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正在方思雨思考解決這件事最佳穩妥的辦法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小阿遠。 剛接起來,便聽見劉鑫在對面嘶聲竭力地喊:思雨老師,綜合教學樓后小樹林的石凳,快過來,常遠被一伙小混混打傷了! 聽到這句話,方思雨的瞳孔猛地收縮,登時站了起來,五指死死扣緊手機問:嚴重嗎?打120了嗎? 已經打了120和110,小混混已經被趕過來的保安大叔給制服了! 綜合教學樓后有一片小樹林,因為樹林中央種了幾棵長得枝繁葉茂的合歡樹,一到夏秋季節,粉里透白的合歡花如蒲公英一般紛紛揚揚、漫天飛舞,故而這片樹林又被學生們取名為合歡林。 因為離教學樓比較遠,很少學生會專門經過此地,只有情侶間約會或是兩情相悅的男歡女愛,才會選擇這個較為孤僻冷清的地方。 方思雨趕到時,現場一片混亂,學校保安拉了警戒線,隔住了大部分來看熱鬧的人群。劉鑫正在用醫用紗巾按住常遠額上汩汩冒出來的血,一看見方思雨,立馬招手:這里!這里! 方思雨急急趕過去,蹲在地上,握緊常遠冰冷的手,查看他的傷勢。 常遠的情況不容樂觀,已經陷入了昏迷。 常遠!常遠!方思雨雙目泛紅地呼喚著他。 常遠額上的血止不住地往出冒,形成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除此以外,他的臉頰、嘴邊又青又腫,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 他穿著單薄的淺色夏衣,此時這件淺色夏衣像是從泥里滾了一圈似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交織疊錯著無數個黝黑的腳印。 常遠的右胳膊也被刀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淋漓,順著他的胳膊滴落,染紅灌溉了地上的一小片草坪。 單憑這些,足可以想像衣衫里面受的傷有多嚴重。 一位女醫學生正在為常遠簡單包扎,對方思雨說說:別擔心,幸好發現的及時,都是皮外傷,最嚴重的也就是胳膊上的刀傷,傷口正好偏離了靜動脈,不然稍有不慎,這個胳膊可能就要廢掉, 謝謝。方思雨終是呼出那口令他心頭堵塞擔心的氣。 沒事,我應該做的。女醫學生認真地為常遠包扎。 三個小混混被學校保安反手按在地上,其中一個煙熏濃妝、帶圓圈耳環、頭發染得像雜亂雞毛的家伙還在破口大罵:常遠,你個男婊(喵嗚)子生出的狗雜碎,你爸害死我媽,一報還一報,我打死你天經地義!你個男婊(喵嗚)子,我詛咒你全家不得 方思雨一腳踹在小混混的胸口,一手拽著他的衣領,青筋蹦起,一手握緊拳頭打在他那張亂咬人的狗嘴上。 小混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打懵了,不僅小混混如此懵逼,連劉鑫在內的一伙人都懵逼了,這確定是那位向來旭風滿面、文質彬彬的方老師嗎? 一片呆木若雞中,又聞一聲骨頭裂碎之聲,緊接著,一聲仿若從地獄里傳來的陰森冰冷的聲音響起:常遠是我方家人,你日后膽敢動他一根指頭,我卸了你的命! 佛說,一個人的一生是無止盡的劫難,可是佛他不告訴我們,我們要經歷多少才肯放過我們,他總是高高在上,笑而不語。 常遠漠然走在街上,無喜無悲,無怨無怒。天地間寒鴉四起,鬼哭而狼嚎,萬物沉寂。 黃水四起,浮起層層白骨。妖異血紅之色,灼灼綻放于黃水兩岸。 忽而天降大雪,紛紛揚揚,吹落在常遠身上,伸開手,感到一絲清涼,定睛細看,卻是一張慘白的冥幣。 天旋地轉,鬼魅般的聲音像毒藥一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冰冷的語氣滲入骨髓,令人頭皮發麻。 常遠,我詛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常遠,你這個男婊(喵)子生的狗雜碎! 不得好死! 常遠萬分驚懼,淚如雨下,朝天嘁聲大喊:對不起!不是我的錯! 對不起! 常遠?常遠! 是誰?將一縷暖陽灑入重重霧障的阿鼻地獄中?將他的雙手握緊,將人間的溫暖傳遞給自己這副冰冷的身軀? 常遠用盡全身力氣,竭盡全力睜開眼皮。 熟悉的五官,眉目如畫;溫潤似暖陽的氣質,還有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是他的小雨神老師。 老師常遠喃喃道。 我在。 簡簡單單兩個字,從容穩定,足矣慰籍一顆慌亂冰冷的心,足矣將常年溺水之人拉回岸上。 常遠住院養傷,方思雨專門給他請了病假,一到飯點,方思雨便拎著精致的豬豬飯盒準時出現在病房內,于是,每天躺在床上,等待可待之人、可待之飯,成了常遠最為期待的事情。 自然,說不長胖,是不可能的。 這不,方思雨看著常遠乖乖吃完所有的飯菜后,盯著常遠半晌,忽而笑道:長胖了。 常遠也笑:胖了也是老師喂出來的,老師該負責。 沒良心的小崽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方思雨收拾了碗筷,忽然道:劉真以故意傷人罪被刑拘一年。 常遠這些天一直想問的問題終于有了解答,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聽那天過路的人說,他們當時對你動手,你連反抗也不反抗,任由他們揍你傷你? 我有愧于劉真,畢竟,畢竟我爸傷害了他的家庭,他連帶著恨我,是應該的。 方思雨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常遠,他mama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上一輩的恩怨何故牽扯到下一輩? 子代父過本就是悖命題,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他做錯的事,自有倫理法制還世道一個黑白分明。劉真將母之死歸咎于你,是他太過偏激,他故意傷人,應當為自己做的錯事而付出代價。 萬事有因果,你不該替人受過,你應忘卻自卑,走自己的路,自由坦蕩地行走在陽光下,為自己而活。 坦蕩地行走在天地間,為自己而活。 常遠恍然覺得,多年來封閉在心靈周圍的陰氣終被這縷陽光驅散。 住院三天,常遠出院后,不僅身體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心靈的創傷也漸漸愈合,只是手臂上刀傷未愈,打著石膏,行事多有不便,需要用手的地方全靠方思雨。 正逢十月一,學校放七天長假,劉鑫和女朋友分了手,一個人在宿舍孤單寂寞冷,想接常遠回宿舍聊天玩游戲,這一簡單要求被方思雨回絕得干脆。 此刻,在水一方loft公寓二棟樓內,常遠舒服地躺在陽臺軟墊上,吃著小雨神老師給他準備的薯片辣條,喝著小雨神老師為他榨的新鮮西瓜汁,看著東方衛視的,時不時被紅雷哥的小眼睛萌到。 而小雨神老師,則穿戴著圍裙在廚房忙忙碌碌,又是洗菜,又是切菜,常遠本想幫忙,但小雨神嫌他礙手礙腳,將他打發出去看電視吃零食。 做好飯、擺好盤子,小雨神老師喊道:阿遠,吃飯了! 來了!常遠穿上拖鞋,飛奔到餐桌。 此時,不得不夸一夸小雨神老師不但教學教的好,而且做家務做飯也是一流的。 一飯三菜,三菜即福建佛跳墻、紅燒鯽魚、油燜筍,一飯為香噴噴的米飯,讓人垂涎欲滴,欲罷不止。古有孔夫子聞三月不知rou味,今有常遠嗅美珍三月不想練琴。 果然,優秀的人做什么都優秀,不優秀的人專做一件事也不夠優秀。 傻了?愣著干什么?坐下吃。方思雨打趣道。 老師,你會的東西也太齊全了,這這也太香了吧,和老師生活在一起也太幸福了! 別耍貧嘴。 沒有貧嘴,我說的是真的。常遠坐下,先給小雨神老師夾了鯽魚腹中最好的一塊rou,才給自己夾了塊魚rou,吃到嘴里,不辣不腥,入口即化,甚至覺得比中黃小廚做的都要好。 阿遠,十月一放假七天有什么計劃? 常遠想了想,說:我想回一趟鄉下,看看爺爺奶奶,其他沒有什么打算。 是該回去看看家里老人,機票買了嗎? 還沒買,不過鄉下和縣里都沒有機場,只能買綠皮火車。 將時間訂在明天,你待會將身份證給我,我買票,我跟你一道去。 老師也去?常遠的眼睛亮了。 咳,自然是去做正事的,做音樂學方面的田野考察,正好需要一個助手學生,你也正好比較了解那邊的音樂文化,再合適不過。 好啊,老師,我們那邊雖然是鄉下,但可多音樂文化遺產了,絕對有收獲。另外,還有很多城市里吃不到的美食小吃,到時候帶老師逛一圈。 好。方思雨看著常遠明朗輕松的笑容,寵溺地笑了。 飯后,常遠想收拾碗筷洗碗,方思雨將活兒攬過來,對常遠道:洗碗的事兒交給我,你去自己臥室,脫了褲子趴床上。 常遠不敢置信,害怕地退后一步,緊緊貼著墻,委屈道:老師 當我知道你前些日子酗酒抽煙夜不歸宿的時候,我就想抽死你。方思雨忽然嚴厲道,剛剛吃飯時的溫情蕩然無存。 老師,我、我的傷還沒好呢 所以我今晚不會抽死你。 正當常遠悄悄松了一口氣時,便聽小雨神老師冷聲道:我會抽殘你。 當方思雨一件件洗完鍋碗瓢盆,又將廚房和客廳的地完完全全拖了一遍后,去了書房,再出來時,手里多了把極為精致的雕花鏤面戒尺,長約七寸、厚約六分。 戒意為警戒、懲戒。尺意為尺度、標尺。沒有規矩,難成方圓,今夜,他將好好用這把戒尺給常遠上一堂課。 常遠正規規矩矩地站在墻角,似是在面壁思過,待老師推門而進,他的眼角悄悄一轉,瞅到老師手里令人頭皮發麻的黑木戒尺,魂魄當場消散了幾分。 讓我請你過來嗎?小雨神用戒尺輕點點床。 常遠一步三停、極為磨蹭地走到床邊,手擺弄著皮帶上的扣子,遲疑著不敢脫褲子。 方思雨最不耐煩人磨嘰,揮起厚重的戒尺朝常遠的屁股狠狠砸下去。 常遠完全沒有想到老師會突發責難,一愣神的功夫被這驟然的一擊打得膝蓋微微彎曲,險些狼狽地撲倒床上,臀上立刻如超高濃度硫酸潑上去一般灼熱疼痛。 方才吃飯時小雨神老師有多溫柔體貼,現在的小雨神老師就有多冷酷漠然,一個人真的可以火里來、冰里去、兩種角色自由穿梭轉換,翻臉翻得比川劇變臉絕活兒還要快。 人也果然欠打,原本扭捏著不肯脫,挨了一戒尺后,以齊天大圣翻一萬八千里筋斗云的速度迅速扒拉下褲子,又委屈又可憐地趴到床邊。 方思雨毫無憐惜地扯下他的內褲,常遠只覺后方一涼,裸露的肌膚瞬間暴露出來。 方思雨看著常遠美玉般的臀上慢慢浮起的一抹紅潮 ,又漸漸變青,他將戒尺抵在那道傷痕上,冷漠道:說一說,該打多少? 讓他自己說?常遠想了想,試探地說出一個數字:十? 十的立方我都嫌少。 常遠肩膀一縮,抖了抖。 十的平方,不準叫,不準擋。還有,你喜歡戒尺、藤條,還是皮拍?或者你還有其他的想法? 都不喜歡常遠覺得今晚的小雨神老師有點話嘮,給他個痛快不好嗎?不好嗎?常遠內心一萬點的吐槽。 讓我想想,用戒尺的的話,打完之后,輕者十日無法動彈,重者我得直接抱你去醫院。藤條的話,十鞭子見血,容易染臟床單被褥,不太劃算。皮拍好不好?當然最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求您別語言恐嚇了!快別說了!快點打不好嗎?算我求您了! 常遠內心狂風驟雨般呼嘯,覺得今晚的話嘮小雨神老師非彼時的冷酷方思雨老師,這太奇怪了。 方思雨拎著戒尺坐到常遠身邊,常遠一顆幼小無助的心陡然被提起。 常遠只覺一道冰冷的戒尺漫不經心地搭在他臀上,似是小雨神老師在找角度,過了一會,戒尺離了臀,常遠全身緊繃著,一陣緊張中,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落下來打在他的臀上。 常遠: 這 這確定是在受罰挨打嗎? 小雨神老師莫不是吃錯了藥? 還有,這種挨巴掌的滋味怎會如此叫人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