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傳言

    人界、妖界、魔界并稱三界，三界存在至今萬年，從沒人能執掌三界。

    各界有各界的王，妖界有妖王，魔界有魔君，他們都是一界之主。

    人界雖有帝王，但那是掌控普通人的王，不是人修的王。人界占地廣闊，土地與子民都是妖界和魔界的數倍，一人無法統治這樣廣袤的區域，是以人界有多個掌權者，是唯一的多主之界。

    從古至今，多少君主狂人做著擁三界界土，受萬民供奉的美夢，卻一個成功的也沒有。

    姜姒托起殘腿下巴，對著他用了狐族的魅惑術。她修為低微，這術法本身威力極弱，只是殘腿實在痛極，叫她鉆了空子。

    姜姒見殘腿臉上一片茫然，轉頭對魔修道：jiejie，你把這兩人帶上去歇歇，不要打他們，我想單獨和這位聊聊。

    蕭景楓不情不愿地磨蹭了會兒，姜姒用眼神催他，他才將瘦子和胖子帶走。

    地牢一空，姜姒便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殘腿恍惚：什么

    你說白姑娘能執掌三界，從哪兒聽來的？

    我偷聽的

    此人是滄瀾峰名列前茅的精英弟子，掌門座下第六徒。

    掌門好酒，曾豪飲美酒百壇，大醉三十三天。殘腿當年負責照顧掌門，日夜不離，從掌門的漏斗嘴里知曉了不少仙門秘辛，大多是情愛上的難舍難分，只有一件與眾不同。

    人界有昆侖墟，是每十年一開的特殊秘境，與其他秘境不同，昆侖墟是唯一出產神器的秘境。神器特指天地靈力自然孕育之物，自帶至純靈力，哪怕不使用只攜帶，也能依靠其上靈力清心凈欲，遠離心魔困擾。

    清虛的貼身佩劍無涯，封印具封神釘，皆出自昆侖墟。

    還有一物，名為問天，有通天曉地的神能，清虛得到后將之存放在門派寶庫內，只掌門知道此事。

    掌門有一日又醉酒，想到此物便潛入寶庫拿出來把玩，神器在手胸中激蕩起少年英雄夢，突發奇想地問了一個問題：這世間，誰才能一統三界，做天下共主？

    問天華彩乍現，正在閉關的清虛憑空接收了一段文字，上有三個不同的時間地點。

    這事之后，清虛以文字為根據，分別找到了三個年輕人并收為徒弟，其中便有賀城與白月。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姜姒問。

    我只知道仙尊和掌門還有我自己言畢耗盡體力昏迷不醒。

    姜姒離開地牢，命侍衛給殘腿和胖子治療，并指著瘦子道：不要虐待他，審完了告訴我，人我要帶走，大王那里我去說。侍衛領命，姜姒攜魔修重回天地無靈。

    魔修守在外，姜姒獨自入內，開門見山道：仙尊，您家弟子偷溜進來被大王捉住，危在旦夕。

    清虛淺笑，不覺她唐突：狐主一日內來了兩次，心急的不該是我。

    您現在不急，晚點著急就沒用啦。姜姒跪坐于地：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劍門弟子們的生死，您在不在乎？

    男人半合眼簾，看出她此回不會輕易離開，為她斟茶：他們既然來了，該知道被俘是何下場如今還能留下一命，我當感謝狐主。賀城那樣的脾氣，怎會留曾經師兄弟們的性命，只會是旁人出手相助。

    仙尊高看我了，我只想手里多握些籌碼來與仙尊談談條件。

    你的條件，我已經拒絕過一次。

    姜姒搖頭，雙手接過冷茶：那時是那時，這時又不一樣了。大王已經派人前往劍門索要贖金，只是您肯定知道，哪怕劍門愿意給，大王也不會接，兩方是談不妥的。

    清虛聞言咳了幾聲，平復了好一會兒：我派不會同妖修做交易。

    那就放任他們去死嗎？他們雖沒說，但我知道他們是來龍府救您的，更何況我不信劍門只派三人過來，潛入龍府是他們的本事，但背后一定有更多的人在相助，順著這點查下去，定然能揪出不少人

    狐主這些不是我能左右的。清虛話里透著無奈。

    姜姒卻道：大王一直都想攻打人界，您應該知曉。

    賀城對人界有著不同尋常的執著，從他近年來攻打人界的頻率來看，妖界進攻人界是早晚的事。這回仙修進犯龍府更是給了他一個開戰的好理由。

    如今人界有三條靈石礦脈被大王占領，礦上還有十萬普通人類百姓，一旦開戰，這些人又何去何從？

    姜姒步步緊逼，清虛并不惱怒：狐主人界并非那樣不堪一擊。魔界和妖界都渴望擁有人界的廣闊領土，兩界曾數次進犯人界，但種種原因下來都沒成功。

    人界地域最廣，資源最多，修士也多，這些我不否認。姜姒道：妖界吃虧在靈石礦脈太少，地方也小，可我們有伏羲草，一個頂級修士，遠勝百個普通修士。

    一株伏羲草能培育出一個頂級修士，那幾十株伏羲草呢？

    幾十株

    清虛面無表情，呼吸輕了半晌，隨后疑惑：不知伏羲草竟這樣高產從種下開始，兩百七十年開花，再五十年結果，期間還要以狐血培育，狐主一下便能拿出數十株我聽聞其他妖修為了一片草葉子都爭得不可開交，狐族更是長久以來淪為他族附庸，若真有幾十株，早該被其他妖族搶去了言下之意便是姜姒夸大其詞，故意唬人。

    姜姒不語，自芥子空間中抓出一把伏羲草。

    成熟的伏羲草不過手掌長，筷子粗細，她手里這一把便足有十余株，掏出來擺在地上，又一連抓了幾把出來，已然近半百。

    清虛大致一掃，知道是真貨。

    如此，更不能答應你。這些伏羲草，再加上傷愈的賀城他倒希望她剛剛是在誆人。

    仙尊想什么呢。姜姒收起大半草藥，留下了三分之一：之前我想用您的自由來換治好大王的方法，您不同意，我便加些籌碼。她指著剩下的伏羲草道：您要是愿意治好大王，這些我一并送給您。十幾株伏羲草，縱然對人修無用，對妖修卻是極品圣物，沒了這些，妖界轉眼便沒了十幾個大能修士，說是災難也不為過。

    為何？清虛不解。她是妖修，怎么會幫人類？

    伏羲草雖好，但若得之不能昌盛本族，反而帶來禍事，便算不得好東西我也沒有想倒戈的意思，只是想借助仙尊完成自己的愿望而已，您也別忘了，我之前就說過還有一個要求，但要您先答應第一個才行。

    清虛見姜姒神情坦蕩，不似在說謊，不由多想幾分。

    治好賀城，著實會為妖界添一股巨力。但一個賀城，與十幾個妖修大能賀城再厲害也只是一人，十幾個妖修，不止是戰力上的傾軋，更能盤活妖界的攻守策略，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第二個條件是什么？他問。

    姜姒笑道：很簡單，您走的時候把我一起帶走就行了，我會悄悄來找您，不會給您找麻煩的。

    清虛驟然淺笑：賀城對你不好么？他聽聞過賀城與姜姒的事，知曉賀城能做到只有她一人的地步，確實是對她上了心的。沒了他，她跟著他去人界，然后怎么辦呢？

    姜姒搖頭：他對我很好，只是我自己想走了。

    那你的族人呢？其他妖修呢？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些？他覺得她該多想些，她卻扭捏不語。

    我可能是老了，搞不懂年輕人在想什么。清虛暗自腹誹，搖著頭，目光由此致遠，穿過漫漫黃沙凝著落日余暉，眼里點燃幾捧橙紅。

    倒不是不可以。清虛終道：只是我治好賀城，必然在我與你離開妖界之前，你若是到時矢口不認，我也毫無辦法。既然風險盡在我這里，我想請狐主回答我一個問題以示誠信。若你覺得不便回答，也可以不答。但兩人也不會有所謂的交換與合作。

    姜姒望著面前伏羲草，道：仙尊請問。

    世人都說伏羲草只能為妖修所用，我卻聽說，只要處理得當，人與魔也是能用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好似就是近年開始，隱有這樣的傳聞出現人與魔是可以用伏羲草重塑靈根的，只是不像妖族那樣簡單。

    這種傳言對于狐族來說極為不利，伏羲草只在妖界被尊為圣草，已經是人人為它打得頭破血流的地步，如果連人、魔都窺覷它，難以想象能種出伏羲草的狐族家主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日頭已經墜得很低，少女的側影在光暈中朦朧成溫暖橘光，臉頰上細小絨毛軟得似霧，發頂上亂翹的幾根發絲如同雨后新生的小草，生長得倔強頑皮。

    清虛方發現她雖是狐主，卻也和賀城差不了幾歲，于他來說仍是個孩子。

    他身為長輩，這么問有些欺負她了。

    低頭半晌，想讓她不要回答這個問題，這問題的答案他早就知曉，何必再以此檢驗人心。

    狐主話一出口，便見姜姒卻轉頭一笑，并未被這問題困擾：仙尊也信這些傳言？

    她笑容純粹干凈，他啞口無言。

    若她真無法在妖界生存下去，他出于道義也理應幫她一把，而不是問些有的沒的，清虛悔悟，卻聽姜姒道：沒錯，傳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