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絕
回絕
近日燭陰魔君很是頭疼,他的新寵是妖界來的美人,平日看著潑辣,但哭起來卻是嬌嬌柔柔,雙眼通紅地瞧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好幾天都沒進食過了。 若說她為什么哭呢?還是因為秋凝塵告的那一狀,犯事妖是美人的堂弟,從小要好,美人舍不得他被嚴苛的律法處置,便在燭陰跟前哭鬧,他好歹是個魔君,妖王總會買個面子。 但那妖王的meimei多年前和他有過一段情,最后鬧得很不愉快,他去求情豈不是越幫越忙,于是去尋自己的好兄弟彌風,大家都是魔君,誰去都一樣。 待這般如此,如此這般地和彌風說過之后,他重重拍了桌子,這個秋凝塵真是愛管閑事,不光在我們魔界搗亂,在妖界也不消停。 因那一掌是彌風打的,秋凝塵的報復更猛烈些,不光折了他一隊魔將,還將他從各地搜羅來的男寵全都放跑,還時常敗壞他的名聲,說他其實是不行,才偏好些十一二歲的男子,因為他們自己沒長全,便不覺他的小。 簡直是一派胡言! 為此彌風便記恨上他,這時便想拉燭陰入盟,聯合起來尋他的弱點,不過秋凝塵現下已知的軟肋,只有他的徒弟。 他那徒弟據說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彌風卻心里存疑,一個孤苦伶仃的平民百姓,怎么入了千決門?還做了掌門的徒弟? 此事定有蹊蹺,燭陰的消息鏈極廣,交給他來辦,必是錯不了,作為交換他要去妖界替他救小舅子。 然而他碰了釘子,現任妖王的脖子很彎,但性子很直,錯了便是錯了,法不容情,不僅要賠錢,還要削去修為,日日受刑。 妖王不給他面子,秋凝塵又把他貶到泥里,他這個魔君當得真是憋屈,每日做夢都是把秋凝塵暴打一頓,夢里倒是過癮,醒來悵然若失,何時能心想事成呢? 一晃已是三月初,正值芳菲時節,桃紅柳綠、杏花微雨、春意喧鬧。 長秋殿外的那株海棠也開了,粉白瓣堆疊在枝頭,近日又多雨,一時間竟是東風裊裊、香霧蒙蒙。 流夏從床帳里聞到了香氣,摸索著下床,但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眼前發黑,耳朵轟鳴,四肢發麻,小腹絞得生疼,同時又惡心想吐。 這是現世的老毛病了,時不時就要犯,但在此處吃好睡好,沒有壓力,怎么忽然又低血糖了? 秋凝塵端著早飯進來,卻看見她坐在地上,面色蒼白,急忙跑過去,問:怎么了? 沒事,師父給我顆糖吃。 現下他哪有糖,翻了之妙的小包才找到幾顆,手抖著給她喂下去。 扶她躺進榻里,再加上補充了糖分,不過幾刻鐘,她便緩和過來,生龍活虎地下床吃飯。 但秋凝塵眉眼郁郁,擔心她得了什么怪病,一直催著她去找大夫。 流夏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道: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常備些糖就好了。 見她往后幾日果然沒有再犯,秋凝塵才放下心來,揶揄她說:每日吃那么些東西,還要餓得頭暈,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流夏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罷了,為何要和這種封建社會的九漏魚計較呢?顯得她氣量小。 之妙的傘已經取回來了,她忽然想起自己那把華麗的傘,自從那天炎辰送給她后,秋凝塵就一直收著,必是看著好看,想據為己有。 師父,我的傘呢?她問。 秋凝塵添飯的手一頓,說:你的傘不是就立在門口么? 立在門口的是把梅花傘,自入了千決門就一直在用,不是它,我要炎辰送我的那把。 等那把用壞了再給你。他眼神躲閃著回道。 油紙傘素有一生只用一把的美譽,等到它壞了,說不準她都入土了,她皺著眉頭不悅道:那是我的,理應我收著。 你是我的,那把傘自然也是我的。 你強詞奪理,說吧,是不是因為你中意它。流夏逼問說。 中意他?中意鬼也不會中意那個羅剎,他強忍惡心,怒目而視,你渾說些什么? 這有何丟人的,若是師父中意,那我也不是不能割愛。 聽她越說越離譜,秋凝塵從自己的錦袋里取出那把傘,扔給她道:給你,撐著找他去吧。 說罷連碗筷也不收了,虎著臉去明赫堂視察。 無非是不想瞧見她得知炎辰的心意時,臉上的表情,卻硬要佯裝生氣,走著走著,腳步便慢了下來,他信流夏,但不信自己,總會從她面上的一點點細微變化,去揣測她的內心,雖知是自尋煩惱,但總忍不住。 流夏撐著傘在雨里轉了一圈,雨滴匯集在一處,沿著傘檐滴落,更顯琉璃珠晶瑩剔透。 但手下有幾處凹陷,不容忽視,也不知炎辰又設計了什么? 舉起傘柄來細看,發覺上面刻著兩排字,一排比另一排略小些。 月下之臣,悅夏之辰。 我心悅你。 驚蟄已過,漸有春雷陣陣,流夏呆立雨中,直覺那雷劈在她心里。 炎辰怎么會喜歡她呢?流夏自覺是個糟糕的人,三心二意,滿嘴瞎話,在修煉上也不勤勉,如果不是書里的設定,她覺得秋凝塵瞎了眼也不會看上自己,現下又多了個炎辰,難道作者要把她扶成女主了? 想揪出系統來問問,可忽然發覺自從上次千泉山之變之后,它再也沒有出現過。 現下該怎么辦呢?她焦躁地在院中踱步,又猛地意識到,秋凝塵定是看見了,才藏著這把傘。頓覺這物變成個燙手的山芋,美麗的東西都是帶刺的,這話果然沒錯。 在雨里淋了半晌,腦子漸漸平靜下來,她慢吞吞地走去浴室沐浴。捋順復雜的思緒,流夏清楚地知曉,她對炎辰只有朋友之情,或許是因為救過他,他才對自己有了好感。 清洗過濕黏的身體,流夏鄭重地研磨蘸筆,給炎辰回了封信,他已是鼓足勇氣表白,自己不能裝作不知,這般吊著他,于他不公平。 半道上,這信被秋凝塵截住,拿到手里他有些后悔,分明要信她的,現下又要偷看,終是壓不住心頭好奇猶豫著拆開,粗略看了幾眼,他眉開眼笑地把信箋塞回去,封好口。 把信重新寄出去之后,他回家的腳步頓時輕快不少,思考著晚上該給她做些什么吃,辦了這么一件稱心事,需得好好犒勞。 回到鶴影峰,秋凝塵便直奔廚房,流夏心下戚戚,不知該怎么和他說,若裝作沒看見,那他心里便總埋著顆定時炸彈,不知什么時候就要爆發,只好硬著頭皮去解釋。 師父,炎辰的事我都知道了。她立在廚房門口說。 那你要如何?秋凝塵磨了磨刀說。 流夏瞬間頭皮發麻,忙解釋說:我今日已經去了信,回絕他了。 是么?我怎么信你?你對他可比對我好。他回身又說:你又要救他,又要幫他揉腰,還要給他送花。 對了,你還給他做飯,我是你的正經道侶,都沒這待遇。越說秋凝塵越覺得自己大度,竟然這樣都沒撕了炎辰。 原先覺得他疑神疑鬼,但其實是她遲鈍,頓覺理虧,若是我說假話,對你有了二心,言靈契能沒反應么? 說罷擠在秋凝塵身邊去接他的菜刀,那今天晚上我給師父做飯,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把手里的刀遞給她,秋凝塵又重新抽了一把,雖說自己能強忍著把她做的菜吃下去,但之妙必不買賬,到時又要折騰他。 于是二人擠在一張切菜板前做飯,他眉眼含笑,看著流夏一會兒把rou切成大塊說要燒東坡rou,一會兒又切成小塊說要紅燒,又過一會兒干脆剁成沫,要做獅子頭。 最后只炸了幾個黑不溜秋的丸子,她自覺拿不出手,便想偷偷倒掉,卻見秋凝塵一個接一個地吃了下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說道:還好,只是火有點大。 流夏沾沾自喜地嘗了一個,不多時便吐了出來,又咸又苦的奇怪滋味破壞了她的好心情,果然她這輩子最擅長的飯食,只有雞湯面。 也不知他怎么吞下去的,分明喝湯藥的時候,總擰著眉頭喊苦。 復給他下了一碗雞湯面,一家人才算安穩地吃過晚飯。因為覺著對秋凝塵虧欠,流夏記起那天的話,要給他送一樹的花,外面的海棠正到了好時候,干脆就送這個。 一更時分,流夏立于中廳,雙眸緊閉,凝神靜氣,高大海棠樹瞬間被一陣勁風裹挾,那風像是成千上百只靈巧的手,把開的極艷的海棠一朵朵摘下,只余些將開未開的,還有孕育中的花苞。 浮下枝頭之后,花梗緊扎在長而韌的柳枝上,層層包圍,直團成一個繽紛的花球,流夏才心滿意足地拿著回屋。 秋凝塵在池子里沐浴,她聽得些淅淅瀝瀝的水聲,忽然有了個好主意。 待穿好寢衣出來,秋凝塵眼前突然飄來一捧海棠,有個女聲說:好看嗎? 好看,你在哪兒?他接過花,問道。 流夏從床帳中露出頭來,招呼他說:師父來嘛。 甫一靠近,他便被推搡著倒在榻里,雙手雙腳瞬間被床帳的系帶縛住,綁在床邊,顯出一個大字。 知她又要玩些新鮮的,秋凝塵輕笑著說:你長本事了。 都是師父教導的好。她除去秋凝塵的寢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