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記憶(上)
005 記憶(上)
一首抒情曲放完,車上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林以祺蹙起眉頭:關了。 哦。駕駛座上的男人伸手關掉音樂,繼續認真開著車。 沒多久,手機振動,看一眼來電顯示,她選擇接通:有事? 你去哪了?林知深的聲音。 出趟門。知道他要問什么,林以祺淡淡道,和一個朋友散散心。 多余的話不想再說,她掛斷后直接關了機。 朋友談不上,這不過是她曾經包養過的男人,如今知道她醒了,自然又殷勤地黏上來,畢竟像她這樣出手大方還好說話的金主也不多。 從省會蓉城到竹源州,坐飛機一個半小時就能到。 聶欽受傷后一開始被送往縣城,情況危急才又轉送首府的醫院,如今雖已離開ICU,卻還沒轉回蓉城。 根據胡警官提供的信息,林以祺很快找到病房。聶欽應該是在休息,旁邊守著的兩人一看就是他父母,他們不認識她,她也沒想進去,只靜靜站在門外看著,確認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和胡警官約好在醫院花園見,看到她遞上的銀行卡,胡警官連連擺手:這個真不用,他是工傷,費用單位會負責。 單位會出治療費,未必會負責后面需要的費用,他的腿不好好做康復訓練,很可能落下殘疾。林以祺將銀行卡塞他手里,密碼是他生日,就說是你借給他的。 胡警官神情復雜地看著她:你是真喜歡他???我們還一直以為 以為她不過是玩玩罷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嘛,任性又自負。 林以祺低頭笑笑,算是默認。當年她倒追聶欽的確就是為了玩,要說喜歡也只是喜歡他的rou體,如今的情況卻復雜得多,她不想說,也說不清楚。 周愷以為要回機場,林以祺卻讓他租了輛車,說要帶他去鄉下玩,他有些詫異:哪兒的鄉下? 很窮很窮的那種鄉下。林以祺把剛買的飲料遞給他,別打開喝,關鍵時刻用來防身,那些人很野蠻,剛才醫院躺著那位警官就是被他們打傷的。 見他嚇得咽了咽口水,竟然真的不敢喝,林以祺不禁笑出聲:要是他們圍攻我,你是不是撒腿就跑了? 答案顯然易見,這世上沒那么多聶欽。她帶這個人來也沒指望當保鏢用,她不過是缺個聽話的司機。 從竹源市駛上國道,又轉入另一條省道,一路開了三個多小時還是沒到,周愷有些慌:要不回去吧?都說竹源是全省最窮的地方,越偏僻那些縣越窮,什么吸毒的販毒的得艾滋的,咱要玩也不能去那種地方吧? 喏。林以祺指了指兩邊的大山和若隱若現的村莊,最窮的幾個縣都在那兒了,要不要現在就下去,見識一下怎么販毒? 周愷立刻閉了嘴。 目的地在康華縣,他們抵達縣城都已經是傍晚了。 找了個地方隨便吃點東西,還沒等周愷喝口茶,林以祺又說:走吧,晚了到不了。 周愷瞬間瞪大眼睛:去還要去哪? 早跟你說了去鄉下,這是縣城。 車子重新駛上國道,這次的路尤其曲折,光看導航上彎彎扭扭的形狀都能讓人抓狂,八十公里,要開三個多小時?這直線距離有沒有三十公里? 林以祺沒理會他,只靜靜看著窗外。 山,路,河流,村落,每一個地方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明明從未來過這里,可車子越往深處走,就越覺得熟悉。 明明早就肯定了之前發生那些都不是夢,可真到了這里,還是覺得恐懼,無所適從。 下了國道,山路比剛才還要蜿蜒,車子越開越偏僻,仿佛進入深山老林,就連手機都沒了信號,導航用不了,全憑林以祺指路。 你來過這里?這路感覺一直在繞圈。 沒來過。林以祺笑笑,玩的就是這種刺激,走到哪算哪唄,反正現在只有這條路。 天徹底黑下來,等手機漸漸有了信號,他們終于能在黑夜里看到亮光,那是大山里的村落。 先去鄉上找地方住吧。林以祺指著遠處最亮那片燈光,應該就是那兒了。 說是鄉上,比起普通的鎮子又差得遠了。一條街,三十多家住戶,幾家商店、餐館、賓館,構成了衢水鄉最繁華的地段。 賓館二十塊就能住一晚,光看外墻都能知道里面會是什么樣。 瞧周愷一臉嫌棄,林以祺笑道:車上和賓館,選一個。 周愷肯定選擇在車上睡,林以祺同樣如此,但她也知道,這個夜晚注定無眠。 一眼望去,不僅有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車子,甚至有認識的人。 放平座位躺下去,自己脫下外套蓋好,周愷輾轉許久睡不著,明顯對這樣的環境很不滿,卻又不敢說什么。 林以祺繼續坐在副駕,看著遠處那個連字都掉了半邊的小商店招牌:你體驗過貧窮的滋味嗎? 以為她是在和他說話,周愷趕緊一屁股坐起,可看她的樣子又更像喃喃自語。 你知道有些人會窮得賣兒賣女賣老婆嗎?有些人現在還吃不上米飯,有些人整天赤著腳,還有些人林以祺嘆息一聲,笑了笑,經歷了那些,你就會發現,什么狗屁的愛情,狗屁的道德感,一文不值。 我真挺恨我媽的,恨死她了,只教會我女人離不開愛情,從來沒告訴過我正常的人生什么樣。 我更恨我爸,讓我一出生就帶著原罪,活成個笑話??伤尤皇沁@世上唯一一個能庇護我的人,他死了,我也就該死了,那樣的車禍都沒把我殺死,還真就是禍害留千年。 周愷握緊手機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心里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安慰,卻見她忽然回頭朝他笑笑:今天的事敢說出去,我殺了你。