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
白玫瑰
白玫瑰 【白如白牙熱情被吞噬,香檳早揮發得徹底,白如白蛾潛回紅塵俗世,俯瞰過靈位,但是愛驟變芥蒂后,如同骯臟污穢,一撮玫瑰無疑心的喪禮,前事作廢當愛已經流逝。 下一世,白如白忙莫名被摧毀,得到的竟已非那位,白如白糖誤投紅塵俗世,消耗里亡逝,但是愛驟變芥蒂后,如同骯臟污穢不要提?!俊ぁり愞妊?/br> 陳芙不見了,等到章紀杉偶然間發覺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了半個多月了。 能想到的聯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起初他只當做是任性的脾氣犯了,以往起了爭執也會這樣,何況拍賣會那次,想必傷她有些深。 事后他給她發消息,想要解釋些什么,通過短信和電話似乎都理不清,也許見著面會知道要對她說哪個答案。 分開,或是繼續? 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可是在情事里,卻很猶豫不決,甚至總是處于茫茫然的困境里,不得章法。 那天沒有見到陳芙,之后好幾天也沒有,答案在心里反復糾結,最終變得模糊不清。 連帶著對她的感情也像是蒙了層濾鏡,時光不斷的堆積,渲染,讓人生出懷念。 將彼此不倫的感情和不堪的背景變得不值一提,甚至成了相戀的契機。 她離開了,在一起時的點滴回憶竟變得歷久彌新,他開始不舍,無法說出分開的話。 公寓里一片空寂,她的臥室里有很淡的香水味,象牙白的梳妝臺折射著明晃晃的日光,亮得刺眼。 章紀杉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的躺到床上,側過頭,看到小半瓶香水,瓶蓋由幾瓣雛菊簇擁而成,氣味鮮活熱烈。 雛菊,朝氣蓬勃,欣然明亮。 倒是和陳芙的性格很相似,柔軟與跳脫兩相映襯。 她的擁抱也如同日光一般溫暖,情感似盛夏般熱烈,有時候看著她,就會覺得失去的感情如潮水般涌上來,而她是岸上的避風港,留住他,維持平和假象。 再醒來時,已近日暮,窗外一片橘紅,手機里好幾條未接來電,都來自岳母,喋喋不休的問他去了哪兒。 明明家里不論是管家還是傭人,無一不比他專業比他會照顧人,但成茜的父母總要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但并不是出于珍惜與不舍,他只是營造幸福家庭的擺設。 在那一家三口面前,自己仍舊是格格不入的外人,卻又不能輕易掙脫所謂的家庭責任。 馬上就回來。 他整平被褥,起身,路過梳妝臺時,瞥見一抹閃爍的暗藍,是陳芙遺留下來的眼影盒。 和平日張揚的作風不同,她偏愛冷色調的妝容,給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便是孔雀藍的眼影,襯得瞳仁清洌如晚星。 陳芙的膚色很白,因此口紅總是涂得濃墨重彩,每次見他穿了白襯衫,便會起壞心思,在衣領內側留下緋紅吻痕,待他發現后,又吻住他,撒嬌認錯。 自作聰明的玩弄著微不足道的心機和手段,用濃烈的情欲勾纏他,占有欲明顯得令人不齒,可他卻不曾真正厭惡。 因為,她需要他,而他從小在被拋棄和忽視以及患得患失中長大,格外享受被人需要。 沒有存在感的人,拼命的彰顯著自我,希望獲得關注。 成茜懷孕后,親戚朋友各懷心思的來探視他們這破鏡重圓的婚姻生活,提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恭喜啊,紀杉你要做父親了。 其實,章紀杉并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于是對這個詞也無甚好感,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來告誡自己應當成為一個好父親。 他和成茜需要一個孩子來讓婚姻變得圓滿。 從此以后,他會被自己的妻兒需要,他不能重蹈覆轍變成自己父親的復刻版本。 但手里卻握著陳芙留下來的東西,清醒著做夢,終究是難以徹底割舍這段情。 ...... 開著車在盤山道繞了好幾圈,山風獵獵,將章紀杉從懷舊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回到家時,又做回平靜溫和的丈夫。 成茜和岳母有說有笑的坐在餐桌旁,看到他回來,斂了幾分笑意,你去哪兒了? 章紀杉脫下外套,微揚著嘴角,盡量讓眼神和語氣都真誠:公司臨時有點事。 成茜打量他半晌,不留情面的拆穿:我剛才給劉秘書打電話了,說你沒去啊。 尷尬的氣氛在寬闊的房間內不斷發酵,章紀杉和她對視,彼此眼中都是昭然若揭的不耐和微妙的厭倦。 紀杉啊,其實你要是累了,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的啊,要真有應酬,不太重要的其實可以推掉,要分孰輕孰重啊。岳母的言辭雖柔和,眸光里卻參雜著顯而易見的埋怨。 這些日子,章紀杉覺得格外壓抑,因為成茜的父母三五不時的過來,表面上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可話里話外都是對他模棱兩可的敲打與告誡。 就如同成父之前說的:我們一家人是把你當作家人看待的,對你好是希望你對茜茜好。 我們一家人。 他終究是是外人。 章紀杉在門口躊躇了片刻,被清脆的門鈴聲拉回神思,打開門,看到宋佳然笑意盈然的臉,禮貌頷首:佳然。 宋佳然和他對視不過兩秒,嘴角斂了笑意,疏離又矜持的點點頭,權當打照面了。 姐,這是我給你帶的養身子的補品。 宋佳然徑直越過章紀杉朝成茜走去,三個女人在沙發上有說有笑的討論著嬰幼兒用品。 章紀杉對此興趣不大,問了阿姨幾句晚餐的事情后,進書房休息了。 回程路上斜陽昏黃,帶著溫和的暖意,此刻坐在雕花木窗前,一眼望出去只有蓼藍的夜色,襯得情緒暗沉又落寞。 章紀杉摸了摸衣袋,掏出一盒嶄新的萬寶路,是在陳芙家樓下買的,細長的煙,點燃后,火星橙黃似落日。 在迷蒙的煙霧里,他卻將和陳芙有關的細枝末節回憶得越來越清晰。 她細長且嫵媚的眼,明澈得藏不住情緒的雙瞳,以及柔軟的薄唇,如絲綢般撫慰他心中的褶皺。 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百態橫生,令他癡迷。 但這些都是不該存的妄念,章紀杉按滅煙,視線轉到墻上掛著的婚紗照上。 他記得,拍照那天,取景地在平靜無瀾的海邊,成茜穿著一襲白紗,依偎在他身側,笑意也如水澤般柔潤。 情景太美好,不知是有感而發還是一時沖動,但承諾本就是說時容易,踐行難,總之他許諾自己對她的愛也會如海一般深沉。 也許愛情是海,婚姻是舟,可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書桌上擺了只琺瑯瓷瓶,插了一束白玫瑰,也許是少了鮮活的水分,在淡黃的燈影里,顯得單薄又憔悴。 他和成茜的感情也是如此,奄奄一息。 陳奕迅有首歌叫:白如白忙莫名被摧毀,得到的竟已非那位,白如白糖誤投紅塵俗世,消耗里亡逝,但是愛驟變芥蒂后,如同骯臟污穢不要提。 國語版叫: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里被軟禁的紅,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無動于衷,從背后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說來實在嘲諷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大概,得不到的,的確永遠在sao動。 初時的美好情意在無趣的現實中浮沉幾載后,日日消磨,難復從容,畢竟這世上,最難維持,最不可信的便是感情。 紀杉,該吃飯了。岳母施施然地叩了叩門,半探身進來,看到正仰著頭看照片的章紀杉后,溫婉一笑,這張好看,笑得很幸福。 章紀杉和照片上的自己對視,半晌后,垂下眼,笑了笑:嗯,很幸福。 他現在事業無憂,有妻有子,應當知足。 吃飯的時候,成茜坐他對面,也許是剛才聊天很快樂,因此對他的態度也比較溫和,給他盛了碗湯。 謝謝。他道謝。 旁側的岳母聽了這句話,半開玩笑的點撥他,一家人說這些客氣話干嘛。側過頭看宋佳然,佳然,點點要上小學了吧,怎么安排的? 現在小學都是劃片區,但我和成裕覺得劃分的那個小學不太好,想著找點關系能進個好點的。 那好辦的,你姑父在教育局有熟人,到時候請著吃個飯,幫你打個招呼就是。岳母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又轉頭看章紀杉,聽說你的公司在進行融資擴張準備在新加坡那邊上市? 嗯,畢竟是新科技,還不夠成熟,先在東亞地區投資試水,再考慮擴大市場。 岳母沉吟片刻后,問:那我們現在能入股嗎? 章紀杉一愣,聽到她繼續說: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和銀行貸款也麻煩,我和你爸就茜茜一個女兒,家里的錢肯定是給你們留著的,看你到處奔波,應酬,實在是累得慌,都沒時間照看家里,茜茜懷孕這幾個月,你就暫時別管公司的事兒。 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將章紀杉在事業上的成就貶得一文不值,那些奮斗和拼搏,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徒勞。 還有,過年的時候,你爸不是幫你和林業局的人牽上線了嗎,憑著成家的人脈和資源,你根本用不著那么拼命,好好照顧茜茜,支撐起一個家就好了,錢哪兒賺得完啊,你說是不是。 章紀杉沉默了半晌,望了一眼成茜,她面色平靜,不做言語便是默認,您說的是。 湯有點咸,下席后他喝了好幾杯水,仍然覺得口干舌燥,但也明了其實是心火太旺盛,屈辱感在懸殊過大的利益差面前格外明顯。 當初創業的時候,他拒絕了舅舅的支援,和幾個相好的朋友白手起家打拼到現在,那時候他對成茜說要讓你過上不輸于在成家的好生活。 他從不否認自己過強的自尊與好勝心,被拋棄過的人,期望被在意,又害怕被憐憫,只有自己變得優秀,才能脫離患得患失。 能力是游刃有余的底氣,充裕是漫不經心的前提。 可這一切,他的妻子自出生便擁有,而他像個被施舍的小狗,理所應當的繞著她打轉。 此時此刻,他又想起那個小姑娘。 看他的時候,眼里總是閃著光,仿佛他是她的宇宙,是她唯一的神明。 原來,他和她才是同病相憐的人。 ...... 宋佳然帶來的不是補品,是黃體酮和達英35 此類遏制生理期的雌性激素藥。 姐,你這樣值得嗎?她看著成茜服藥,嘆氣道,如果服用多了,很可能終生不孕的。 成茜咽了口水,自嘲一笑:我說了,最后為這段感情賭一次。 可是......章紀杉不值得你上心,這句話在宋佳然喉間滾了滾,化作更無奈的嘆息,如果他知道你沒懷孕,你怎么辦? 如果他發現了,也就只有離婚了吧。成茜想了想,居然覺得有些如釋重負,也許,那才是我要的結局。 也就不用如此費盡心機的自找煎熬。 自從他發現那個女人離開后,就越來越心不在焉了,平時和我在一起,總是避開看我的臉,反而越來越喜歡看相冊。 我以為他是念舊,但是我和她長得那么相似,他在看的到底是誰呢? 還有一次他來了興趣為我煲粥,炒了盤胡蘿卜rou絲,但我根本不愛吃胡蘿卜,他以前是知道的,端上桌后,一直到快要夾到我碗里了,才想起來,我不愛吃,可能把我當成她了吧。 我和他在一起十二年,他和她在一起也有七年,三個人,兩段感情,最后誰又變成了誰的習慣呢? 陳芙離開后,自己成了她的影子。 說完這些,成茜緩緩低下頭,將臉埋入手心,在昏暗中,睫毛掃過掌心凌亂的紋絡,炙熱的眼淚濡濕情緒,她已辨不出婚姻線的走向。 ...... 成家最終還是入股了章紀杉的公司,進入上市前的關鍵階段Printer Session后,章紀杉工作量也越來越大,夜不歸宿再度成為常態。 盡管成家父母頗有微詞,他也只是抱歉幾句,繼續用工作推脫回家。 其實他很明白,工作繁忙是借口,只是不愿意面對成茜而已,那個家太沉重了。 有時候,趴在工位上短暫休息,睡眠淺容易做夢,某次夢到幾年前的事,他為第一個孩子買的兒童地毯忽然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他跟著四處撿尋,一回頭,卻看到成茜挺著孕肚朝他走過來,懷里還抱著一個面目模糊的孩子。 她拉住他的手,笑容慘淡:章紀杉,你回來啊。 他的心,一遍遍重復: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章總,章總...... 有人敲了敲桌面,咚咚聲敲在心上,激得他猛地一抬頭,看清是助理后,揉揉眼眶,情緒松緩許多。 怎么了? 和趙總預約的會面時間快到了。 助理有條不紊的說完行程,得到他致意后,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恒升的趙俊揚是個愛玩的性子,洽談完商務后,興致勃勃的提議去喝一杯,就當解乏嘛,你這公司上市就差審核這項流程了,臨門一腳的事兒了,您可別緊張了。 連軸轉的工作量確實很消耗精神,章紀杉點頭: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結果趙俊揚把車直接開到了一家酒吧,拍著章紀杉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喝酒,還是得來這些地方才盡興。 章紀杉看著霓虹閃爍的招牌,認出是他第一次遇見陳芙的那家酒吧,兜兜轉轉,竟有產生了千絲萬縷的關聯。 有了心事,就格外想要宣泄放肆,那晚章紀杉喝得酩酊大醉,等趙俊揚和衣著性感的靚女調情幾輪回來后,他已經趴在了玻璃長幾上。 趙俊揚無奈,撥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人,他扛著章紀杉出去后才發現外間已是凌晨時分,街道盡頭透進來幾縷稀薄的日光。 章紀杉掀了掀眼皮,望見那束光,呢喃道:阿芙,是日出誒,日出...... 很久之前,他和陳芙去鄉下游玩,夜里喝了酒,膽子格外大,兩個人牽著手走在蒙蒙夜色里,不知過了多久,再清醒時,竟然在山間的一個小亭子里,恰好見證了一場黎明燃燒成太陽。 他們在溫暖的日光中擁抱,接吻,無言的敘述愛情。 成茜來的時候,逆著光,五官輪廓被勾勒得模糊又溫柔,本來是真的有幾分關心,輕聲喚他:紀杉。 卻得來一句:阿芙,我想你了。 ...... 成茜提出離婚的時候,章紀杉還沒醒酒,晃了晃頭,皺著眉,重復了一遍:離婚? 嗯。 她取出協議書,放到床頭柜上,又旋開筆帽,寫下自己的名字,筆鋒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 章紀杉按著額頭,目光仍舊有些渙散,看著她冷淡的表情,默了默,從善如流的道歉:對不起,最近工作實在太忙了,等過了審核階段,我就回家陪你和孩子...... 千篇一律的借口聽得成茜冷笑一聲,抬起手,重重地給了章紀杉一耳光,在他暈頭轉向的時候,淡然道:我沒懷孕。 臉上熱辣的疼痛沖散了含糊的酒意,章紀杉睜圓眼,既困惑又憤怒:你說什么? 我說......成茜吁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沒懷孕,我要和你離婚。 同章紀杉一樣震驚的還有聞聲而來的成家父母,拋棄了往日的儀態,幾乎是跑過來,拉開兩人。 成茜的名字刻在離婚協議書上面,壓著章紀杉的心,仿佛有千鈞重。 茜茜,你剛才說的什么?成母伸手碰她肚子,平坦的手感讓她眼中積蓄出水光,哽咽道,你......怎么騙我們呢,怎么能拿這種事騙我們呢? 成父拿起離婚協議書,仔細研讀,望向女兒: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想這件事的。 謊言說穿后,反而釋然。 成茜居然由衷的想要笑,望著目光復雜的章紀杉,坦然道:從得知他出軌以后,我一直說要離婚,可是你們卻說被小三欺負了就離婚,很丟人,我的痛苦是你們的恥辱。 笑聲斷斷續續的,含著潮濕的水汽,她的話如同陣雨般落下,波及所有人。 小時候你們要我做個好女兒,上學時,要我做個好學生,工作后,要我好好工作,每一步都打著為我好的理由,替我安排謀劃,于是我也覺得自己就該做好,和章紀杉在一起的時候,我盡力做個完美女友,結婚后,又努力做個好妻子,曾經也憧憬過做一個好母親,經營一段好婚姻。 可是,這么多好字作為形容詞,我卻過得一點都不好。 成茜望著父母,淚眼模糊:爸,媽,我生下來,不是為了成為誰女兒,誰的學生,誰的妻子,誰的母親,我是我自己。 經過漫長的沉默后,她擦去眼淚,抿著唇,笑容真切又動人:所以,我以后,想為自己而活。 蝴蝶終于破蛹,離開了厚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