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番外：今夜月明（24）

    自一九三三年，江彧志被送回來時，江玉之短暫地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弟弟的事情。四年過去了，經江韞之一說，她后知后覺，她為什么要給人養兒子？

    弟弟叫江學之，是個什么人，長什么樣，她想不起來了，只覺和一個陌生人無異。而她竟然如斯善良博愛，幫一個陌生人撫養栽培了四年兒子。

    jiejie，你為什么不早說？江玉之感覺自己被戲耍得很慘。

    早說了又能怎樣？難道你還能不養他？

    為什么不能？江玉之理直氣壯問。

    江韞之一愣，你沒想把他當兒子？

    江玉之嗤笑出聲，我想要兒子為什么不自己生？我又不是男人，不會生。更何況，他是不是江學之，不對，是不是小林的兒子都不知道。而且我為什么要給一個賤人養孫子？就算是我們爹的，那也是賤種！

    她越想越氣，封藏在身體里的暴戾蠢蠢欲動，恨不得像揚了父親的骨灰那樣，也揚了小林的，揚了江彧志的。

    他的名字還叫江彧志，跟她江玉之諧音。

    見江玉之氣鼓鼓的，江韞之忽地輕松一笑，臉上還掛著淚，看起來有幾分故意使壞的樣子，讓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也感受針扎在身上的滋味。

    你現在明白我的感受了？

    江玉之一眨眼，猛地回過神來，自己被jiejie牽著鼻子走。她清清嗓子，道：那孩子和小林不一樣，不一樣，不能相提并論。

    為什么不能？

    她是女孩，跟我們一樣。而且看起來，原暉也不想用她來給你添堵，否則她早就可以說了，哪里還用等到現在？

    江玉之回想這兩天的點點滴滴，心中感慨萬分，他們來的那天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不是哭了嗎？當時那么多外人，我心里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給人看笑話似的，好在那個小丫頭也哭，一下子我就好很多了。

    所以你就待見她了？

    江玉之笑著點點頭，還有，她喊著要打死康里，我覺得還怪可愛的。結果她被祁蓮按著頭道歉，哭成那樣，也是可憐死了。

    江韞之心情復雜，一邊想到她要攻擊康里，一邊想到她的腦子她恍然如夢，康里曾經說過他的meimei艾米莉腦子有問題，她嘀咕道：遺傳嗎？

    jiejie你說什么？

    沒什么。她確實可憐，腦子有問題。

    江韞之不由自主暗暗松一口氣，幸好腦子有問題的不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健健康康，聰明沉靜，斯文有禮。

    可不是嗎？腦子有問題，還是女孩子。jiejie，我們都是女孩，我們都知道女孩的路有多難走，何況她腦子還有問題，如果身邊沒有長輩愛她護她，她的人生會更艱難，也許還不如早點死掉，不用受太多苦難。

    聽著江玉之消沉的話語，江韞之心尖一窒，接著是對女孩的惻隱之情如火山巖漿一般往外涌流，無法控制。

    你也不用這么說，祁蓮愛她，陰原暉當然也會愛她，她有兩個愛她的母親。江韞之的聲音有幾分微不可查的顫抖。

    沒錯，她有兩個母親了，但是你沒發現嗎？陰原暉看起來腦子也有點問題，而祁蓮，她喪夫，自顧不暇，還有一個親生女兒要照顧。這兩天，三個女孩都是那三個男人在照顧，沒有血緣關系，誰知道那三個男人是君子還是鬼。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jiejie，你就原諒康里吧，這么些年

    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大功告成后，江玉之回到食廳，在眾人之間一眼見到無人理會的落寞的江彧志時，她的輕松心情瞬間消失。

    康里。她在門口冷漠地喚一聲，康里立刻隨她而來。

    你jiejie怎么樣了？

    你去哄哄她，她就會原諒你了。

    真的？康里遲疑問。

    不然呢？我幫你說盡好話，以你的身份地位，這些年你要另娶很容易，想要幾個孩子就會有幾個孩子，大把女人上趕著給你生，但是你至今沒有另娶，就足以證明你多愛她了。

    她有什么反應？

    快要動搖了，所以我也幫你委婉地恐嚇她一下?？傄浻布媸┑?，就成功了。

    康里就知道她沒這么好心，你怎么恐嚇她？

    我說我們家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你要直接搶走銘謙很容易，要直接把她帶走也很容易。

    康里難以置信，沉聲道：我不會這樣對她！

    盡管他想過這么做，把她禁錮在家里，就不必有這幾年的分離，但佐-法蘭杰斯家族所剩無幾的家教不允許他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不嚇她，你就去夢里和她破鏡重圓吧。我才知道她早就把我們家的事跟你說了，而她剛剛才舍得告訴我?？道?，你在她心里，比我這個meimei還重要。

    說起那件事，康里記憶猶新，但他沉默了。

    江玉之自言自語道：當然，我沒資格怪她，因為以前，我也沒有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F在想想，她真是可憐，唯一的meimei不愛她，唯一的丈夫也明知故犯，令她失望。

    昔日的愧疚感在心頭重現，康里深知自己錯得離譜，不僅傷了江韞之，現今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認賊作父。

    康里，過去了這么多年，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么？

    你有后悔過，當初選擇了jiejie嗎？

    江玉之風輕云淡補充道：當然另一個選擇不一定是我，還有原暉，或者還有別人。我相信，隨便換一個蠢女人，她都只會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包容你，等你回家，因為男人就是這樣。所以，你有過哪怕只是一絲的后悔嗎？

    康里直視她的鳳眸，凜然道：我從不后悔我做的決定。而且，沒有別人，我不喜歡愚蠢的女人。

    說完，他越過她走向深深的長廊，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拐角處。

    江玉之舒一口氣，自顧自說道：既然不后悔，我就祝你們從此長長久久

    話音剛落，康里折返，你jiejie在哪？

    玉之，你jiejie會原諒我嗎？陰原暉拉著祁蓮眼巴巴湊近江玉之，憂心忡忡問。

    江玉之感覺她像被丟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不禁摸摸她的發頂，放心，jiejie會原諒一切的，不然她也不會帶你回來。

    她帶我們回來的時候并不知道良是我的孩子。

    噢，小良那么可愛，她會愛她的。江玉之捧著她的臉頰，溫柔地幫她拭去淚痕，而后看向湊在一起吃飯的四個孩子。

    郗良如愿以償地與佐銘謙坐在一起，還有郗耀夜和陰成安。四個人相處得不錯，氛圍融洽。佐銘謙看起來呆呆的，也還有當哥哥的樣子，會給三個meimei剝蝦。

    在孩子的身后，站著截然不同的兩方勢力，約翰和安格斯在一邊，左誓、布萊恩和葉柏在一邊，都互不說話，氛圍緊張。

    對了，你們商量了嗎？孩子以后跟誰生活？江玉之語氣輕飄飄問道。

    陰原暉與祁蓮頓時垂眸，看都不敢看向佐-法蘭杰斯的人，低聲道：她會跟我們在一起。

    哦？江玉之意外地看向布萊恩，康里不要女兒？

    布萊恩心口堵著一口咽不下的氣，道：孩子要跟母親。

    江玉之困惑，可是她看起來也想跟著哥哥。

    孩子要被搶走的危機再度出現，陰原暉和祁蓮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涼氣，安格斯警覺起來。

    誰都看不清，江玉之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人。

    經她提醒，布萊恩蹲下身去，露出溫和的笑臉問郗良，乖孩子，你喜歡和哥哥在一起嗎？

    郗良正高興，連連點頭，脆生生道：我喜歡銘謙哥哥！

    安格斯看向陰、祁二人，指望她們趕緊挽回孩子，但兩人都手足無措僵在原地，他只好頂著得罪人的壓力，漠然道：不想和你的母親、jiejie、meimei在一起了？

    郗良還不知道發生什么，又是點點頭，想啊，要和mama、jiejie、meimei在一起！

    左誓和布萊恩頓時眸光陰森，殺氣騰騰。

    江玉之拉開椅子坐下問：乖孩子，你是想和哥哥一起生活，還是想和母親、姐妹一起生活？

    當意識到擺在眼前的兩樣好東西只能選擇一樣時，郗良的笑臉逐漸消失，清亮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看母親，看看哥哥，看看jiejie和meimei，久久沒有別的情緒。

    江玉之見狀笑了，這么難選呀？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怯怯地笑，我要mama、jiejie、meimei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不能噢，江玉之說，你只能選擇母親、姐妹，或者選擇哥哥。

    為什么？郗良皺緊眉頭，稚嫩的小臉寫滿困惑和哀傷。

    沒有為什么，孩子，這就是人生，你沒辦法什么都擁有的。江玉之風輕云淡而殘忍地說。

    郗良看向佐銘謙，佐銘謙還對眼前的局面摸不著頭腦，只平靜地與她對視，在她清亮的大眼睛里看見兩個小小的自己，還有nongnong的不舍。

    大人們都沉默的此時，只有陰成安搗鼓湯匙的聲音，清脆的，沒有任何節奏感，仿佛時間流淌的聲音。

    端坐在另一桌喝酒的拜爾德突然來了興趣，揶揄道：小丫頭，不知道怎么選的話，可以和叔叔回家，從此有父親，有母親，還有一個漂亮的哥哥。

    他的誘哄話音一落，艾維斯五世和安格斯脊背發涼，猛然間想起兩個法蘭杰斯曾有打算聯姻的傳言，奈何缺一個女兒，但不到最后，誰也不能確定一貫風流的他們不會突然冒出女兒來。

    這不，聯姻所缺的女兒這不就來了？

    你不惹事上身不快活是吧，拜爾德·法蘭杰斯？艾維斯五世低聲道。

    拜爾德面不改色地睨著他，你說什么？

    這時，郗良看著他們，更加茫然地哭了出來，我要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