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孤苦
43.孤苦
第十五日。 黃昏墜墜,殘陽落進秋霞峰。 思凡走在小徑上,冷風刮過耳廓,鉆進衣襟里。 天氣愈發冷了,秋霞峰何時會落雪落雪時又會時何種模樣? 每次一到大雪天,她似乎都會大病一場,躺在屋內昏昏沉沉好幾日,待回過神時,雪已經停了。 今年若是能與父親一道看雪就好了。 這般想著,思凡回過神來,已站在他的洞府外。 燭火透過門扉印了出來,思凡走上石階,輕扣了幾下門扉。 父親?她朝門內喚了聲。 進。他的聲音有些遲疑。 思凡進門時,陸沂正坐在案前看書。室內并無幾分暖意,他衣裳卻有些單薄,容色清冷,視線專注的落在書頁上。 未朝她看來。 思凡掩上門,怕叨擾他,所以刻意壓低了聲音詢問:父親在看什么書? 她悄悄走近,視線卻落在他的眼眸,灰眸色的眸子里氤著微微的紅色,若不仔細瞧,應當瞧不出來。 心魔雖還未發作,但已有了幾分復起的態勢。 是無情道,心魔一類的書籍。陸沂翻過一頁,聲音低了低,今日,怎么來了? 不能來么?思凡回問他,聲音里是隱隱的失落。 她原以為他們,已經不必同往日那般生疏了。 陸沂輕嘆一聲,伸出左臂摟著她的腰肢,將她納入懷中。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唇滑過她的耳廓,嗓音低柔,只是心魔發作時我很難自控,若不能確定壓制,我不想讓你留在我身邊。 思凡側坐在他的大腿上,他胸膛的溫度也透過單薄的衣衫傳了過來。是因為心魔么?分明天氣這般冷,他的身體卻這般暖。 若是夜里能抱著他入睡,是不是便可驅散這冷冬的寒意? 想到這,思凡臉頰微熱,伸手去翻他手中的書冊。剛翻了一頁,用朱筆批下的弒親二字,突兀的映入她眼中。 燭火忽然一明一滅。 她錯愕的收了手,陸沂卻松開書頁,用手掌將她的手包住。 莫怕,那是前人留下的批注不是我。陸沂溫聲寬慰。 這些書冊他早已翻看過無數遍,知曉她因何等字眼這般錯愕。 卻不知曉此刻,許多可能電光火石般從她腦海中一瞬而過。 若是思凡微怔,口中喃喃道:若是殺了我心魔會消失您會 不許說。 陸沂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素來對諸事淡漠,面上很少會出現這般明顯的情緒。 思凡看著他,從他臉上讀出了慍惱、擔憂以及痛心。 緊接著,他沉聲道:前時你從清書那得知,精血能解我心魔后,便不與我說,只掐算著十五日之期,悄悄將血放入碗中,置在我案上。 陸沂薄唇抿成一線,神情肅然。 何苦為他如此。 陸思凡。他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憐惜又溫柔,我這一生本注定孤苦,你又何必為我殫心竭慮 哪有什么注定孤苦!淚一下子便溢出眼眶,思凡哽咽著,克制不住抽泣出聲來。 他到底在說什么?什么叫做注定? 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 沒能將后面的話說完。 所有的啜泣,都被他溫柔的吻吞咽。 窗外風聲長嘯,扣打門扉。 陸沂想起心魔第一次發作的那日。 他將自己困在結界里,無數遍、無數遍、無數遍用吟雪劍在石壁上刻下劍意來。 劍痕上沾著他的血,一道又一道。 他雙目通紅,咳血不止。 還自以為能憑劍心抗衡。 直到他面色慘白,狼狽不堪,勉強用手中長劍才能支撐住身形,他才明白,一切,不過徒勞。 無情道也好,登仙之途也罷,早已,化作齏粉。 千年修行,轉眼不過泡影。 得道成仙。 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