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一

    我對母親的概念一直很模糊，因為打從我記事起，就一直跟著李志華了。

    他從前是個賣畫的，生意不錯，但后來因為他老虎頭上拔毛，把一副假畫賣個了當地的一個涉黑商人，那人知道后就把他的畫廊給砸了，并放言誰都不準幫他。后來果真，連警察都不再管他的死活。

    他越過越潦倒，再然后，他遇見了沈靈，那個對畫畫有著近乎狂熱喜愛的女人。他說，她的畫很美，他會幫她找到懂得欣賞的人。而她初來乍到，信以為真，然后他們就在一起了。

    我在一家高檔餐館里第一次見到了沈希昭，她笑著對我說你好，她頭上帶著發箍，不是街邊那種便宜的塑料款，而是沈靈用絲帶幫她做的，一種顏色很奇特的絲帶，它垂在她松散柔順的黑發上，讓我覺得她特別好看。

    也就這樣而已了。

    那時我還不知道沈靈真的會嫁給李志華。他們的交談像朋友一樣，親近而不逾距。

    可我還是猜到了點的，從這個餐館的選擇上，李志華是上了心的，錢包不說在滴血，簡直是淌在血堆里了，這將來是要用命來還的。

    沈希昭對此一無所覺，她很乖，傻到蠢。其實也不是，她只是還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壞人而已。

    沈靈是一個好母親，她把沈希昭教得很好，養得很好，但可惜，她就快要與我們這種黑沼澤里漂浮的臭蟲為伍了。

    我不知道她今后會不會后悔，而我原本是可以警醒她的，讓她帶著沈希昭遠離李志華，遠離我，永遠地遠離我。

    我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心疼到半夜發瘋打滾，所以我沒有那樣做，不單單是因為那條絲帶，或者她和沈希昭里的任何一個，而是全部的，一個遲來的，有溫度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