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無聲的危險
第六十一章 無聲的危險
與暗衛道別后,辛將阿琳亞贈與的袋子小心護在懷中,冒雨回到了家。 屋中陳設簡單整潔,除了那個擺滿了他收藏的房間,都是由黑白灰三色組成,幾乎沒什么煙火氣。 縱使一個人過很不方便,辛也沒有聘請任何仆從。 現在用的假肢,是他通過行醫賺到了足夠的錢后,找工匠定制的,價格昂貴。在可選擇的范圍內,他的假肢不是最舒服的,卻是最美觀的。 這正是為了應對今天這樣的時刻,以便在阿琳亞面前維持最佳的姿態。 除此之外,他還另外付了錢將房屋里裝修了一些能讓肢殘人生活更方便的設施。 辛點燃燭臺,坐在桌前,迫不及待地拉開束著袋子的松緊繩。 滿滿一包閃閃發光的金幣頓時從口袋中涌出來,正面雕刻著女王的頭像,反面是月神夫妻。 除此之外呢?沒了。 他翻遍袋子,沒找到一點能滿足自己期待的東西。金幣上一個個女王的小像不帶任何情感地盯著他,成堆的金屬反射出寒光,仿佛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雪發男子的嘴角落下來,眼眸中的溫熱漸漸散去。 他委屈極了,胸腔里本就虛弱的臟器一陣陣抽痛。 當女王久了,她也變得和她一樣鐵石心腸。 難道在她看來,自己就是個想討錢的乞丐嗎?一想到自己的心意在她眼里是可笑的、污濁不堪的,辛就十分難受,想把這些錢扔掉,可又覺得好歹是阿琳亞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舍不得。 旁人都說雙子之間有心靈感應,可就仿若僅他一人懷抱的隱秘情感般,只有他能單方地感受到阿琳亞的情緒波動。 阿琳亞明明產生了和他差不多的情緒,可最終什么表示都沒有,就這樣和他隨隨便便地永別了。 就算辛已然決定永遠活在陰影中,不去打擾阿琳亞的生活,但一想到在她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路人他也終究是不甘心。 我怎么能和其他人是一樣的呢? 我是 在辛黯然神傷的時刻,門口突兀地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 安普斯眨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么。 可是,聯想到阿琳亞反常的命令,安普斯恍然大悟,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繼而怒火中燒。 說是公務繁忙不方便見人,誰知竟跑到這個地方和野男人私會? 呵,女人,果然喜新厭舊,看來如今,連溫莎德側夫都沒辦法迷惑她了!布奈特的王子看日子也快進宮了,卻耐不住在外面偷吃! 那個迷亂的夜晚,明明她是那么熱情如火,哄著他委身 停車,我要下去散心,都不要跟過來。王夫的聲音仿佛山頂積年不化的寒冰,侍仆怕觸了霉頭,不敢過問他的目的,一邊低頭替他收拾行裝,一邊慶幸自己不需要跟隨王室成員出門都有暗衛在看不見的地方保護,沒有人隨侍時,也并不用太擔心安全問題。 安普斯舉著傘,悄悄尾隨著那道清瘦的人影,在狹小的巷子里拐了七八道彎,就在他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刻,終于,那人進入了一間外表平平無奇的屋子。 安普斯猶豫再三,由于惱怒和好奇,上前敲門。 過了三四分鐘,略顯陳舊的門才吱呀一聲打開,那個和阿琳亞舉止親密的男人從漆黑的房間里探出頭,正好與安普斯對上視線,眼中飛速閃過一抹奇異的神色,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著,語氣溫和道:這位貴人,這么晚光臨寒舍,請問有什么事嗎? 安普斯一見對方是個看上去有些病弱的男人,高傲地揚起下巴,愈發來勢洶洶,打擾,方才我看見我的meimei和您從同一輛馬車下來了,請問你們發生了什么嗎? 他盛怒之下,忽略了這個平民男人的長相給他帶來的些許微妙的既視感,只覺得一定是男人裝出的這幅弱柳扶風的樣子,勾引了阿琳亞。 平民就是平民,自甘下賤,愚昧無知。 之所以沒有說阿琳亞是妻子而是meimei,安普斯是怕萬一男人真的說自己和阿琳亞有茍且,他就會在新歡面前顏面盡失,像個對妻子毫無吸引力的無能丈夫。 安普斯暗暗得意,覺得自己還挺聰明,如果說阿琳亞是meimei,肯定更方便套出他倆究竟干了什么。 辛沉默一會,涼涼地低笑了一聲,略帶玩味地緩緩道:meimei? 這個簡單的字眼仿佛在他的舌尖打了個轉。 凄冷的月光打在雪發男子過分白皙的面容上,和其隱藏在陰暗房間內的軀體涇渭分明,使得他就仿佛一只從幽暗中生出人形的鬼魅。 安普斯皺眉,請趕緊回答我的問題,我趕時間。 辛將一縷頭發別到耳后,柔和道:外面雨大,貴人有什么話,不如進來說罷。 爾后,不待安普斯回答,他便轉身退入光線昏暗的房間內。 安普斯望著老舊的屋門,躊躇半晌,實在想知道答案,只得忍著不耐跟在他身后進了房間。 屋內漆黑一片,唯木桌上有一小盞燭臺被門內灌進的風吹得不時搖晃。不過,安普斯還是注意到,這個青年的胳膊似乎是假肢,這讓他稍稍松了口氣,安慰自己阿琳亞應該不會和這樣不健全的男人有什么首尾。 也許他們是有別的事,是他誤會了? 這時,走在安普斯前面的那個細瘦的背影突然停住了。 他微微扭過頭,雪白的長發遮住他大半張臉,使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天冷,我去給您泡杯熱茶。 安普斯冷冷道:不勞煩了,我們就在這里說吧。 就算真的口渴,他也不會喝平民家的東西的。 辛嘆一口氣,似是感嘆,您真是急躁,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安普斯從沒想過自己竟會被平民頂撞,瞪圓了淡藍色的眸子,一時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而辛則維持緩慢而優雅的姿態,踱步到了灶臺邊。 安普斯聽到一陣器皿碰撞的脆響聲,心煩不已,熱茶是真的不必了。 對方沒回話,靜靜向他走近。 此時,一道驚雷突然劈下,刺眼的白光透過窗簾,安普斯瞇了瞇眼,借著白光隱約看見了男子的臉他面無表情,此前如山羊般的溫順神情無影無蹤,一雙紫眸中奇異的暗流浮動,仿佛在注視什么死物,而他無機質般的眼中,正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一陣寒意陡然襲上安普斯的心頭,他本能地后退一步,語氣也比方才弱了些許,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男子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太規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時,一道悅耳的童聲猛然在門邊響起,驅散了詭異的氛圍,辛哥哥!您在嗎? 安普斯肩膀一抖,驚訝地回過頭,只見一個衣衫整潔樸素的男童一手打著傘,一手抱著一堆灰色布料站在門外,透亮的眼睛好奇地望著屋內,門怎么是開著的?辛哥哥,今天有客人嗎? 安普斯呆立了幾秒,這才回神,一句話都不說,擦著男童的肩膀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屋子。 他一股腦走出十幾米,停下來喘口氣,才想起自己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案,心中有些郁悶。 自己剛才在想什么,怎么就這樣走了呢? 安普斯仔細回想,才依稀記起,似乎是直覺或者直感一樣的東西,讓他感受到了有什么危險即將發生,沒來得及思考,下意識就走出房子了。 能有什么危險?一個平民而已!安普斯覺得自己十分莫名其妙。 可要是現在回去,他又覺得面子掛不住,只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 屋子里,男孩望著安普斯可以說是倉皇離去的背影,好奇地問:辛哥哥,這個美人哥哥是誰?穿這么好不會是您的病人吧? 辛淡淡微笑,一個來問路的貴人,可能是趕時間吧,本想好好招待他的。 他的語氣似乎略帶遺憾。 小孩子忘事快,男童很快不再糾結安普斯的事,一拍腦袋,對了!辛哥哥,您送來店里清洗的衣服已經弄好啦,爸爸讓我給您送過來了! 謝謝你,幫我把袍子掛在椅子上吧,即使面對孩童,雪發青年仍然十分溫柔耐心,他以往都會摸一摸男孩的頭,今天卻沒有進行這個動作,完好的那條手臂背在身后,天這么冷,辛苦你了,你等著,我請你杯熱巧克力喝,覺得暗的話,就把剩下的蠟燭也點上吧。 真的嗎!太好啦!男童立馬歡呼著坐在了椅子上,平民只有在節日才有機會喝上熱巧克力,他們幾個兄弟姐妹總是搶著幫父親送辛哥哥的單,就是因為他很大方! 辛慢慢返回灶臺,將手中閃著銀光的鋒利刀具重新穩穩地放在了架子上,從櫥柜中拿出巧克力粉,唇角仍若有若無地勾著。 與此同時,安普斯的馬車走走停停,終于又回到了大道,馬夫快馬加鞭,車子在寬敞的大道上飛馳。 安普斯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思索著今天發生的事。 他屬于很容易陷入自己情緒的人,一旦開始,就會反復糾結,輾轉反側,很難輕易脫身。 沒有從男人口中得到答案,他在腦子里一遍一遍地猜測,回憶著所有細節,揣測這男人到底和阿琳亞是什么關系。 突然,他靈光一閃。 說起來,這男人也是雪發紫眼,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現在想想,阿琳亞的父親克里梅特側夫仿佛就是這個發色和瞳色!男人那雙紫眼睛,也和阿琳亞一樣,望著他時,泛著相似的冷意。 雖然男人和側夫似乎不太像相較之下,奧爾菲臉上帶有更多安普斯記憶中的克里梅特的影子。但,這份既視感一定就來源于此! 再加上男人身有殘疾,王妹會不會只是聯想到了早逝的父親,覺得男子命運坎坷,便對他伸出援手?或者說,他是阿琳亞在瑞汶的什么親戚? 反正無論真相是什么,都比他真的是阿琳亞的秘密情人要好,不過,想想他身患殘疾的可怖的身體,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望而卻步吧,因此,他們有不正當關系的可能性非常低。 這些猜測讓安普斯心里好多了,在溫暖的車廂中,他的意識漸漸飄遠 送走了活潑的小男孩,辛的世界重新安靜下來,只留沙沙雨聲同他作伴。 他將所有的蠟燭熄滅,靜靜坐在桌旁,面前擺著兩三個用泥封口的小木桶,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苦甜的酒香一縷縷竄進鼻端。 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密閉空間里,辛終于將假肢脫下了,右胳膊肘關節以下,和左腿膝蓋以下,仿佛被什么野獸吃掉了一般,空空蕩蕩。 不過,也有些不一樣,畢竟他從來都沒擁有過這些。 他一定會在要喝酒前拆掉假肢。因為他的酒品很不好,等再清醒時,周圍有時一片狼藉即使他經濟并不緊張,假肢受損也會讓他痛心很久。 但,也多虧他容易喝醉,只要醉了,他就能輕輕松松地,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在現實中遙不可及的地方 包括她的身邊。 .............................. 感謝大家的支持~珠珠收藏評論打賞愛你們??!喜歡就和我多交流!這樣更有動力! 祝我的好朋友生日快樂!她一直聽我絮叨,在我對這篇文不安時安慰我~這是假期里特別送給她的加更!雖然因為突發事件晚了,她的生日是昨天嗚嗚。 我寫這章其實感到了一絲害怕.......被辛嚇著了。所以大家現在知道我說的他不是小白花了吧hhh 然后雖然這篇文還很長,其實有很多別的腦洞想寫,但是po又不像綠河一樣有預收功能,想把腦洞單開個文放,又有點糾結懶得hhh 這幾天小葉有點少哇,下章估計還是辛,然后就會有個跟他關系很大的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