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蛇
美人蛇
溫竹回來的時候已近深夜,但奇怪的是直到第二日也未曾有人提起他上山采果之事。 他心中疑惑了一瞬,垂眸看見了懶洋洋纏在自己脖頸處的白蛇,又覺得不足為奇了。 這條白蛇便是她的分身,昨日同他一道回了慕容府。 他剛剛喂她吃了不少桑果,此刻她正倦怠地纏在他身上睡覺,她纏得松,冰涼的身體舔被他暖的溫熱,黏膩潮濕的尾巴尖軟軟地搭在他的鎖骨上,細細的鱗也是軟的。 溫竹不怕蛇,但也覺得新奇。 殷紅的蛇信舔舐在他玉白頸窩上,極致的白與紅,無端幾分媚色。 溫竹聽見了嘶嘶的吐信聲,她在舔他脖子上昨天被咬出來的兩個小小的血洞,那里已經結了一層淺淺的痂。 是還要喝嗎?溫竹歪了下頭,神情溫和乖順,他甚至還主動把衣襟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截雪白的皮rou。 不必。 清容忍不住又吐了下信子,深深嗅了下他脖頸處的竹香,扭頭游動著纏在他手腕上,懶洋洋地掀開眼看他。 從今日起,本座會每天抽出兩個時辰將神識附上來教你功法,你記得提前準備好。 狹長的蛇瞳像流光溢彩的紅寶石。尋常是無生機的黑,只有她的神識附上來時蛇瞳才會變紅,平日里只當是同他聯系感知的工具。 柔韌濕潤的尾尖拂過他的掌心,溫竹聽到她的聲音,很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在逗什么討人喜歡的寵物:叫聲師父聽聽 溫竹愣了愣,垂眸掩住眼里的情緒,乖巧地回應:師父。 我為魚rou人為刀俎,既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只大妖想干什么,就先應承她便是。 只盼她不要刀握久了,反倒戳傷了自己。 一晃又是幾年。 修真界風起云涌,無數星辰新生又隕落,許多老牌世家的運勢也受到了影響,其中慕容家的運道就比往昔遜色不少。 祭壇封印松動,首當其沖影響到的就是慕容家的運勢,家主急匆匆地帶了小輩上山,一方面獻上祭品安撫地底的妖物,一方面又暗自召回族中擅長法陣的長老,意圖在下個月圓再次加固封印。 所謂的祭品,無非是族中不受待見的小輩,法陣以慕容族人的鮮血維系,唯有族人的鮮血才能安撫蛇姬的怒火。 只是這以鮮血灌溉千年的妖物,怎會如他們所愿。 料峭春寒,夜里總比白日冷上不少,彎彎的一輪弦月掛在枝頭,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女人的寬袍大袖被風吹得鼓起,露出來的手腕又細又美,頭發上插著根蛇形的簪子,夜里殺人的時候,用的就是那根簪子,靈巧地從頸上刺進去,躺在榻上的男人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想要運轉靈力 靈力聚不起來,全叫那簪頭上的小蛇吸干了,連帶著鮮血一起,小蛇喝足了血和靈力,主人的眼眸也愈發鮮紅欲滴。 散著冠發的男人捂著脖子上的血洞掙扎著要抓住她,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她卻靈巧的像只蝴蝶,足尖一點便輕巧地躲開。窗推開了一線,月光投進來,照亮她衣袍上的蛇紋,用的是不知名的銀色鱗紋,冷冷地反光。 男人的血滴濺了滿屋子,等他死透了,躺在地下了,她才從袖子里掏出帕子來掃了掃衣擺,轉身離去的時候裙擺跨過門檻,自其中鉆出無數銀白小蛇,很快便將倒在地上的男人分食殆盡,而后化作一陣朦朧的白霧重新附在女人身上。 走出來時月亮還沒落下去,一點微弱天光照著園子里的草木,假山上站著位少年,高且瘦,長發用碧色的帶子束了個馬尾,穿著一身青衫,眨眼間便如輕燕般掠于她身前,伸出一截竹枝似的腕骨來扶她,聲音溫和而清潤:恭喜師父,離大仇得報又近了一步。 女人把冰涼的手搭到少年溫熱的手腕上,臉色在清淺的月光下顯得白而淡,簪上的小蛇照出一層淺淺的月華,聞言對他笑一笑,模樣明明是很妖嬈美艷的,然而眉眼里卻帶著森森的鬼氣。 她嘆了口氣,很苦惱似的:還是太慢了。 少年仔細地扶著她跨過石階,清雋的面容神情溫順而柔軟,他抬眼注視著女人的側臉,眉目里帶著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繾綣:徒兒斗膽,愿替師父分憂。 哦?女人黛眉微挑,一步跨下石階,周圍就變了副場景。 她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腰身端而直,銀白色的裙擺被風吹得揚起,走在這鬼氣森森的破敗門庭里,像只攏著翅膀的銀色蝴蝶,翅尾一路拖著陰冷的腥氣。 她彎著唇角,很感興趣似的看了他一眼:如何分憂? 一路走到少年的院子里,門前一排碧綠的青竹,少年扶著她過門檻,一路進了臥房。 慕容家暗地里召集擅長法陣的長老,又斥重金在各大拍賣地界拍賣守陣靈石,我已經拿到了長老的名單。 他原是低頭扶著清容的,一站直就顯得挺拔俊秀,而此刻軟了膝,半跪在腳榻上給她擦去足上沾的血,從尾椎到頸骨,一節節地伏下,倒比她更像一條美人蛇。 你倒是乖覺消息很靈通嘛纏綿的尾音被主人含在唇間。 清容伸手輕輕勾起少年的下巴,猩紅的眼眸望進一對瀲滟的桃花眼里,冰涼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少年下顎細膩的皮膚:你跟慕容家的四小姐走得很近。 少年原本是在用帕子給她擦去足尖上的血,此刻被她勾住下巴只能停下動作,墨色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一蕩,劃過女人素白的手腕,有些癢。 他抬起臉看她,清雋溫雅的面容,額前的碎發微分,露出柔和漂亮的美人尖和一對總含著瀲滟水光的眼眸。 是的,他們商議在下個月圓重新加固封印法陣。 榻上的美人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松開捏著少年下巴的手,眸光幽幽:就憑這群蠢貨。 世家狡詐,不可不防少年低頭替她整理裙擺的褶皺:我已命人暗中更換靈石,從云洲趕回來的長老也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大抵這幾日就能獻給師父。 他說的輕松,手下的動作也沒停,明明是伺候人的活,他做起來卻是賞心悅目,似乎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清容垂眸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快要結丹了。 是。溫竹點了點頭。 按人類修士的年紀,他今年才十五,卻比同齡人足足高出兩個境界,又身負天靈根,且二十不到便要結丹了,此等天才,只能說不愧是天道之子。 這幾年他跟在清容身邊,清容自負,她享受這種養成的快感,指點起人也從不藏拙,道法,心術,城府,溫竹小小年紀盡得她真傳,慕容家的勢力已被他不動聲色蠶食一半,此次清容伏殺九長老,也是他的手筆。 按他現在的修為和手段,若是布好了局,捉來個擅長法陣的長老倒也不難。 清容毫不避諱地解了大袍,任由他服侍著散了頭發,用溫熱的清水細細擦去手上的血污。 窗外的天已經吐了一層魚肚白,溫竹抬眸看向榻上的女人,她的右手已經在掐訣,看起來是要煉化剛得來的靈rou。 少年眸色微沉,下一秒便扯松了衣襟,柔順地把露出來的一截脖子送到女人眼前,輕聲道:師父今日還未用呢。 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最強大的捕食者面前,是個危險又曖昧的舉措。 雪白的脖頸被青衣包裹,像是春雨后長出來的幼筍,掙開了苞衣呈現出白嫩的筍rou。 明明是最鮮美甘甜的血液和最美麗溫順的獵物,清容看起來卻有些懨懨的。 她抬了抬手:退下吧,今日不用了。 血rou里蘊含的靈力太過厚重污濁,她現在沒有半點胃口,只想著趕緊煉化為她所用才是。 少年愣了下,嘴角翹起的弧度微微一僵,但很快就不動聲色地重新攏好了衣襟。 他朝著榻上的清容恭恭敬敬的行禮,而后才輕手輕腳地掩好了門窗退了出去,從頭到尾都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清容對他的這份知情識趣很滿意。 公子有侍從打扮的人出現在轉角。 溫竹立刻豎起手指放在唇邊,傳音道:小聲些,師父正在修煉。 來人立刻放緩了動作,恭敬地朝他行禮:公子要的人已經關押在地牢了。 是嗎?溫竹攏了攏衣襟,天已經亮了,他的面容上卻還像蒙著層月華似的,叫人看不真切,只聽見清朗柔和的嗓音:既然如此,就先去拜會一下這位長老吧。 陰暗潮濕的地牢內瞧不見光,只聞得到作嘔的腥氣。 滿地都是散落的血rou,穿著道袍的男人被靈索捆著,越掙扎捆得越緊,可他正在被骨刀剔rou,是以極刑之痛,那靈索已經深深嵌入他的骨rou里,幾乎快要勒斷他的筋脈。 地牢里的叫聲過于慘烈,侍從猶豫著上前:公子,這是容娘娘要的人,而且還是慕容家的長老,我們這般所為,是否有些不太穩妥 被他稱作公子的少年聞言輕笑了一聲。 地牢之內慘叫哀嚎不絕于耳,他卻還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端坐在木椅上,手里捧著玉白的茶盞。 蓋子一揭,氤氳的茶氣便冒了上來,沖淡了些腥氣,顯得少年愈發眉目精致柔和,像是什么不諳世事的謫仙。 身后的侍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正是這謫仙似的少年,剛剛下令要生剖了慕容家的長老。 不必憂心。溫竹飲了口熱茶:師父只是要取他的金丹罷了,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讓師父費心了。 昏暗的地牢里,只有四周點著的蠟燭有一點昏黃的光亮,少年瞇著一雙墨玉般的眼眸,專注地凝望著手心的茶盞,唇邊帶著一絲似翹非翹的笑弧,清澈而瑰麗的燭火在他的眼底跳躍著,眼眸深處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澤,帶著一種近乎孩子氣的危險感:老不死的東西罷了,骯臟低劣的血rou,怎配入師父的口把他的金丹生剖出來,靈力自然就壓縮進丹里了,到時候再呈給師父,她定然不會怪罪。 連他這般身心干凈的童子之身也得日日焚香沐浴才好給師父奉上血食,慕容家的長老這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身上流著慕容家的血,有助于師父調息而已,把金丹剖出來,也是一樣的效果。 只要一想那么臟劣的血rou進了師父的口腹哪怕只是師父的靈體,他都覺得嫉妒難忍。 清容:好吧,我也沒想到一不小心就把男主養歪了,沒關系,都是小事。 一時之間真的捏不準到底誰更瘋了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