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包裹著情緒的空氣
四十四、包裹著情緒的空氣
其實魏恒大概是希望有個人能聽他說一下的，如果這個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天主教教堂，他很可能會趁沒人的時候去找神父傾訴。 他很矛盾，他覺得他爸說的話都是對的，確實是自己不努力，小時候自己不懂事，讓他爸擦了很多屁股，也讓他爸的很多錢打了水漂。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現在有了個兒子，那個小孩和他一樣，干啥啥不行，他可能也會絕望。 在進行一定程度的投入發現啊他確實什么不行啊的時候，雖然不會徹底扔下他不管，但也可能會考慮其他的出路，比如讓他在朋友的小飯店里找個職位，不至于餓死就好。 他爸本身就是一個極端的人，他很清楚，所以按照他的性格來說，拋下他和他媽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他也沒有讓他們倆去死，他們還有娘家。本來如果他爸沒有靠著自己的努力和拼勁在城市里扎住腳跟，他們就應該是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 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你們有什么好生氣的？你們能輝煌騰達還不是靠著我？我能讓你們享福那么多年，你們應該感激才對。 但他又不甘心，對于他爸對他們的拋棄 ，他又不能不去恨他。 這是他太貪心了嗎？ 是啊。 這次見面，他爸很清楚地告訴了他這點。 你別給我整天在這兒張口你媽你媽！好像你和你多愛你媽一樣，你在你媽死之后哪怕去掃過一次墓嗎？ 沒有。 別說是死后了，就說生前，我娶了她，帶她過了那么多年好日子，而你呢？你讓她這幾年過過一天好日子嗎？你還說讓我給你媽道歉？你再好好想想，誰應該給你媽道歉？ 是我。 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媽，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只是想逃避而已！你根本不關心你身邊的人！你覺得他們都得圍著你轉！你發現世界不能如你所愿地行動的時候你就放棄！和流著你媽血的其他農村人一樣！所以我才討厭你們！ 把錢給你們這種沒有未來的人也只是浪費，這是我的信條，我從來不會投賠本資金！我告訴你，這十萬我都不想給你！一分我都不想給你！ 沒錯。 他爸說的很對，他無法反駁。 他發現自己28了，但只是在揪著自己的悲慘過去逃避而已。他什么都沒干，失去他爸的助力之后，他就隨波逐流了，他甚至沒有一點自己往上爬的思考。 和他爸說的一樣，28了，已經思考回路已經定型了，腦子也不適合學習了，沒救了。他今后的人生也會在此度過。 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在一個朦朧的夢里一樣，覺得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里，雖然他在這里，他找不到方法，但會有人，會有奇跡，帶他這個本就不屬于這里的人離開這里。 那個人，他知道他爸是不可能，于是他的腦袋自動逃避到了下一個最有夢想的選項，牧青青身上。 他知道，他現在見牧青青沒有意義，做什么都沒有意義，沒有意義。 同意只是沒有意義的決斷，但拒絕不在他的選項之內。于是他這個爛人只是模糊地嗯了一聲。 她進屋，看到他，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 真人的牧青青和他腦海中的女神果然是兩個人。 他不想再次認知道這個事實，于是他再次逃避，他把牧青青抱在懷里，在看不到她表情的情況下全身心地感受著她的氣息。 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應該又什么都沒有抓到。 真人的牧青青和他腦海中的女神果然是兩個人。 他腦海里的女神會無聲地陪伴在他身邊，溫柔地包容他，讓他安心；而真人的牧青青會攪亂他的情緒，會讓他做出不理智的決斷，想要再一次伸長數十厘米的手臂，爬上幾千米的高墻。 她兩三句話就讓他忘記了事實，忘記了現在的處境，忘記了理性，只想觸碰她。 她什么時候開始會這么挑逗人的，他第一次和她做的時候她還什么都不懂，他也是。 他們已經一起走過了這么長的路了嗎？ 生理上的刺激讓他大腦被快感所麻木，讓他的腳不自覺地想往她的身邊前進，即使知道在他們中間有一個漆黑的無底洞，掉進去就絕無出去的可能。 他給她講了他之前的故事，他爸和他媽吵架，他成績多不好，他爸花錢讓他上學，然后放棄他，他開始打工，他媽死了，一直在打工，直到他爸見他，告訴他有房產。 他講的很客觀，很完整，不摻雜個人的感情。 講完之后，他其實很想問她，他是那個爛人嗎？是那個罪魁禍首嗎？但是，如果她說不是，他只會覺得果然她無法理解他，會很沮喪；如果她說是，他只會直接地更沮喪。 牧青青聽他說完了之前的故事。 他說完，問了一句：你怎么想。她知道他想讓她說點什么。他在講的時候一直在斟酌用詞，她能聽出來，他既認為他爸是對的，又不想自己背負一切變成罪人。 但是，比起這些... 怎么說呢，其實我覺得，過去的事情怎么樣都好，對錯什么的，考慮的人才是自找麻煩。說實話，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不如輕松一點。 確實，他的經歷她第一次聽的時候百感交集，但第二次聽的時候，她開始思考，確實，這是一個典型的悲慘過去，但這又如何呢？說出來只會讓別人覺得啊，好像從情感上感受到了點什么而已。典型的non-fi。 沒有意義。就只是一顆包裹著情緒的空氣，觀眾吃下去這顆情緒，什么都獲得不了。 ...你說的對。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魏恒這么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