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偈 (35)祁杏貞
色偈 (35)祁杏貞
祁敏到醫院的時候,祁中鈺、祁中南都來了。 但祁中鈺并沒有在病房里,她在走廊正訓斥方減,聲音不大但是隔著老遠就能扎進祁敏的耳朵里:你不知道她什么人?她跟你約個會開兩句玩笑你就當了真?你也是,多大的人,沒見過女人?再說,她再對你有意,她現在也是你嫂子對不對?你能亂來嗎? 祁敏靠近了,祁中鈺抬起眼睛,怒目里添了幾分愁,先一步攔在祁敏跟前,眉頭揪起,滿眼心疼:哎,你們都年輕,還會有的,要怪只怪我,沒管好方減這個小畜生,讓杏貞流了 祁敏冷眼看她,又瞥一眼站在遠處的方減,后者眼珠一轉,對上祁敏的視線,不禁打了個冷顫,再不敢抬起頭。 祁敏打斷:行了姑姑,我知道了。 祁中鈺看他氣兒不順也不好再說什么,退后一步,由他進病房。 醫院最上等的獨間,獨立衛浴,升降病床和掛簾,里面還擺了張沙發,祁中南就坐在沙發里,兩手合十擱在額頭前,佛珠垂在手指間,好像在祈禱,又好像是在沉思。 祁敏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一天不見就瘦了一圈,臉色灰白,閉著眼,還在掛一袋消炎吊針,祁敏知道祁杏貞已無大礙,只是虛弱所致,可還是忍不住擰緊眉毛小聲探詢:杏貞? 她睡了。祁中南睜開眼,戴上佛珠,站起來走過去看吊瓶。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祁敏說:孩子不是我的。 祁中南哼了一聲:我知道。隔了半晌,又補了一句:九周多,也許是我的。 祁敏眉頭又皺起,想起那個時間段,反問:小叔和祁英翰知道這個事情嗎? 我剛給他們打過電話了,他們正往這邊趕。 祁敏嗯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吊瓶,又說:姑姑和方減在門外。 祁中南點頭:我去問他們點事,你在這先看著。 祁敏摸了摸下巴說:人是方減送來的,隨后姑姑就到了,主治大夫那邊估計是問不出來什么了。 祁中南看他一眼,緩緩低語:說是兩個人在辦公室加班晚了,杏貞約方減去吃飯,可是怎么那么巧就在玉仙樓出的事?而且人睡得這么沉,也不大正常,你有機會找幾個護士和飯店服務員問問還有調一下公司的攝像頭。 祁敏點頭,祁中南就出去了。 不大一會兒,祁中泰和祁英翰都來了,那時候祁中鈺和方減已經走了,祁中南在走廊盡頭抽煙,剩下的男人們都圍在祁杏貞床邊,揪著眉頭冷著臉,各自眼神復雜地看著床上的人。 媽的,這是我兒子。祁英翰吸了吸鼻子,咬緊牙腮,又罵一句臟:方減那小兔崽子不就仗著祁中鈺在那咋呼嗎?媽個比,她不仁我不義,我不管杏貞是主動勾搭他,還是他的rou發賤,總之,我見他一次打一次。 祁中泰抬眼提醒:搞不好這孩子也是我的 他不想再往下說了,如果這孩子真是呢?他該多恨自己,竟然沒早一點發現杏貞有孕的端倪? 快四十的人,他總有種不確定的漂浮感,希望有個什么,能實實在在地把他拽回到地面上去,哪怕祁杏貞不嫁給他,給他留個孩子,也總比后半生在庸碌和自我嫌棄中趨向虛無的好。 更恨的是方減,祁中泰就從來沒正眼瞧過這個人,今天想起那人的面目,只覺可憎可惡可殺。 你那一次不會那么巧。 你又是怎么算的? 二人小聲爭論計算,祁敏冷眼看了看二人,沒說話,低頭拿出手機給屬下發信息布置任務。 祁中南回來了,看一屋子人,擺手:你們都杵在這干嘛?回去吧,我和祁敏在就好了。 我不走。 我也不走了。 祁英翰和祁中泰都表態,祁敏說:爸,你回去休息吧,這邊我們盯著就好,你心臟不好,別熬夜。 祁中南看了看病床的人,又看了一眾,嘆了口氣:也好,你們年輕人熬夜是比我有優勢,我呢,老年人,就起個早,明天一早來。對了,我還沒告訴你二嬸,太晚了別影響她休息,明天你給她打電話說吧。 祁敏應了,送祁中南出門。 二人一邊走,祁中南就又忍不住拿出煙來點,他今晚抽了太多煙,嗓子都啞了:這件事很可能會影響祁中鈺的計劃,她知道我不會放過方減。 祁敏說:她會變賣股份帶著兒子跑路? 祁中南吐了口煙:沒那么容易,她舍不得輝映集團的何老板,據我了解,那個姓何的不簡單,能把你小姑弄得五迷三道,我猜后面有人指使,所以,目前看,她讓方減單獨跑的可能性比較大。 祁中南又說:今天你們情緒都不好我能理解,明天把人叫到我那去,一起商量,還有,等杏貞醒了,你最好單獨問一問。 知道了爸。 祁敏給祁中南送上車,自己又返回去,祁杏貞的吊針已經拔了,祁中泰和祁英翰在床邊一人坐一側,祁敏反而擠不上去,索性回到沙發上,拿起病例看。 三個男人也是一臺戲,只是這戲是無聲的默劇。 這時候,誰也不想理誰,誰也都沒心情說話,但又都憋著勁兒看誰能堅持不睡??扇嗽诎滋於继哿?,全是會議和工作,到了后半夜難免打瞌睡。于是,三個人就像商量好似的都開始練頭功,不是前后搖,就是左右擺,三顆頭此起彼伏,一不留神,還冒出鼾聲,迷迷糊糊叫一聲哎杏貞! 天蒙蒙亮的時候,祁杏貞醒了,她一睜開眼就看見眼前這三個男人以不同姿勢睡在不同位置 祁英翰趴在她床邊,祁中泰歪在椅子上,祁敏倒在沙發上,一個個的都沒來得及脫西服,倒像是來給她匯報工作睡著了一樣各自形態迥異,睡得各領風sao,實在讓她哭笑不得。 她要是有力氣得喊一聲男人們,起床了! 可惜,她現在的心氣兒全沒了,她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點模糊意識,大概知道自己的情況,心間縱有斷舍離的勇氣也到底意難平,這畢竟是她人生的第一個孩子,跟她緊密相連的生命,可就是這個無辜的生命卻因她的疏忽而遭劫流失,這就像她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刑場一樣。 祁杏貞的眼淚淌下去,越想越難受,抽泣幾聲,沙發上的祁敏先醒了,迷糊地看她一眼,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竄起來,太猛了,他人差點倒了,腳踹到椅子,椅子上的人也跟著驚醒了杏貞? 你醒了? 祁英翰猛然抬起頭,揉揉眼:杏貞,你還疼? 祁杏貞擦掉眼淚,勉強擠唇角:不疼了鼻子都齉了,誰說不疼呢,疼在心里。 這一哭,三個男人的眉毛都擰成結,祁敏輕聲問:喝點水吧? 祁杏貞抬眼看他,詫異他怎么能那么溫柔,這還是不是那個祁敏? 祁中泰和祁英翰搖起病床六十度,祁敏就把水遞到她唇邊,她又看他一眼,失血烏黑的眼袋掛在底下,他鬢角又白了一層。 祁杏貞的眼淚險些掉下來,但不想讓人看見,只接過杯子掩面。 祁中泰說:我去買點早點吧,醫院的飯都不好吃。 祁英翰說:我去給你打水洗把臉,你別下地著了涼。 祁杏貞從杯子里抬頭,虛著聲笑:你們怎么忽然都對我這么好,我都不適應了。 祁英翰揉揉她頭發:怎么說的,好像我們平常對你很差似的。說完去拿臉盆接水去。 祁中泰看她笑了,也終于露出一個笑:你本來就是重點保護對象,現在是升成特級VIP。他披上外套沖她擠擠眼睛,逗孩子似的說:等著哈,小叔給你買好吃的。 只剩祁敏在屋里,他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眼睛說:你想哭就哭吧。 祁杏貞沒哭,但一張手,祁敏知道什么意思,接過來把她牢牢摟進懷里。 我錯了 不,你沒錯,錯的是傷害你的人。 我不該輕信人 你信是因為你對人性還有希望。 我太傻了,應該早點知道 你是傻,不該加班,那些都該讓我做。 哎呀!祁敏,這孩子也不是你的,你就別裝綠帽好人了,我求求你做自己,否則我不習慣。 祁敏放開她,看她漲紅的臉,忽然也覺得有點不自在,只得譏諷一笑:好吧,我承認,我剛才在試圖安慰你。 祁杏貞哽咽著又笑了:但是有點效果,她一歪腦袋問:那你信我說的? 祁敏伸手擦掉她眼角的余淚說:你可以懷疑我的智商,但我不能懷疑你的審美,你怎么想的我還是知道的,至于一些細節確實需要核實,但是不急,等你吃過東西再說。 祁杏貞感激地點點頭,祁敏又想起一件事:我還要跟你媽說一聲今天白天還要跟客戶開會,我不能待太久,中午過來陪你。 祁英翰進來看他倆抱在一起,立刻走過去打斷:你兩口子別膩歪了行嗎? 祁敏被人撞見親昵行為也不好意思了,臉一紅,立刻起身去旁邊打電話了。 ************************************************ 發個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