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放下手機,陶嘵嘵轉身去浴室沖洗,二十分鐘后,她出來吹干頭發。 拿著手機充上電,蹦跶到床上。一整個躺在軟軟的被子上,渾身的疼痛得到緩解,她彈出微信的畫面。 是嘵嘵不是曉曉:小藝親親,之前你不是說給我介紹個男朋友嗎?哪呢哪呢?隨后跟著一堆雙眼冒星,流著口水的表情。 藝藝:您老春心蕩漾也挑個時候吧,大早上呢! 陶嘵嘵又發了一個別睡了,起來嗨的表情。 是嘵嘵不是曉曉:這人啊,總是要在經歷生死之后才知道,及時行樂才是王道。 藝藝:生死?你發生了什么? 看來李藝是徹底被她弄醒了,陶嘵嘵生動形象的描繪了昨夜的事情,當然,是剔除了祁亦言的那部分的版本。 是嘵嘵不是曉曉:你看你看,我都想通了,說好的給我介紹的男朋友呢?要求也不高,顏好智商高。 過了幾分鐘,李藝回復道:行嘞,晚上六點半,打扮漂亮點哈,別給我丟人,你見了,保準你喜歡。 陶嘵嘵又嘻嘻哈哈和李藝聊了半會天,頭發也干透了,她放下手機,擱在床頭柜充電,拿起旁邊的相框。 上面的女子,清冷雋秀,黑亮的頭發挽起,鬢角一縷發絲微卷,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容。 陶嘵嘵自打有記憶開始,就很少看到她笑,這張照片,是那天偷拍的。她知道了祁亦言的存在,以及陶堔的消息。 一夜的折騰,身心俱疲的陶嘵嘵抱著相框沉沉睡去。 床頭的窗戶半掩著,微風拂過,薄薄的涼被上,若隱若現聞到祁亦言的氣息。 有一種錯覺,他就在身旁,既害怕,又懷念。那肆意荒唐的青春回憶,不停地敲擊著心底秘密的箱子,洶涌襲來,讓人難以招架。 睡夢中,與祁亦言初見的場景,就像這突如其來的重逢一般,闖入夢鄉。 陶嘵嘵原本與母親在南城一處小縣城,在她十四歲那年,城中村改造,分到了一套搬遷房。 陶嘵嘵的母親陶染愛盤弄花草,就把剩余的錢在小區門口租了店鋪,開了家花草店。 陶染生性冷淡,哪怕對自己的女兒也是冷冷淡淡。雖然不是親生母親,對她也不算差,甚至比有些親生父母還要盡心,家教極好。陶嘵嘵性子活潑,善良開朗,笑起來時有兩個淺淺的梨渦,街坊領居都很喜歡。 陶染長相是冷艷型,雖是與人不太愛親近,但是多虧有了陶嘵嘵,兩人在附近開的小店,生意尚可。再加上由于城市改造規劃,周圍有很多新開發的小區,新裝修的戶主都會過來訂購花草,生意越來越好。 高三那年,陶染接到一個訂單,說是在隔壁別墅區,訂購了幾盆花草樹,陶染手扭了下,拉貨的陳叔就帶著陶嘵嘵去送貨。 春天的下午微涼,她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薄衫就跟著出門。 才到小區門口,通了電話才讓他們進去,雖說是剛建好的別墅,可住了不少人家。構造都差不多,門前有一片空地,可以栽些花草樹木。 他們來到指定的地點,門口一位中年男子已經在等候,他領著陳叔進去。 嘵嘵啊,你搬不動,就在這等我,別亂跑。 好,我去那樹下等你,夕陽好刺眼,辛苦你了陳叔。 陳叔笑著點點頭,抬起東西往里搬。 陶嘵嘵走向旁邊的樹下,慢慢走近,才發現那擺了一個石桌,有一個少年安靜的坐在那。 陶嘵嘵側過身子去,看到桌子上擺了一堆工具,少年戴著橡皮手套。細碎的黑發下,只能看到眼角的淚痣,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他皮膚極其白皙,夕陽落在他旁邊,被樹擋住了刺眼的霞光。 陶嘵嘵不自覺被吸引,又湊過點身去,只見少年面前,是一只很漂亮的麻雀,它安靜的躺在臺上。 少年專注眼前的事,像沒有注意到她,陶嘵嘵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偷看。 少年這時從工具中,拿起毛筆,沾了點清水,一手捏著麻雀,把它固定住,順著羽毛向兩邊刷,直到羽毛都被弄得濕漉漉的,露出粉嫩的皮膚。 緊接著,他放下毛筆,執起刀片,沿龍骨向胸部中央把皮膚剖開一道口子,用刀片和手指一起,干凈利落得把皮和rou分離,快速抹上些石膏粉。 陶嘵嘵捂住嘴巴,雙眸睜得大大的,明明有些血腥害怕,卻又像被抽了魂一樣,腳被定住一般,站那呆呆看著。 當小雀露出頸和肩部時,他放下刀片,用剪刀把兩翼根部上肌rou剪去,再剪斷露出的關節。當剝到大腿骨和脛骨關節處時,又用剪刀剪斷肌rou和關節,同時把背面皮rou也分開。 之后,一只手把頸扯出,另一只手把頸部皮膚翻轉,頭部露出頭骨時,剪刀從枕骨大孔處剪斷,用藥棉暫時堵住。 剔除肌rou后,再把皮恢復原位。用刀把爪底剖開一口,執起刺針把筋腱挑出、剪斷。頭部露出耳聽管、眼球后,用鑷子把眼球撥出,割斷耳聽管,用剪刀擴大枕骨上的孔,最后拿起棉球把顱內的腦蘸出。 處理完后,他拿過一旁剪好的鐵絲,從翼根穿出,鳥頭顱內順著向下都涂上防腐劑,然后用藥棉填充好,填平背部。 棉花填充好后,從頸胸部開始從上向下進行皮膚縫合,安裝義眼,最后調整形狀。 只見,小雀栩栩如生,就擺在面前,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低頭收拾桌上的狼藉,把臺上墊著的一層塑料紙全部包起,再摘下手套,先用清水洗干凈,又用消毒紙巾擦過手。 他緩慢起身,緊抿的唇,勾起一笑,不知什么時候,就走到陶嘵嘵身旁。 清冷的聲音從陶嘵嘵耳邊響起,好看嗎? 陶嘵嘵打了個冷顫,緊接著還打了噴嚏,她用紙捂住鼻子。氣氛極其尷尬,垂眸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背靠著樹。 她這才抬頭望見少年的模樣,他真好看。第一眼,陶嘵嘵就覺得,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 黑碎的頭發,眉宇之間,眼眸深深,鼻梁高挺,紅潤的薄唇微微上揚,明明面容帶笑,陶嘵嘵卻從他眼睛里看不到一點笑意。 他雙手插在褲包里,白色的T恤露出漂亮的鎖骨,陶嘵嘵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見色起意,繼而一見鐘情,這短短幾秒的時間,陶嘵嘵就淪陷其中。 她緊緊盯著他漆黑的眼眸,不自覺問出心中疑惑,為什么? 少年微楞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她的問題,他微瞇起黑眸,笑意又深了幾分,那眸子里泛著異樣的光,淡淡的說出:它被人打了翅膀,我撿到的時候,剛死??涩F在,比它活著的時候,漂亮多了。我可是,為它靜心準備了一次重生。 從腳底升起的寒意,她至今記得,本能告訴她,他很危險,但是,一步步,陶嘵嘵卻無法控制自己向他走近。 遠處,傳來一聲叫喚,陶嘵嘵猛的回神,她看到陳叔在向她招手。 陶嘵嘵轉頭匆忙離開,走到陳叔面前,又覺得不太禮貌,她回頭,發現少年準備離開。那只小雀,卻被孤零零的丟在桌上,和旁邊的垃圾一起。剛才的中年男子,正準備過來清理。 陶嘵嘵喘口氣說:陳叔,等一下,我有東西落了。 哦,好,小心點。 知道了。 她氣喘吁吁的跑過去,在男子剛要把那只小麻雀扔掉時,開口說:等一下。 少年來了興趣,停住腳步,背對著她,陶嘵嘵看不到他的表情。中年男子也停下動作,把麻雀放在桌上,帶著垃圾離開。 桌子清理干凈,沒有一絲污垢,獨獨留著那只小麻雀在桌子中央。那義眼仿佛有了神韻,總是看向她這邊,心被揪了一下。不由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自己被拋棄在孤兒院的情景。 她平穩呼吸后,沖著背影說:你不要嗎? 少年轉身,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反問道:你喜歡? 陶嘵嘵被他看得,有些無措,又怕他真的扔掉,連忙說:我覺得很好看啊,你不要扔掉的話,很可惜的,再說,你不是說是精心準備的嗎? 少年被她的模樣逗了,輕笑了一聲說:那,送你吧。 恩?陶嘵嘵看著那小雀,又看看他,無措的抓著衣角,這要帶回去,她還有些下不了手。 祁亦言似乎看出她的害怕,眼底閃過一絲的冷意,垂眸抬首之間,很快就掩去。 直言說:害怕?沒關系,等我重新裝扮好,下次送你。 陶嘵嘵搖搖頭,你家訂購的東西,送完了。 祁亦言抿了抿唇,未語,他這時把桌下的一只鍍金的的鳥籠拿出,上面已經裝飾好,小雀放在里面,他關上了鳥籠。 陶嘵嘵只聽見,他冷冷的聲音傳來,我叫祁亦言,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陶嘵嘵依舊沉沉的睡著,客廳里,擺放著一個格格不入的鍍金的鳥籠,里面擺放著那只小雀。 六年過去,依舊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