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印記
第六話 印記
阿蓮自出師入世后,沒少東誆西騙。如何撒詐搗虛,還能夠文過飾非,她早就悟出了一番屢試不爽的心得。 有道是招搖撞騙亦能暢通于江湖,靠的是石破天驚尚不動搖的底氣。狐話要想胡說,首先自個兒得深信不疑。 于是,面對質疑,狐貍先穩住了尾巴,搗頭如蒜地接應道:是的呀! 她一行應著,一行小心翼翼地打量沈池臺的面色。狐話雖能胡說,但察言觀色必不可少。 見那沈池臺已是面露不快,阿蓮連忙舉起毛爪,狀似對天發誓, 您放心,咱們的吃食我可沒讓它 話還未止,沈池臺卻已是拂袖起身。 舉向半空的毛爪霎時緊握,不滿之情與挫敗之感油然而生,狐耳萎靡垂下,阿蓮深覺此人矯情。然輾轉一想,自己未讓他察覺到廊間的差錯,倒也能稍作寬心。 此刻秋陽甚好,清風入室,沈池臺重新翻閱起那卷古冊,而阿蓮則扭著身,埋頭歡快地舔食著rou糜粥。 小獸進食的吸咻聲不絕于耳,擾得沈池臺心神不寧,他遂再度放下書卷。 喂,你。 阿蓮茫然抬起頭,咻咻吸氣的rou鼻頭上尚沾著一抹黏稠,而那狐嘴四周業已是泥濘不堪,可謂邋遢。 目睹此幕,沈池臺頓感額角青筋跳動,連忙游移視線。然目光游及之處卻令他神情一滯狐貍臉側那結痂的傷痕竟漸有演化之勢。 大步流星,顧不得阿蓮的撲騰掙扎,沈池臺一把揪住狐貍的后頸,欲看清那粉痕的變化。 阿蓮驚恐地見那沈池臺神色凝重地端詳著她的傷勢,隨后又虛情假意地順了順她炸起的背毛。須臾片刻,阿蓮的內心已是百轉千回。 半月前經歷了那遭,沈池臺非但沒致她于死地,反而還費勁救她性命,實在是令狐費解!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現如今阿蓮雖端茶倒水以示歸順,可她還沒天真到放松警惕,認為沈池臺以萬般之力只為換她一妖獸作仆役。 恐對方再起殺心,阿蓮嘗試運轉那尚羸弱的靈力,然剎那間,沈池臺放開了自己。只聽得他悠悠開口道: 你服我沈家獨門秘丹已有半月 如今,可重化人形? 輾轉紅塵多年,阿蓮對些許風流軼事倒也有所耳聞。說是那權勢富貴間,不乏些喜好受虐的人物。這些人通常一擲千金,只為令那花魁美人執鞭、滴蠟,盡以些齷齪手段作踐自身。聯想起半月前與沈池臺的種種糾葛,阿蓮遂將目光移向沈池臺的右腕,內心哀嘆不絕 完了,遇上變態了。 狐貍緊張地縮成一白團,忐忑地望向對方, 恐怕還不能。 聞之,沈池臺不置可否,右掌撫上狐貍的臉頰,四目相視之時,卻見白光乍起。 阿蓮頓感體內一股洶涌之力迸發,勢要卷起千層風浪。陌生的失控感令她失聲尖叫,意識朦朧間,但見沈池臺衣袂紛飛,唇齒張合,似在對她說著什么。 乾坤欲要顛倒,山海似要交融,阿蓮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地睜開眼,隨即對上了沈池臺那閃過一絲慌亂的眼。 他倉促轉身,取了一件敞衣丟向赤身露體的女子。 他逆光而立,背影晦暗不明。一朵烙于其臂腕的紅蓮印記在乘風交錯的繃帶間,映散著微弱的光輝。 阿蓮赤身跪坐于地,下意識抬手撫向臉部的傷。 霎時,她只感萬物仿若皆歸于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