！?/br>
    老賀決定坦然面對：“開！”

    賀曉曉從包里翻出鑰匙把門打開，17歲的少年一馬當先走在前面！

    客廳里亮著燈，很安靜、很安靜！

    平時開著電視覺得吵，如今才發現，失去背景音的家里竟然能夠冷到如斯程度！

    茶幾前到電視機之間的空地上鋪了一張瑜伽墊，于霞盤腿坐在正中央，穿著睡衣，敷著面膜，雙手捧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菊花茶……

    閉目養神？

    這架勢，詭異到了極點！

    老賀僵在玄關沒敢動，干巴巴的說了聲：“我們回來了?！?/br>
    于霞平靜地：“嗯?！?/br>
    賀曉曉從老賀身后伸長脖子瞄了氣定神閑的親媽一眼，安靜如雞的縮回來，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換鞋，往臥室里溜……

    就在她來到距離臥室最多只剩一米，而老賀也以為我老婆這幾天吃好喝好心情好沒打算跟我計較時，于霞開口了：“那個，既然回來了，把程序走一下吧?！?/br>
    走什么程序？

    父女兩面面相覷，忐忑不安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

    老賀試圖掙扎：“都快11點半了，明天還上課的，有什么不如——”

    “等不了了?！庇谙紘@息，“今天你們在外面犯下的這件事，真的讓我很難做?！?/br>
    “行！想怎么樣，你說！”賀敬銘快人快語，但求痛快死！

    于霞閉著眼，盡量在不扯到面膜的情況下，唇齒微張微合地說：“茶幾上都準備好了，你們自己看著寫?！?/br>
    寫什么？

    老賀小賀過去一看，好家伙！

    四頁信紙整齊鋪開，旁邊擺著幾支不同牌子的鋼筆，連墨水都有藍和黑兩種選擇！

    這是要他們寫檢討書??！

    賀曉曉的心態瞬間崩了：“我不寫！又不是我主動惹是生非，別人都欺負到我臉上了，難道我還不能還手??？”

    老賀全然忘了之前在門外怎么勸解女兒的，堅定站在她身旁無條件支持：“對，沒錯！不寫！”

    于霞根本不在意他們什么反應，只管說自己的要求：“首先，檢討書的開頭必須是‘我錯了，打架是不對的’。其次，總字數不得少于八百字。最后，寫完要照著念一遍，你們兩互相錄像，把念的過程錄下來，發到我微信里，我明天起來會檢查?！?/br>
    說完，揭下面膜，起身回了房間。

    不寫的后果，你們猜？

    老賀小賀傻傻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寫么？”賀曉曉余光瞟著茶幾上的‘準備’，抱著僥幸心理問老賀。

    但凡她爸說個‘不’字，她都敬他是——

    “寫吧，趕緊寫完睡覺！”老賀撈起袖子走過去，小學生似的蹲茶幾前，隨便挑了支鋼筆，把信紙拿到面前，下筆之前還問閨女，“你媽剛說那個第一點，開頭是什么來著？”

    他也是魚的記憶……

    賀曉曉都要氣哭了：“能不能有點兒志氣??！”

    賀敬銘表情真摯且慫：“我剛想起來，上一次忤逆你媽的意思，她足足一個月沒理我，還跟他們科室的老陳約會逛街吃飯看電影，特別扎心！”

    “陳叔叔的老婆都生二胎了，你應該學會克服這個‘上次’給你帶來的余威?！辟R曉曉不高興的在他旁邊蹲下，拿筆拿紙，提醒親爹，“第一句：我錯了，打架是不對的?！?/br>
    “哦哦對，是這句沒錯?！?/br>
    “爸，你真是我爸賀敬銘嗎？”

    “我不是，今晚我是賀宇晟，帶你打架不學好的遠房大堂哥?！?/br>
    “……”

    *

    難眠的一夜。

    沈白剛到家就接到秦常明的電話，走進書房，隨便聊了會兒。

    大抵是老秦加了鄒涵的微信，從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兒子的些許情況，為人父的心情體會拉滿。

    所以才會有這通一時興起的來電。

    秦常明還是以前那個老樣子，為老不尊，吊兒郎當的，玩笑的語氣問沈白有沒有在學校交女朋友，還勸他遇到喜歡的女孩子要放心大膽追，別給青春留下遺憾！

    這種時候沈白就很想請孫蓬幫個忙，找時間約秦常明去一中圖書館后面的竹林，拿個喇叭大聲告訴他：早戀是不對的！

    掛了線，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送到meimei的房間。

    公主沒關臥室門，知道哥哥會來‘串門’。

    畢竟今天是不同尋常的一天，值得紀念的一天……

    秦瑤還穿著外出的那身衣服，平躺在床中央，眼睛皮兒上敷著半透明的眼膜。

    看得沈白一樂：“挺能哭啊，老鄒說你續航能力特別強，直到我來之前，嚶嚶嚶了差不多兩個小時?！?/br>
    秦瑤鼻尖動了動，小聲哼哼著甩鍋：“是老秦教的，不管誰對誰錯誰先帶頭惹事，在老師面前只管哭，哭得越慘越可憐，越有道理?！?/br>
    沈白：“……”

    第48章 沈老板啊……

    “會哭不代表有道理, 而且有很多事情，光哭可不行，解決不了的問題?！鄙虬装褵崤Ｄ谭糯差^柜邊, 坐到床邊的地毯上。

    “我知道?！鼻噩庪p手撐著靠在床頭, “老秦也說過，等我長大了, 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就會發現世界上多的是讓我哭都哭不出來的無奈、委屈，還有悶和疼。那種時候，只能靠我自己消化, 連他都不能幫我，說不定他都死了?！?/br>
    剛開始沈白還覺得老秦這話有點道理，他也似乎感悟。

    直到最后這句，直接聽笑了……

    “怎么了, 我覺得秦先生也沒說錯, 人都有死的那一天?！鼻噩幙粗窈嚷端L大的小仙女，其實從小接受的教育相當開化, 類似‘死亡’這樣沉重的話題也照聊不誤。

    她很早就懂得萬物有始有終，生命會以很多種形式在這個世界上輪回。

    活著盡情盛放, 死去也不過是歸于最初的平靜。

    沒什么好害怕的。

    所以，突然聊到死亡，還是老秦之死, 沈白忽然觸及到meimei骨子里堅強的部分。

    “今天他們打架, 沒被嚇著吧？”沈白雙手交疊在床邊，下巴擱在手臂里，昂起腦袋，讓溫和的床頭燈落在安寧的面容上, 表情因此變得柔軟松弛起來。

    在女孩子的眼里，少年卸下了周身的防備，還有刺。

    此時只是哥哥。

    秦瑤拿起熱牛奶咕嘟咕嘟一口氣喝掉一半，嘴唇上方不小心沾了層可愛白胡子。

    她懶懶的耷拉著肩膀，抬眼望著天花板，略作回想，搖頭道：“不害怕，就是生氣！那么多人欺負孫蓬一個，勝之不武！”

    沈白故作訝異狀：“這么有正義感？”

    “我可勇敢了！”秦瑤挺直腰桿兒，貼在下眼瞼的膠質眼膜掉了一邊，配合她奶兇的表情，伸手在空氣里虛無的抓了一把，“第一個沖上去幫忙……”

    典型的山大王不在現場，小妖怪就想自己翻天。

    沈白聽得眉頭皺起來。

    秦瑤瞬間軟萌：“然后我就被推開了，還好錦鯉jiejie及時接住我！她就像美少女戰士一樣——閃亮登場！把那幾個臭男生揍得滿地找牙！”

    沈白的眉頭舒展開了，眼底滲出一片舒心的悅色。

    秦瑤洞察到這一點：“看來你對錦鯉jiejie很有信心?！?/br>
    沈白輕描淡寫說：“畢竟十年跆拳道選手?！?/br>
    秦瑤眼珠子一轉：“不止吧？”

    她想說：情人眼里出西施！

    “早點睡?！鄙虬着榔饋?，接過她手里的空牛奶杯，順手抹掉她嘴上的白胡子，為這個鬧騰的夜晚畫了句號。

    秦瑤縮回被窩里，側身看著哥哥的身影，突然問他：“你今天跟老秦聊得怎么樣？”

    相較早幾年，而今沈白對秦常明的態度可謂溫和。

    不會拒接來電，收到短信直接刪除，路上面對面遇到，也當不認識直接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